方亥:“大人说,渤海郡比别处安全,让小姐静心等待!”
    槽多无口,段雀桐一时三刻的也不指望着能和家人团聚了,她现在首先需要考虑的是七百多个大胃士兵的口粮问题。
    段雀桐:“两位统领,父亲信任你们,才会提拔你们做统领,才会放心让你们来保护我,如今外面的形式你们肯定比我一介女流要清楚,外界安稳不再,咱们也不可能一直待在渤海郡,打铁还需自身硬,对士兵的训练一日都不能懈怠,等到天气转暖,就把大家拉到海上吧!谁知道什么时候用的上呢?!”
    方亥看了邓寅一眼,邓寅没有理会他,只恭敬地回道:“卑职谨遵小姐吩咐!”
    方亥无法,只能跟着应“是”。
    等到二人从这里离开,方亥问他,“你怎么回事,竟然听个小姑娘的!”
    邓寅:“我也想知道大人怎么会派你过来!”
    方亥:“你什么意思?”
    邓寅:“没什么意思!我只想提醒你,端谁的饭碗听谁的话!最好把你那些花花肠子收起来!”
    看着邓寅的背影,方亥回望了一下堂屋的方向,也不知那位三小姐给姓邓的灌了什么迷魂汤,竟然让这个古板的家伙这么听话。
    两人的对话很快就传到了段雀桐的耳里,她对父亲手底下的这些统领并不了解,邓寅和方亥之前有没有矛盾她不清楚,可性格不合却是肯定的了,父亲明知道邓寅在这里还把方亥派过来,那这个方亥肯定也有过人之处,她只需慢慢看着就是。
    方亥有什么特别的呢?
    等段雀桐看着日渐丰富的餐桌和时不时送过来的小玩儿意才终于明白过来,那个方亥果然是个“人才”。
    段雀桐知道邓寅和方亥手底下的人都是各练各的,清明之后邓寅带着士兵在海陆操练,顺便还进行一下渔猎活动。
    而方亥,他却是个投机倒把的能手。当初段雀桐还在想,父亲又派了人过来竟然没有准备多余的粮食,也不知是什么缘故。
    近些时日传来的消息却让她长了见识,比起服从命令的军人,方亥更像一个商人,无论什么时期,总有一些人还沉迷于享乐,方亥做的就是这样的买卖。有了他,段雀桐就相当于拥有了一个活的仓库。
    等到秋风渐起时,她们离开琅琊郡已经一年了。
    段雀桐从马上跃下,梅姨娘赶忙拿了帕子拭她额角的汗,嘴里念叨着:“跑起马来就没个完,这时候又不怕热了!”
    段雀桐乖乖地任她擦,只笑着说:“姨娘,骑马特别痛快,如今我已经能在马上射箭了呢!明日我教你吧!”
    梅姨娘嗔道:“姨娘的身子骨儿可受不了,你可也消停些吧!眼看着就及笄了,天天抛头露面像什么话?”
