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琴:“应该是吧!那位夫人相貌出众,又是穿着一身白衣,与传言中倒是相符。”
    梅雪妍睨了她一眼,恨铁不成钢地道:“知道你为什么嫁不出去吗?”
    司琴疑惑:“不是夫人您舍不得我吗?”
    梅雪妍震惊,“谁说的?”就这么个没眼色的,要不是用的顺手了,她早就把人打发走了。
    司琴诚实地道:“司墨。”
    “司墨那是看你嫁不出去,安慰你而已!”
    这回换司琴震惊了,“她们的夫家不是您给安排的吗?”
    梅雪妍:“她们自己看好了人家,来与我说一声,走个过场而已。”
    司琴鼓起了腮帮子,“她们也太过分了,都不跟我说明白,奴婢也好想嫁人啊!还巴巴地等着您给我安排婆家呢!”
    梅雪妍看她将嫁人说的像买东西一般轻易,毫无寻常女儿家的羞涩,叹气道:“那也得你开窍才行啊!凭白在燕北待了这么多年,竟是连一分胡女的大胆都没学到。”
    只是看她一脸倍受打击的样子,到底有些不忍心,当年她们四个来到她身边的时候,司琴才十二岁,还是一团孩子气,如今,梅雪妍一算,震惊脸:“司琴,你都十九了啊!”
    司琴:“……”好想哭。
    梅雪妍神色复杂地看着她,司琴天生一张团团脸,又是个贪嘴的,她还只当她十五六呢,她叹了口气,“是得找个婆家了。”
    她看这丫头也没个主意,就道:“回头我与夫人说一声,看着合适的给你问问吧!”
    司琴顿时乌云转晴,“司琴谢过主子。”
    马车停下,原来已经到了地方。
    梅雪妍在丫鬟的搀扶下下了马车,她定定地看着门廊庭上方,那里空荡荡的,曾经这里是将军府,后来换了匾额,变成了王府,后来大王成了皇帝,匾额就摘下去了,也没见换新的,如今大家都叫这里未名府。
    “主子?”
    梅雪妍:“走吧!”
    ……
    段雀桐看到娘亲过来,就猜到了她所为何事。
    等到梅雪妍开口,果然是为了李巧之事。
    “殿下,之前过来的时候,妾身看到了那个李巧,她可有说什么不中听的话?”
    梅雪妍一开口就把段雀桐镇住了,“不是,娘亲,你怎么忽然这么外道起来了?你这样叫我,我可真是不习惯!”
    梅雪妍:“夫人重规矩你又不是不知道!”
    段雀桐闻言笑了,嫡母确实是这样的人,不过她还是道:“娘亲,咱们私下里还像原来那般吧!”
    梅雪妍拒绝:“小心无大错,左不过是一个称呼而已。”女儿有稳居后位的底气,可外人也不缺将她拉下来的野心,她真心疼爱女儿,自然不肯让人拿娘家人作伐子。
    段雀桐也知道家里是为了她好,可还是不免心酸无奈,好在,她很会自我开解。
    梅雪妍说起了正事儿,“那个氐族女人见你是何意啊!”
    段雀桐虽然没将李巧放在眼里,可想到刚刚对方的话还是有些不舒服,“她没看上她的小叔,看上了皇上。”
    梅雪妍一拍桌子,“她还真敢说,她都嫁给人了,二嫁竟然想嫁给一国之君,可真敢想!”
    段雀桐看到娘亲一副怒发冲冠的模样,反而没有那么气了,她本也不必在不相干的人身上多费心思,当下只作寻常闲话道:“娘亲,胡人不在乎这些的。”
    梅雪妍点头赞同:“那倒是,这一点他们比汉人可差得远了。”
    段雀桐反驳的话张口就来:“这可说不好,昔日曹公宠爱杜夫人,甚至连她与前夫的儿子都认作了义子。”
    梅雪妍忽然生出了一丝危机感,“不行,不能让她留在燕北,她若是真使出什么下作手段可如何是好?”
    段雀桐对李巧那种性子的人并不陌生,觉得娘亲有些杞人忧天了,遂道:“不能吧!我看她还挺要脸的,在外面特别端着。”
    梅雪妍:“什么不能,她端着都是给外人看的,府上的程姨娘看着多脱俗的一个人,在你父亲面前,哼~”
    段雀桐难得听到父亲的八卦,当下就暗戳戳地引导话题道:“不能吧!父亲好像还挺欣赏那一款的吧!”
    “他又不是软骨头,睡自己的女人还要看人冷脸吗?程姨娘若真是个高岭之花,如今怕是早就枯萎了!”
