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以为自己专门请他听了演唱会?
    这问题她思考了很久, 在来音乐会的路上, 都还在想。
    说是前两者的原因, 那又有点毫无征兆。
    所以大概是第三者。
    这么一想,虞甜有点惭愧。
    请他听演唱分并非自己本意,是虞婕的安排。
    而他请自己听音乐会,却是特意邀请。
    虞甜走在他身侧,视线朝他一瞥,借着这微弱的路灯,瞥见他耳尖微微的泛红。少顷,又收了回去。
    虞甜发现,他好像挺经常耳红。
    “景先生。”见他没打算说话的样子,虞甜主动开了口,最终没忍住,想把心里的疑问说出来。
    只是还没开个头,他侧头看来,神情透着几分淡然笑意,脚下步子没停,先她一步说:“其实你直接叫我名字就好。毕竟现在我们也算是熟识了。”
    “算……”虞甜思忖着拉长音,不太确定,“熟识了吗?”
    “一道去了海洋馆,你还给我送了蛋糕,也一起听了演唱会和音乐会,甚至还是上下楼邻居……”景斯远一一列举出来,让这个结论更有据,“难道不算是?”
    虞甜被说服了,点着头笑应他:“那确实算。”
    “那下回,记得改改称呼。”他虽神色淡淡,可语气却不失温润和耐心,“先生这个称呼,着实是生疏了。”
    虞甜忍俊不禁,酒窝一下陷得更深:“好的,我会记着。”
    “刚刚想和我说什么?”他问了。
    虞甜迟疑了几秒:“其实是想问你,你是因为我请你听了演唱会,所以才请我听音乐会吗?”
    闻言,景斯远默然,一时竟不知说是还是不是。
    因为他一开始确实是打算以“感谢她请自己听演唱会”为由,回请一次,但本意是只想和她听音乐会。就是没想到当下邀请时竟一个字也没说出来,一开口就直接问了人愿意不愿意。
    好在她不觉得唐突,也答应了。
    见他犹疑,以为他不好开口,虞甜又顿住步子,身子朝他侧过去,讪讪垂低头,说:“其实那回请你去听演唱会,不是我的主意,是虞婕她……以我的名义请你去的……”
    景斯远没什么太大反应,心里对这个事也没有太多惊讶,只讶异于她居然和自己如实诉说。
    “我觉得……”虞甜感到有点羞于启齿,可话已经起了头,又不好就此中断,只得硬着头皮继续下去,“你应该能看得出来,身边朋友们的……意图。”
    被她省略掉的那是“撮合”两个字,她觉得太直白了,她实在是说不出口,便直接略过。
    景斯远是个聪明人,他又怎么会不明白身边人的行动和意图?
    张了张口,正想出声,景斯远兜里的手机忽然响了。
    “嗡嗡”地震动声,从他西裤口袋里传出来,在这仅半米相隔的距离中,尤为清晰。
    虞甜忙说:“你的电话。”
    景斯远已经拿了出来,一见屏幕上的备注是“父亲”两个字,眉头一蹙,莫名心生不好的预感。
    景盛天甚少给自己打过电话,家里日常大小事,基本都是秦女士来电告知。
    “抱歉。我接个电话。”和虞甜打了声招呼后,他顾自走到一边,接起,“喂。”
    景盛天凝重的声音从那头传来:“斯远,音乐会结束了吗?”
    景斯远心头一跳,眉间拧得更紧:“刚结束,怎么了?”
    “你妈刚刚出了点小车祸,这会儿在医院。你空了过来一趟吧。”
    景斯远眸色一怔,内心瞬间焦躁起来,握着手机高度紧张,声线虽稳,却难掩担忧:“伤得严重吗?”
    “腓骨骨折了,要手术。”景盛天叹了声气,“在市立医院,你过来吧,幼薇还在家里,你妈让斯彦和付柔先回去了。”
    “我现在过去。”景斯远应下声,一边挂了电话一边走回到虞甜面前。
    虞甜见他眉头深锁,双唇绷直地一脸严肃,想着大概是有什么要事,问他:“怎么了?是有什么事吗?”
    景斯远点了下头,语气有点着急:“抱歉,我有点事,恐怕不能送你回去了。”
    “没事没事,我自己可以打车。”虞甜连连摆手,忙应他,“你有事快去吧,别让人久等了。”
    景斯远又是一声“抱歉”:“下回我们再聊。”
    话落,他迈开长腿,大步走远了。
    如此慌忙焦急,虞甜还是头一次见。
    -
    秦茹华今晚约了几位太太一起打麻将。出门前还一直惦记着景斯远约人姑娘去听音乐会的事儿。
    和景盛天不停念叨着:“哎哟,也不知道斯远这榆木脑袋能不能追到人姑娘,你说他这怎么想的,怎么约人去听音乐会呢?怎么着也得约看电影不是?”
    景盛天看着手机新闻心不在焉的应她:“那斯远也不是会看电影的人。”
    “不看电影,就不能为了人姑娘看电影啊?”秦茹华随手从包柜里拎了个包出来,着实没好气,“不跟你啰嗦,我打麻将去了。”
    景盛天懒洋洋地靠在床头,不紧不慢:“我也没要你啰嗦。”
    秦茹华拉开门的手收回来,随手从尾凳上抓起一个抱枕扔过去,直接气结:“你俩都是朽木!朽木!”