    段雀桐只是笑看着她,却没说自己不再骑马。
    如今中原地区受胡人影响,贵族女子骑马的也并不少见,只是青州毕竟是圣人故乡,是以才很少见到,出来后却是不一样了,穿着胡服出行的男女并不少,段雀桐上辈子就觉得骑马很威风,只可惜没有那样的机会,如今身边只有姨娘一人,再没有那些约束,她也就依着喜好来了。
    不仅如此,她如今连凫水都学会了。段雀桐是个很有危机意识的人,技多不压身,若是真的遇到危险时也能多个保障。
    【五原郡】
    一列士兵正静静地等候在隘口,此时已经隐隐能够听到马蹄声,江展得到示意,带着一队人去了侧翼,随时准备包抄。
    又过了一刻钟,打头一列先锋冲出关口,嘴里呼喝有声,等看到前方严阵以待的方阵正要预警,就被人一箭射下马来。
    这一箭好似信号,那列士兵如潮水一般向隘口涌来,先行闯出隘口的骑兵想要厮杀却直接被斩于马下,此时后方也传来了喊杀声,还有巨石投下,很明显,他们被包围了。
    燕北梧手持长刀,安然坐于马背,静静等待着。他目光如电,也不知看到了什么,一抖缰绳,那坐下的骏马就如离弦之箭一般飞了出去。
    拓跋屈在几名的亲卫拼死护卫下,□□西进,很快杀出一条血路来,就在这时,迎面飞来一骑,久经沙场的他意识到危险,闪身一避,马身交错,随即一股热血喷洒在他耳际,原来他身侧的护卫已被斩杀。
    一点银光闪过,拓跋屈横刀相迎,燕北梧手下翻转,用力一别,拓跋屈手中的长刀已是断成两截。他这才发现那人刀背竟是有一排狼牙般的凹槽,兵器已失,拓跋屈回马后撤,两旁亲卫驱马上前,想要保护将军。
    燕北梧一一将几人斩杀,竟似没有受到阻碍,拓跋屈为人狡诈刚猛,他已看出来人的目标是他,此时后退无门。他直接挥动马鞭,想要将这个忽然冒出来的人打落马下。
    那马鞭乃是特制,牛皮中夹杂着钢丝,燕北梧看出厉害,可却丝毫不惧,他直接用刀迎上,等那鞭子缠上,再用力回撤,动作间,长鞭已被那一排凹槽卡死。
    拓跋屈天生神力,他向来自负武技高强,可眼前这人竟好似更胜一筹,不由心下大骇,心下盘算这到底是什么人物,竟然如此神勇,而且还敢围剿自己。
    他看眼前这人虽然满面胡髭,但肤色雪白,眸光晶亮,应是年纪不大,“你是何人,是谁派你来的?今日你放我一马,拓跋氏不会亏待于你!”
    燕北梧:“你可还记得燕幼仪?”
    拓跋屈:“什么?!”
    燕北梧:“就是她派我来的!”说话间,他手下用力,竟是直接将拓跋屈从马背上拖了过来,另一只手里不知何时出现一只匕首,直直地插入了拓跋屈的心口。
    拓跋屈看着锈迹斑斑的匕首,想要说些什么,那握着匕首的手忽而用力一转,大片的血迹喷涌而出,他看着青年的眼睛,那里面无喜无悲,他呵呵笑了起来,可马上又被血沫填满整个口腔。
    恍惚中,他看到自己对一人说:“拜了堂,咱们就是夫妻了,我会一辈子对你好的!”又仿佛看到自己把随身的匕首留给了一个幼小的孩童,然后头也不回地奔向了自己的宏图大业!
    燕北梧:“拓跋屈已死,所有人放弃抵抗,违者——杀无赦!”
    第30章
    段雀桐想起方亥这次带回的消息, 心里就不太安稳,去年长沙王和河间王打得凶,如今长沙王已经被河间王的手下烤死了, 皇室内斗也越来越激烈了。
    而且, 东海王和幽州刺史、并州刺史联合起来, 明显是要与河间王一较高下, 那渤海郡也将变得不再安全,届时想要回到上党恐怕会更加艰难。
    两位统领的意思是趁着现在难得的休战, 他们昼夜兼程,先离开这里为妙, 段雀桐还有些犹豫, 她怕自己出去再遇到什么意外。
    就在这时,丹娘说何管事有事求见, 段雀桐眼前一亮。
    因为何生明显有想要投靠段家的意思,在确定了这一点后,段雀桐曾经让方亥查过何生的情况。
    本来段雀桐还真没抱什么希望,何生这个名字听着就像假的,可没想到方亥办事那么利落,他还真给查了出来。
    何生原名柳子尧, 他本是士族出身, 可因着家族富庶, 在当地也很有影响力, 阻了别人的路, 最后张方借着兵祸制造了一起灭门惨案,一家老小也只有他才侥幸逃过一劫, 而张方正是河间王的手下大将。
    柳子尧之所以能够活下来, 还是因着以前的香火情, 他祖父于杜方有恩,是以杜方才冒着风险将他送回了老家。
    背负着血海深仇,柳子尧是无论如何都不能安心苟活的,他没有一日不想着要报仇,向段雀桐示好他也是存了联合世家的心思,段雀桐知道这样的事情在乱世中并不少见,她没有力挽狂澜的能力,最后也只能当做不知道。
    如今,没有柳子尧,只有何生!
