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隽晴回到走廊时,祁妍已经不在了,她扭头四处观望一番,依然没有看到祁妍的身影。
    “李小姐,祁妍刚才被临时调配出警了,走之前她特意让我跟你说一声。”
    李隽晴闻声回头,看到李鸣宇。她回想起当时在楼下时李鸣宇对祁妍流露出的关怀,推测出他们的关系应该不错。
    “临时调配?”李隽晴皱了皱眉,她透过走廊的玻璃看向天空,地平线处已经泛起鱼肚白。祁妍接近一晚没睡,她有些担心她的身体会吃不消。
    “嗯,”李鸣宇点点头,“不过您不用担心,只是协助侦查的人手不够,正好祁妍在,所以就让她去了。”
    “好的,谢谢。”李隽晴明白对方并不需要向她交代这么多,只是看在祁妍的面子上单纯告知,于是那句“危险吗?”,她直到离开警局都没有问出口。
    有好心的警察知道李隽晴刚刚遭遇变态骚扰,询问是否需要送她回家,被李隽晴礼貌地拒绝了。
    她看了看时间,凌晨五点半,这个城市的某些角落已经开始有了活跃的迹象,比如警局门口的那家早餐铺。
    李隽晴点了一碗馄饨,老板端上桌的时候,鲜香的汤翻着滚滚热气,蒸粉了她的脸。
    “哦哟,姑娘,你这脸是怎么搞的啊?长这么漂亮,可别破相了才好。”热情的老板急匆匆转过身前瞥了李隽晴一眼,被她脸上泛起的一片青紫惊得叫起来。
    “没事,很快就会好的。”李隽晴用手指虚虚覆盖在脸颊上,朝老板安抚地笑了笑。
    老板走后,她用另一侧的长发遮盖住自己脸,避免过于引人注目。
    一碗馄饨下肚,李隽晴觉得自己的身体才堪堪好受了些。她撑着额头在泛着油光的餐桌上闭目养神了片刻,随后起身离开了早点铺。
    她很少有在这个时间段在外面闲逛的经历,随着曦光渐明,这个城市像是一个在沉睡之中蛰伏的巨大野兽,逐渐,慢慢地复苏。
    李隽晴路过一个又一个门窗紧闭的店铺,她想象着当卷帘门升起时,就像是这只野兽睁开了沉重的眼皮,彻底地活过来。而黑夜,就是它张开的血盆大口,有人身处光明逃过一劫,有人则被无情吞并。
    她在街上漫无目的地游荡,只是目光游离地四处看着,头脑放空,什么都不想。
    李隽晴觉得自己已经很久没有感受到活着究竟是一种什么样的滋味了。她不断将自己打碎后再重塑,一次次碎裂,一次次拼贴完全,形成一张面目全非,让她自己都认不出的假面。
    路过一家商铺门前,她在橱窗的反光中看到了自己的脸。那片青紫像一道狰狞的疤痕,慢慢地在她眼中变成了一个下陷的漩涡。李隽晴用手触碰上那片皮肤。
    是痛的。
    痛觉让她得到了清醒。
    她不记得自己那天到底走了多久,迎面而来的路人逐渐增多,看着她的眼神里有讶异,也有惋惜。这让她突然想起祁妍,只有她看着自己时,眼睛里盛着愤怒。李隽晴回想起祁妍站在她面前气急败坏地跺脚,垂下头笑了笑,也不知道她现在怎么样。
    想到这,她走到路边,从包里拿出那根断成两截的簪子。簪子手工的痕迹很浓重,比起买的,看起来更像是祁妍特意找人做的。李隽晴很快发现在簪头的隐蔽处刻了一个“李”字,很小的一个字,却代表了归属。
    祁妍将簪子随身携带着,应该是想找个时机送给她。
    李隽晴不由自主地就想到,如果簪子没断,凌晨的混乱也没有发生,那么祁妍应该会装作漫不经心地送给她,再加上一句,随便买的,不想要就扔掉。这番想象,让她的眉眼在清晨的雾光中一同染上了冰雪消融后的暖色。
    她将簪子握紧在手中,用了一上午时间到处找手工匠人询问是否可以修复。得到的答案都是,这东西不值钱,有修理它的钱都已经够买好几个。用胶水粘起来也不够牢固,迟早会再次断掉。
    可她只想要这个,特意为她篆刻着“李”字的木簪,世界独一无二的一个。
    最终,那根簪子断掉的地方被包上了一层银箔,坚固无比,且看不到簪子断裂的痕迹。
    ——
    回到家后,李隽晴向桃源的同事发了信息,让对方帮忙请假,随后便将手机关机,躺到床上补眠。混乱不堪的梦境让她如同陷入一场昏迷。
    醒来后已经临近晚上十点,李隽晴打开手机,消息界面除了同事回复的收到两个字之外并无其他,这让她轻轻松了口气。
    屋内黑着灯,李隽晴来到客厅,视线落到隔壁的阳台,漆黑一片。祁妍家并没有人。
    她站在阳台,随后拿出簪子轻轻将头发绾起。簪子与她乌黑的发丝如同合为一体,像是量身定制一般。
    那时李隽晴还不知道,下一次见到祁妍,会是几个星期之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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