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个外男,又不好往后宅来,很多事情也只能摸个大概。后来小姐做主收留了流民,现在流民的管理全部交由他负责。
    燕北军中不养闲人,小姐特意与他说了对那些人的规划,想要喂饱这么多张嘴本是十分不易的事儿,可他听了小姐的规划后却是信心大涨,就是老人和孩子都有安排,务必做到物尽其用,人尽其力。
    何生想象着小姐描绘出的理想蓝图,那是只有在圣贤理想中才存在的社会,他觉得小姐有些异想天开,他委婉地表达了这个意思,可小姐当初怎么说的?
    小姐说:“不试试怎么知道呢?人永远不知道下一刻的自己会遭遇什么,还不如趁自己还活着的时候多做些尝试!”
    就是这句话让他的心底又生出了一丝野望,他如果能亲眼见证那些人过上安居乐业的日子,是不是也能看到那些杀害自己家人的恶人伏法?
    何生自从失去家人后,还从未如此清晰地想要继续活下去,带着家人的那份一起活下去!
    段雀桐:“一个月后,我们要启程前往东部,这一路上定然会十分艰难,我要你在这一个月的时间尽量将各方面需要考虑的都准备周全,让大家都忙起来,最好忙到没有时间去想别的!”
    这一刻,何生清晰地认识到,眼前的人和他的彤彤是完全不同的两类人,他的彤彤是聪慧的,同时也是需要呵护的,可小姐却有着和她外表完全不同的强悍,那是一种让他心惊的睿智。
    命令传达下去,曲老冯老等人配合何生安排人们各司其职。
    晖阳郊外的这座别庄每日里都人进人出,青壮会前往小阳山打猎,冬日里寒风呼啸,树林里更显阴冷萧条,为了打到更多的猎物,他们开始往深山里去,可即便寒风让手脚都冻得麻木也没有削减这些人的热情。
    一只兔子就是十个人的口粮,如果幸运地打到麋鹿就能填饱更多人的肚子,更合快出行时还有马匹代步,李阿勇如今已经是巡逻队的一员了,他和同族的李连生共同拥有一匹马的使用权,这是以前想都不敢的事儿。
    在这深山里跋涉又如何,至少最后打到的猎物可以吃到自己的肚子里,回去后还有热热的姜汤驱寒,活了这么多年,他还是第一次有了奔头,想起每次回去后都给自己递汤碗的那个女子,李阿勇的心头就一片火热。
    庄子子里每天都是烟火缭绕,伴随着炊烟的还有一股特别的香气,那是妇女们在熏制野味,制作干粮,将食物中的水汽熏干就可以保存很长的一段时间,何管事说了,在路上他们要尽量节省时间,储备充足的食物很有必要。
    大家伙都是天刚蒙蒙亮就起身,太阳落山后才舍得回去休息,不论是经年的主妇,还是未出阁的年轻姑娘,就没有一个叫苦叫累的,这年头儿,还有什么比食物更能让人满足的呢?
    看着风干的腊肉熏肠,手感扎实的炊饼,这些女子做梦都能笑出来。
    老人和孩子也没闲着,他们不用人催促,就自动自觉地帮忙做事,捡拾柴草,烧火抬水,孩子们的声音脆生生的,让人听了就心生愉悦,老人也不肯闲下来,那是要让人笑话的,多动动,到时候还能多活两年呢!