    很快,何生就被带到她的面前。
    何生:“三小姐一切安好!”
    段雀桐:“坐下说话吧!快说说,是不是有什么消息了?”要说何生这人也是厉害,他竟然还会驯养猎鹰,而且还能够让猎鹰传讯。
    何生:“三小姐,这是段大人的来信,您请过目!”
    段雀桐接过,软木信筒的漆封完好无损,她取出木塞,将里面的书信打开来看,看到信上的内容,段雀桐的脸上终于露出了笑容。
    段雀桐:“父亲说让咱们趁着年下的当口返乡,何管事,你也跟着我们一起走吧!”
    何生看向段雀桐,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其实方亥调查他的事情他已经发现了,当时他还想着段三小姐一个小姑娘家知道了肯定怕招惹麻烦,只是后来一切都风平浪静,甚至三小姐还放心将一些事情交给他,何生不是不感激的。
    自从父母妻儿惨死,他的心就被烈火烧灼着,他为三小姐尽心办事,一方面确实想要借此重回世家视线,还有一点,就是他在三小姐的身上看到了自己女儿的影子。后来他又得知了三小姐的名字就更加尽心,他的女儿闺名映彤,小名彤彤,他觉得这就是缘分。
    他总想着小姑娘阅历浅,对着不知根底的人也敢交付信任,可现在看着她那双眼睛,却忽然有些不确定了。
    段雀桐可不知道自己看重的人才把一腔父爱移情到了她的身上,她的想法其实很简单,是福不是祸,原书中段家的男人不也全在兵祸中死光了吗?有些事情你越是惧怕它的发生,就越是难以避免。
    她只要把何生当做一个能干的员工就好,至于这个员工是否想要发展些副业,那就不是她这个老板能决定的了,而且,如果合作不愉快,不是还可以辞退吗?
    何生自去传达命令不提。
    这边段雀桐回到房间就看到姨娘又在为她缝制衣服了,听到脚步声,梅姨娘就知道是女儿回来了,她手下针线不停,“桐桐,把桌上的甜汤喝了!”
    段雀桐这两天来了月事,天气又凉,姨娘就开始盯着厨房给她做补气养血的汤水。此时桌子上正摆着一碗红枣莲子羹,段雀桐坐在桌边,小口小口地喝着。
    梅姨娘:“哎!那些天杀的泼才,打起来就没个完,害得我儿竟然要在这陌生地界及笄。”
    段雀桐听姨娘说话就想乐,可不就是“天杀的泼才”吗?
    梅姨娘听到她的笑声,问她:“笑什么?”
    段雀桐星眸闪亮,“姨娘,今日接到消息,父亲让我们准备回乡呢!”
    梅姨娘猛地抬起头,眼中是掩饰不住的惊喜,确认般的问道:“真的?”
    看到女儿点头她整张脸都明媚起来,“哎呀!这可真是太好了!我的桐桐还是有福气的,咱们现下出发,回去给你办及笄礼的时间是尽够的。夫人那么疼你,想必早就给你备下了及笄的东西,也不知到时会选谁做正宾,选谁做赞者?”她看着手里的衣服,“那我这襦裙还做不做呢?”
    段雀桐知道姨娘的作品已经快完工了,就说:“我自然是穿姨娘做的!”