    段雀桐努力吞咽一下,将茶盏往亲娘手边推了推,道:“娘亲,您喝茶啊!”
    梅雪妍啜饮一口,眉角轻扬,“这味道不错,里面放了什么?”
    “放了一些牛奶。”
    梅雪妍又品了品,“这个味儿可真不错,跟以前的都不一样,这个就是之前那个西域商人弄来的奶牛产出的吧!”
    “对,”段雀桐有些可惜道,“那些奶牛可能水土不服,长途跋涉,运到地方就只剩下了三头,都让我留下了。”
    梅雪妍:“这些西域商人可真够厉害的,这么远运过来,竟然不怕被人截了胡!”
    段雀桐:“都走了多少年的商道了,路子早就打通了,更何况过了凉州就都是咱们的地盘儿,想要运到燕北还是挺容易的。”
    大商人和地方势力都有联系,敢打他们主意的不是没有,可实力弱小的怕是连家丁都干不过。
    梅雪妍知道女儿在经商方面颇有些才干,对内里的情况自然比她这个外行清楚得多,遂点头道:“这倒是!”
    她看女儿眼睛亮晶晶地看着她,又说起了之前的话题:“殿下,那个李巧既然都已经求到你面前了,她就已经不在乎脸面了,而且,她若是真的攀上了陛下,那她就给自己挣了最大的脸面,到时候谁会在乎她用了什么手段呢?”
    而且,这个口子绝对不能开,有一就有二!
    出门前,夫人特意将她叫了过去,大夫人也在场,就是想要她探听内里的详情。
    这么些年,在燕北不是没有人想要攀附陛下,大家都知道陛下喜欢打猎,在陛下还只是燕北王的时候,就有个不长眼的直接往陛下马蹄子底下钻,只可惜那人徒有攀附的心,却没有攀附的命,当场就被马蹄踏在了身上。
    就这,陛下还说人是探子,如果不是那姑娘的父亲出面,怕是连个全尸都留不下。
    大家私下里都说陛下是有意为之,陛下自小长在马背上,怎么可能没有察觉?就算一时失察,也能控制马,出现这样的情况,目的就是为了杀鸡儆猴!
    后来那姑娘的父亲再未升过官,陛下态度如此明显,打那以后,再没有人敢上赶子送命。
    不过,这并不能彻底挡住那些有心人,只是没有人敢再那般直白罢了。甚至有人跟段府旁敲侧击过,说的无外乎是什么开枝散叶,贤良大度的话。
    他们又不是嫌自家女儿过得太好了,哪里会如了别人的意,身为皇后母族,他们巴不得陛下永远这般深情才好。
    从娘家的角度说,他们也不想自家的女儿和别的女人争抢一个夫君,更何况是桐桐这般的性子。
    从段府自身出发,段府也有自己的野心,除了家主年纪大了,没有做官,家里的男丁都深受陛下重用,大燕的成就也不只眼下这些,段氏一族飞黄腾达指日可待,皇后的位置稳固与否直接关系到段府的未来,是以,就算皇后不在意,他们也要提前将危机扼杀在萌芽之中。
    段雀桐让娘亲一说,也有些担心李巧做出什么恶心人的事儿来,虽然她没将李巧当回事,可氐族王李特的脸面却也是要顾及的,真要是出了什么事儿到时就不好收场了。
    “氐族人要在燕北待上一个月方回呢!我也不好将她一个女子直接打发走,那属实太小家子气了些。”段雀桐对这样的事儿实在是不在行,她能像之前那般阴阳怪气已经是超常发挥了。
    梅雪妍眨了眨眼,“对付她这样的人,自然要用后宅的手段,殿下不必担心,家里会给您办好的。”
    “那,就麻烦家里了,可千万注意分寸啊!”段雀桐不放心地叮嘱道。
    梅雪妍轻拍着她的手道:“想什么呢?府上可是十分爱惜羽毛的!”如今凤睿和鸣睿两位郎君都在军中,此时正是建功立业的好时机,郎君和家主还指望府上出两个公侯呢!
    郎君曾说,陛下扫平天下那日,不会继续任由世家坐大,届时他们段府就是显贵中的显贵。
    说完了正事儿,梅雪妍又关怀起小公主是否闹人,她的日常起居诸多事宜。
    “天大地大,孕妇最大,如今府里都围着我转呢!”
    这话梅雪妍是信的,关心完了女儿,她又想起了外孙,问道:“太子殿下呢?”
    段雀桐:“陛下带在身边,应是在议事厅吧!”
    梅雪妍笑道:“好好好,虽说父子天性,确实也需要多多相处才显得亲近呐!”