    何生还将流民中的手艺人单独登记在册,马车、手推车、独轮车,只要是长途运输能够用的上的统统张罗着做起来,多准备一些,就多一分的安全,多一丝的希望。
    看到偷懒的人何生也不多言语,当天夕食后的典型就有了,做得好的可以多分一块带肉的骨头,谁若是不干活,对不起,那就只能吃清水煮白菜了。
    小姐可是说了,他们这里不养闲人,若是没做任何贡献还享受着别人的劳动成果,那岂不成太不公平了,此话一出,百姓们都是暗自点头,此后做的也就更卖力一些。
    人多力量大,人忙起来也更有奔头,日子就在这样日复一日的忙乱中过了一个月。
    启程的那一天,和预期中可能出现的伤感不同,大家伙儿竟然还很期待,赶制出的独轮车上装满了东西,板车上坐着的是年幼的孩子和腿脚不便的老人。
    这一个月的忙碌,将原本就摇摇欲坠的家庭界限彻底打破了,未来他们还会为了小家而奋斗,可眼下,他们就是命运与共的整体。
    燕北梧当初将罗源留了下来,他和邓寅、方亥负责队伍的安全,这支队伍浩浩荡荡,将近三千人,开始了预计二十天的行程。
    春寒料峭,呼吸间蒸腾着白雾,可却无法遮挡他们坚定的视线。
    就在这一行人进行长途迁徙的时候,草原上的燕北军刚好结束了又一场战役。
    塞外衰草连天,凛冽的寒风中马蹄捶击着大地,一列骑兵呼啸着穿过隘口,顺利甩开了身后追击的敌人。
    燕北梧带人退回到了并州境内,面对于十倍于他们的兵力,燕北军这段时间采取的一直是突袭战。
    今天他们运气十分不错,去的时候刚好赶上一个部落给高柳王庭纳贡,他们将整支队伍都截了,又去草原上搞了一场突袭,桑图直追了他们两百里才放弃。
    “桑图那家伙越来越沉不住气了,看来这回是真的被惹毛了,咱们再来一次他怕是会直接追过宁平关,到时候咱们在那里提前做好埋伏,肯定能过让他们有来无回。”孔天雄想象着对方满身怒气想要追来却又不得不放弃的画面,如是说道。
    燕北梧脸上难得带了笑,桑图以勇武著称,此人虽然看似粗犷,实际上却是粗中有细,可再是谨慎的人也受不了接二连三的挑衅,如今看来,火候确实是差不多了。
    宋赞负责的是军中的警戒巡查,听几人说了这次突袭的情况,击掌说道:“咱们这回在他眼皮子底下把给高柳的贡品截了,他若是还能沉得住气,我名字倒过来写!”
    抢回来的纳贡可是宋赞亲自接收的,之前那个小部族也不知道因为什么事耽搁了,年礼这个时候才往王庭送,现在可不就便宜他们了吗?简直就和特意为他们准备的一样。
    这时马文进等人也整顿好了队伍,入内报告着各自队伍里的伤亡人数,他们这次突袭共有两千人马,死亡13人,重伤四人。全军如今共死亡153人,重伤326人,轻伤直接忽略不计。
    众人脸上的笑容都淡去了,无论经历了多少次,听到这冷冰冰的数字还是会让人心生阵痛,尽管拓跋部损失的人数更多,可拓跋部实力雄厚,他们并没有重创对方,他们如今交锋对象主要是桑图,拓跋部的悍将却不只他一人,若是这样的战役再来上几次,对他们十分不利。
    简千光提议道:“不如,借用一下将军的身份?”
    此言一出,大家都看向了燕北梧,他们这些人对于将军的身份也是尽知的,如今可汗年事渐高,下面的儿子又早已成年,眼看着是握不住手中的权柄了。
    拓跋部分权严重,拓跋屈的几个儿子成年的并没有太出挑的,下面的年纪又小,他们又不齐心,其他人对这股势力早就虎视眈眈,在这样的重压之下,拓跋屈旧部日子就不太好过。
    他们此前在山石涧的伏击中并没有留下活口,将军和拓跋屈的样貌有七成相似,让人看到就会怀疑他们之间存在着亲缘关系,若是能够利用起来,应是能取得意想不到的效果。
    就算不能把拓跋屈的残部收归己用,也能将水搅得更浑!
    燕北梧看向众人:“那就通知我们的人动一动吧,找到合适的时机再把消息透露给其他的胡部,军师负责筹谋此事!”