    梅姨娘听到女儿的话,笑的更加夺目了。
    段雀桐看着姨娘美丽的脸庞,觉得甜汤的滋味儿都又美了几分。
    这次父亲并没有再派人来接,主要是怕耽误时间,不过沿途都已经打点好了,上党在并州境内,她这次行程只要离开冀州就是绝对安全的。
    按照父亲的安排,三日后,段雀桐在部曲的护卫下向涿郡赶去。
    他们来时是个飘雪的日子,离开这日同样下起了雪,段雀桐看着周围逐渐荒凉起来,心下无限感慨。
    临近年关,本该是庄户人家猫冬的日子,可他们一路行来,却是连炊烟都少见,“白骨露於野,千里无鸡鸣。生民百遗一,念之断人肠。”以往段雀桐看到这几句的时候也只是感慨当时的民生艰难,可亲眼目睹后她才知道其中饱含的悲痛。
    他们在途径一个小县城的时候那里的城墙还倒着,街道两房的房屋看起来也是受过摧残的样子。尽管如此,老百姓也还是会出来讨生活。
    现在天气一天比一天冷,他们这几天也就遇到个破庙荒村还能有个遮挡风雨的地方,可空间有限,大多数的兵卒都只能在寒风中受冻,尽管每天都有姜汤喝,可一直在野外奔波,从里到外也是冻得透透的,现在好不容易到了县城,方亥就建议停下来歇息一晚。
    杨安县已是出了冀州地界,他们如今也算安全,段雀桐自然没有不应的道理。
    方亥得了应允,很快就联系了一处别庄,他们从杨安县的北城门进,南城门出,当晚就在别庄安置了。
    段雀桐万万没想到,只是休息一晚就又出了变故。
    第二天卯时末金钏才起身,她看着外面已经见了亮就赶忙推着银锁起来,她们这几天也都没睡好,小姐体恤她们,昨晚就没让她们伺候,没想到一觉醒来已经这么晚了。
    听着里间还没有动静,想是小姐还在睡,两人轻手轻脚地收拾好自己,然后就去厨房打好热水准备伺候小姐和姨娘洗漱,等到准备妥当已经到了辰时初,今日还要赶路,金钏就打开了里间的门,随即整个人就呆立在了那里。
    银锁已经绞了帕子,看她在那直挺挺地站着,就小声催促道:“快伺候小姐起来啊!可莫误了时辰。”
    金钏哆嗦着声音道:“小姐……小姐和姨娘都不见了!”说到最后几个字已是气音。
    即便如此,银锁也听得清清楚楚,她一把推开金钏,然后就看到床榻上空荡荡的,就连被子都消失了,更遑论两个大活人了。
    消息传到邓寅等人耳中,别庄立马变得兵荒马乱起来。
    邓寅派出人马四处追查,方亥则是在别庄内询问,护送主家小姐竟然把人给护送丢了,无论人能否顺利找回来他们都别想好过,现在也只能尽量将功补过了,只希望三小姐吉人自有天相。
    而何生比之邓、方二人又有所不同,段雀桐从一定程度上来说是他的精神寄托,小姑娘温柔和善又聪慧,和她的女儿那么像,就连名字都像。
    现在发生了这样的事,他一时间只觉得这是上天对自己的惩罚,正是因为自己想着和她亲近,这才将霉运带给了她,甚至他还开始怀疑家里的人是不是也是因为他才惨死。
    何生看着邓寅和方亥,这些人为了逃避惩罚搞不好会离开段家,如今礼乐崩坏,这样的事情也并不少见,他要自己想办法,他一定要把三小姐找到。
    被众人担忧记挂的段雀桐此时内心是崩溃的,她醒来后就发现了不对劲,刚醒来时她还有些头晕,缓了两分钟头脑才清明起来,周围的环境是陌生的,这是一处低矮的土坯房,姨娘在她旁边歪着,很明显还晕着。
    段雀桐听到外间有说话声,她凝神细听。
    ……
    “嘿嘿!这回咱们真的要发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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