    梅雪妍急着回去将事情告知夫人,要如何去做,最后还得夫人拿主意。
    段雀桐忙命人去取了两匣子点心送到马车上,梅雪妍知道女儿这里稀奇古怪的吃食不少,笑着收了。
    等到出门时,梅雪妍看到迎春和司琴正在一处说话,想到什么,回身对女儿道:“殿下,您身边的这几个大丫鬟也到了年纪了,莫要误了花期。”
    等到梅雪妍走后,段雀桐就将几个大丫鬟叫来,她的目光在迎春、忘夏和敛冬的脸上一一掠过,时间还真快呀,如今最小的敛冬也有十八了,确实到了嫁人的年纪。
    迎春之前听到了梅夫人与皇后的对话,已然知道殿下为何将她们几个叫到近前,脸上肉眼可见地铺上了一层薄红。
    段雀桐自然看到了,这明显是有情况,遂笑道:“今日将你们叫过来就是为了你们的终身大事,你们跟在我身边这么多年,咱们主仆一场,我总不会亏待了你们,若是有心上人便与我直说,若是没有也不打紧,你们喜欢什么样儿的尽可以说出来,燕北这么多儿郎,总能找到合心意的。”
    看几人皆未言语,就直接对迎春道:“迎春,你来说?”
    迎春脸上发烧,可事关终身,她也顾不得女儿家的矜持,当下道:“奴婢觉得工部的秦主事甚好!”这句话说完,脸红的好似能滴出血来。
    “秦主事?秦易水?”
    迎春点点头。
    “他对你可也有意?”成亲是一辈子的大事儿,段雀桐可不敢乱点鸳鸯谱。
    迎春羞涩道:“他送了我一支簪子。”
    段雀桐明悟,她有时候会画些图纸,让迎春送去给烛有道,烛有道是个痴人,身边的杂事全部交由弟子秦易水操办,想必迎春和对方见面的次数多了,两人生了情意。
    解决了一个,段雀桐觉得挺高兴,做媒这事儿其实她真不在行。能够不插手当然最好。
    她又将目光转向了敛冬。
    敛冬顿时小脸儿一白,扑通跪倒在地,“殿下,奴婢不想嫁人,奴婢想要一直留在殿下身边伺候。”
    段雀桐看她眼中神色不似作伪,遂道:“为何?你嫁人和在我身边也并不冲突,如今织锦管着膳食,织画负责府内针线,她们虽有了家庭子女,可也一样在这府里。若是像金钏银锁那般,嫁的郎君争气,还能做个官太太,不好吗?”
    敛冬叩首,说起了她的身世:“殿下,奴婢有三个姐姐,我爹对我们并不好,平日里非打即骂。大姐嫁人后,没两年就被那个男人打死了,只因为她头胎生的是个女儿,二姐被卖给了一个老头子做填房,三姐,三姐只比我大两岁,那个时候闹饥荒,我爹就将三姐和另一家换了个女孩回来,变成了……娘亲受不住,去了!”
    敛冬抹了抹泪,“奴婢运气好,被卖给了人牙子,幸得夫人选中,到了殿下身边,奴婢这一辈子别无所求,只要能够留在这里便好。”
    段雀桐让她哭的心里发酸,如敛冬这般遭遇的并不是个例,这一刻,她忽然想要郎君快一些结束这乱世。
    “如你所愿,不过,你还年轻,将来若是有一个值得你托付终生的人,也不要被过去的事儿所影响,知道吗?”
    敛冬再度叩首,“奴婢谢殿下成全!”
    段雀桐给了迎春一个眼色,“陪她去梳洗一番。”
    迎春知道殿下是想要她陪敛冬说说话,应了一声“是”,陪着人下去了。
    段雀桐看着敛冬离去的背影,其实,她内心深处是赞同敛冬的选择的,女子的一生并不一定非要的嫁人,敛冬的性子比较沉静,什么事儿都闷在心里,又有原生家庭的影响,如果成亲后还是这般性子,怕是婚姻很难幸福。
    留在她的身边却不一样,她自问待手底下的人还算宽厚,这里吃的好,用的好,还负责养老送终,等以后攻下洛阳,还能做个女史呢!
    段雀桐笑了,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缘法,世俗认可的不一定就是对的,端看个人选择罢了!此时,室内就只剩下忘夏了。
    忘夏向来是个有主意的,不用段雀桐问,就将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殿下,惊蛰如今也能出师了,以后出门的时候可以带上。”
    段雀桐听出了忘夏想走的意思,问道:“那你呢?你是什么打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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