    严际中上前一步:“定不叫将军失望!”
    燕北梧又和众人商议了接下来的用兵计划,能够有效地打击拓跋部自然好,但是在付出最小代价的前提下。
    第50章
    贺敬柏将秘令凑近烛火, 火舌舔舐着布帛,不一刻便化为了灰烬。贺敬柏的眼里却凝聚着火焰,潜伏了这么多年, 他终于等到这一天了。
    他起身前往檀宫, 还没进门就听到一阵撕心裂肺的咳嗽, 他轻声说道:“奴婢进来了。”
    贺敬柏进门后, 先在门口散了寒气,这才上前。拓跋渊披着裘衣, 神情有些倦怠,可仍然在处理着政务。
    贺敬柏收敛着神色, 将带来的参汤端出来, 放在他的手边,劝道:“可汗, 身体要紧!”
    拓跋渊将朱笔投掷在一旁,端过参汤喝了两口,压下了喉间的痒意,这才说道:“我又何尝不知身体要紧呢?可是有这些不争气的子孙……”
    拓跋渊忽然停了言语,一时室内空寂,只有烛火的哔啵声, 贺敬柏更是将呼吸都放慢了几许。
    拓跋渊神情有些寂寥, 他如今还没死呢, 他的那些儿子就已经迫不及待了, 若是他真的去了, 怕是这些年的经营会被毁于一旦!这叫他如何甘心!?
    曾经他想要称帝,盛极一时的匈奴都被他占了王庭, 可宇文、慕容等部却迟迟没能收服, 这么多年过去, 他知道以目前的实力怕是难以达成了。
    想起南边儿的晋朝的内乱,他一时竟生出了兔死狐悲之感。他拓跋渊足有二十三个儿子,可放眼望去,能够值得他交付基业的竟是一个都没有,更遑论建国称帝了。
    拓跋渊不想去想这些事,可他如今的身体一日不如一日,逼迫着他不得不去想:“说说吧,那些畜生又搞出什么事来了?”
    贺敬柏低垂着头:“回可汗,大王子联络了索连部的首领,听说有意迎娶他的小女儿。可敦召见了八王子和十七王子,十二王子今日又派人去了余查部那里……”
    拓跋渊的脸色越来越沉:“老四的几个儿子也是不争气的,没了老四,竟然只有任人欺凌的份儿!”声音中透着不易察觉的伤感。
    想到拓跋屈,贺敬柏心下讽笑,拓跋屈活着的时候也没见拓跋渊对他有多好,这个时候说这些废话又有什么用,不过拓跋屈确实和拓跋渊挺像的,一脉相承的抛弃妻子!
    心里虽然是这样想的,可贺敬柏说出口的话却是十足的善解人意:“可汗,几位公子年纪还小,四王子又去了,他们伤心之下怕是也无心其他。”
    拓跋渊摆摆手:“你不用安慰我,不过又是兄弟相争罢了!”
    拓跋渊神色间有些恍惚,显然还在想死去的四儿子,拓跋屈虽然不得他喜爱,行事却实在有几分枭雄气概,若是他还活着……难道这就是命吗?
    贺敬柏安静地缄口不言,等到夜半时分,他服侍着可汗回到寝宫,又特意为他点上了安神香。
    可汗年纪大了,明明已经熬过了冬季,可这些日子身体却愈发不如从前了,身为受可汗倚重的內侍,他自然要多多尽心,这才不负对方的厚爱,只愿他能有个美梦。
    贺敬柏离开这里时,脸上带着一抹意味不明的笑。
    距此百里之外的余查部,一处房舍灯火未熄,拓拔修听到手下人传来的消息,神色几经变化:“此事当真?”