    话落,她摔上门走了。
    景盛天无奈又觉得好笑,摇摇头继续看手机了。
    本以为今晚少了秦女士的啰嗦神功,耳根子能清净几个小时。
    结果没想到,秦茹华才出门不过半小时,景盛天就接到了她的电话,那头断断续续的,一句话说得十分艰难:“老公啊……你快……快出来,我……我要疼……疼死了。”
    景盛天整个人打挺地僵了一下,霍地腾起身,面色紧绷:“怎么了这是?”
    “喂?您是这阿姨的家属吗?”电话那头这时传来一道陌生女子的声音,“她这儿出了车祸,您赶紧过来一趟吧。”
    “车祸”两个字让景盛天彻底反应过来,慌慌乱乱地连拖鞋都顾不上穿,边往外走边问着电话里的人,磕磕巴巴地脑子一片空白:“在在哪儿在哪儿在哪儿呢?我这就来。”
    “永春路十字路口的红绿灯这儿。”
    这不就刚出小区门没多久的红绿灯吗?
    景盛天心急如焚,说了句“马上来”后,大步跑到玄关穿鞋。
    付柔从厨房出来见景盛天着急忙慌的模样,自个儿也跟着慌了起来,问他:“怎么了爸?”
    景盛天穿鞋的手在抖,说话声也稳不住:“你妈她……你妈她出,出车祸了……就小区门口那儿。”
    付柔惊慌失措地“啊”了一声,赶忙放了手里的水果,跟着去:“我也去!”
    景盛天好不容易穿上鞋踏出家门,回头交代:“给斯彦打个电话。”
    ……
    在路口,见着了人。
    肇事车打着双闪,就停在秦茹华脚边,保持着车祸原样。
    秦茹华穿得名贵高档,可半坐在地上,头发凌乱,也难掩狼狈,痛得整张脸惨白,直冒汗。
    景盛天跑过去,半蹲下扶着她,连连问着:“怎么回事啊,怎么走好好的也能被撞?”
    秦茹华痛得说不出话来。
    交警亭和救护车都在附近,很快便到了。
    上了救护车,医护人员给秦茹华做了紧急检查和救治,初步诊断右腿应该有骨折,暂时还没发现其他的伤,还需要到了医院再做详细检查。
    车子一启动,景盛天拿起手机正欲打电话,秦茹华觉察到,忙阻止他:“你干嘛?”
    “给斯远打个电话,让他来医院啊。”
    “你别打。”秦茹华抬起一只手拦住,痛到说话都有些费力,“人听音乐会呢,这才八点半,刚开始你把他叫来干什么?”
    “你都这幅模样了,他还听什么音乐会啊?”景盛天坚持着,拉开她的手,就要拨出去。
    秦茹华一把抢来:“我就腿疼,没什么大毛病,等结束了再打!”见他作势又要出声,秦茹华一道眼神瞪回去,“我说不打就不打!叫斯彦也别打!”
    景盛天无奈,只好妥协。
    到了医院,经过医生一系列急诊检查,确定了秦茹华是右腿腓骨骨折,头部的磁共振报告显示暂时没什么问题后,时间耗到也了十点多,音乐会快结束。
    经过一番折腾,秦茹华在单人病房住下。
    景斯彦在接到付柔电话后便赶来了,这会儿忙活完检查安顿下来,才说:“差不多了,给斯远打个电话吧。”
    秦茹华出声:“斯彦,让你爸打,你送柔柔先回去,她大着肚子,老在医院走动不好。”
    闻言,景斯彦和付柔相对一视,犹豫了。
    秦茹华又说:“去吧,一会儿斯远来了,让他陪着就行,幼薇还在家,别让她担心害怕。”
    既是如此,景斯彦也没再坚持,应声后,带着付柔离开了。
    景盛天这一通电话打完,景斯远花了二十分钟赶到。
    大剧院偏远,路上耗了点时间。
    秦茹华躺在床上,面容憔悴,受伤的脚暂时用硬板固定着,膝盖处已经红肿了一大块儿,这会儿正在冰敷。
    景斯远大致查看了一下伤势,紧拧的眉头到现在就没松开过:“怎么不早点通知我?”
    景盛天直言:“你妈说你听音乐会,不能打扰。”
    景斯远更加沉默。
    秦茹华瞪了眼景盛天,指责他瞎说话后,又笑笑看向景斯远,说:“我这不是没事儿嘛,就骨折,做个手术就好了,没多大事儿。”
    景斯远立在那里,一张脸沉冷漠然,有几分压抑:“怎么伤的?”
    秦茹华干巴巴清了下嗓:“我顾着回微信呢,没看红灯,低着头就过去了,那车子没来得及彻底刹住,不过幸好车速不快。”
    景斯远没出声,只是静默地凝视秦茹华受伤的脚。
    秦茹华望着他凝重冷然的神色,面上一愣。
    他大概是想起景芝那件事儿了。
    “斯远,妈真的没事。”秦茹华敛起笑意,强调着,“没有生命危险,只是骨折了,手术接上就没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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