    卢飞抬眼飞快地看了一眼对方,又赶忙将视线收回,恭谨地道:“回大公子,尚未证实,只是听说他确实与将军的面貌相似。”
    拓拔修神色上并未有什么变化,他靠坐在胡凳上,屈指在腿上有节奏地敲打,昏黄的烛火下,面色喜怒难辨。
    他自是知道父亲在被认回来前娶过一位汉人女子为妻,还有个儿子,只是那又如何,他父亲都已经把那对儿母子忘了。
    可是如今形式却又有不同,他没料到那些叔叔竟然如此无情,现在的日子过得实在是艰难,他每天和那些来找麻烦的人周旋已是心力交瘁。
    如今已经有父亲的旧部投靠了别人,若是继续这样下去,他们最后只怕也就只能活的比普通的牧民强些,若是祖父去了,能不能保住性命都不好说。
    若是燕北梧真的是父亲的儿子,向对方求助能否帮他们暂且不提,单论实力,最后这些手下怕是要留不住了,拓拔修一时间竟是不知要如何是好!
    跃动的烛火映照在眼底,拓拔修的神色有些晦暗难辨,最后他下了决心:“派人去查,务必确认他的身份。”
    严际中看到不断传回的消息,捋须而笑,一切都在按照计划执行,现在可以只做佯攻,等到尘埃落定,燕北军就可以更进一步。
    ……
    栉风沐雨,远比想象中的还要艰难。
    段雀桐看着外面淅淅沥沥的春雨眉间染上了轻愁,都说春雨贵如油,可是于他们一行来说却无异于一场灾难。
    雨势并不大,可是其中裹挟的寒意却让人心惊,他们队伍里有老有小,一个不慎就会染上风寒,这个时候的风寒可是会要人命的。
    “吩咐下去,将准备的所有雨具全部拿出来,让队伍加快速度,早点抵达落脚的地方。”段雀桐只希望这场雨能够快些结束。
    何生将命令传达下去,蓑衣、斗笠、桐油纸全部都拿了出来,三千人的队伍,想要找地方安置并不容易,是以每天都有斥候兵去前面探路,提前订好下一日的行程计划和休息地点。
    今天因为这场突如其来的雨,所有人都加快了脚步,若是幸运,他们也许能够将雨云甩在身后。
    到了预定的庄子,段雀桐这才松了一口气,何生安排着人做饭熬汤,今天要比预定的时间早到,正好可以早些休息,明天起早赶路,只有真正到了大本营他才能够安心。
    这些日子,时不时就有人在他们周围探查,此处是幽州地界,尽管有将军的庇护,可是利益关系本身就不牢固,若是中间出了什么变故,他们这些人就是活靶子。
    用过了饭食,段雀桐强迫自己早早入睡,罗源已经派了人回去送信,东部留守的将士也在关注着沿途的状况,一切都会顺利的。
    第二日,果然有人感染了风寒,赶路不能耽搁,马车空置出来几辆拨给病患,队伍中传来的轻咳声让大家的脚步更急切了几分。
    好在之后的日子再没有下雨,原野中远远地铺上了一层新绿,那是生命的颜色,风还是凉的,可阳光却一日日地暖了起来。
    等到出了幽州的地界,看到远处迎风招展的“燕”字大旗时,段雀桐的心才算是落回到了肚子里。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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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51章
    李超看到那蜿蜒的长龙心下震撼, 他倒是知道这次夫人带了不少人过来,可没想到这队伍拖得竟然这么长。
    李超举起手中的佩剑,高声道:“儿郎们, 随我去迎接夫人!”
    他身后的士兵看到统领高举的佩剑, 手擎旗帜打马随他向远处的队伍奔了过去。
    金钏服侍着小姐和老夫人带上帷帽。
    她看向远处的马队和那一片旗帜, 赞叹道:“小姐, 他们看起来好生气派!”
    段雀桐看着那声势,也是新下震撼, 她虽然以往也有骑兵护送的经历,可却是从未见过马儿肆意奔跑的模样, 现在阵阵马蹄声让大地都随之震颤, 不得不说,真的是挺带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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