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跨步坐上去,轻轻揽住陈砚的腰,他骑得速度很快,风猎猎鼓起衣角,两半的景色飞速向后倒退,但是宋静原并不害怕,头靠在他宽阔的背上,甚至能感受到他突出的肩狎骨,冰凉的薄荷气息萦绕在周围。
    他们来到一段下坡,车的速度越来越快,两旁的白桦树连成一片绿幕,宋静原闭上眼睛,任凭着风将她的发丝吹乱。
    有一种说不出的自由感。
    是她之前十几年没有体会到的。
    陈砚带她跑了很远的距离,最后他们在崎源西郊的一个自然公园停下。
    公园中央有一汪清澈的湖水,正值四月处,湖水泛着磷光,河岸周围则是大片的草地,苍翠欲滴的小草沐浴在温暖的春风里,各色的鲜花点缀在其中。
    生机盎然。
    人们都说,自然和时间是治愈一切的良药,宋静原觉得这话一点也不假。
    草坪上有许多郊游和野餐的人,黄白格子的野餐布摊在草地上,咿呀学语的小孩子们相互追逐着,这场面让人看了就放松。
    “怎么样?”陈砚偏过头,深邃的眼眸里映着细碎的光,一直看到心底,“喜欢这里吗?”
    “喜欢。”
    陈砚用力握住了她的手,令人安心的温度像是电流一般,源源不断地从掌心传来,牵着她到柔软的草坪上坐下。
    两个人并肩靠在一起,暖风拂面,送来阵阵青草香,陈砚拥着她,胳膊轻轻搭在她的肩膀上,手指把玩着她柔顺芬芳的发尾。
    不远处有小朋友在放风筝,各色各样的风筝被扯着送上天空,陈砚捏了下她的脸:“你想不想玩?”
    “算了吧。”宋静原摇了下头,“那都是小孩子玩的。”
    “谁说的?”
    陈砚起身,给她丢下两个字。
    “等着。”
    过了不到五分钟,他拿着一个崭新的风筝回来,蜻蜓模样的,后边拖了两根长长的彩带。
    “会放么?”陈砚问她。
    “没放过。”
    “过来教你。”陈砚弯唇。
    细白的风筝线被塞到她手里,陈砚帮着她找好风向,一阵风吹过,他将手松开,用力向上抛,“蜻蜓”便被送到了空中。
    宋静原逆风奔跑着,看着风筝在天空中翻舞飞扬,垂下眼,那个少年就站在不远处,双手插在口袋里,嘴角挂着懒散不羁的笑容。
    和她记忆中的身影在一点点重合。
    跑了十多分钟,她觉得有些累了,便收线坐回陈砚身边。
    一位步履蹒跚的老人牵着她的小孙女在他们面前经过,宋静原看见这个画面,免不得要触景生情,想起初中的时候,课业还不是很紧,吃过晚饭后,奶奶经常带着她一起到楼下散步。
    她用力掐了掐掌心,眼眶发红。
    陈砚当然知道她在想什么,正在他思考该说些什么好的时候,一只蝴蝶停留在了宋静原的胳膊上,很久都没有离开。
    “静原。”陈砚贴在她耳边低语,热气拂过,“你看见这只蝴蝶了吗?”
    “是奶奶来看你了,她也不想让你伤心。”
    “其实她并没有离开你,她只不过是换了一种形式继续爱你,继续守护在你身边。”
    “答应我,今后要好好生活。”
    宋静原吸了吸鼻子:“好。”
    煦风再一次扑面而来,陈砚转身从地上摘了一朵淡黄色的小花,轻轻捏在指间:“静原,有时间带你去办个护照吧。”
    宋静原愣了几秒:“办护照干什么?”
    “想找个时间和你去英国。”
    宋静原被他说的越来越糊涂:“去英国?”
    “对。”修长分明的手指穿过发丝,陈砚把那朵小花别在了她的耳后,给她添了几分生气,他的语调仍然懒散,但是却透着几分温柔与认真——
    “我在网上搜了下,英国的法定结婚年龄是十六岁。”
    第五十八章
    陈砚也觉得自己这番话挺无厘头的。
    但是宋静原那天在墓碑前说的那句“我没有家了”一直像魔咒一样萦绕在他耳边, 每次想起来,就好像有蚂蚁在他的心脏上噬咬,那是钻心的难受。
    他想做点什么打消她的不安, 但又觉得, 即便言语上承诺了上千遍,还是有些软弱无力。
    他能想到的,只有用行动证明, 他真的会给她一个家。
    国内现有法律还不允许他们这个年纪思考婚姻大事, 所以他鬼使神差地在网上搜索了哪个国家结婚年龄限制比较宽松。
    还记得年幼时, 每天看着陈政和梁玥那种相对无言的悲剧式关系,他潜移默化的认为,婚姻就是人一生中的枷锁, 一旦这把锁被戴上了, 你就会陷入牢笼当中, 是一生不幸的开始。
    但是现在他有了新的想法。
    这是一种责任, 更是一种承诺。
    简单的一纸婚书,是他对女孩的态度。
    -
    接下来的几天, 陈砚一直陪宋静原待在家里。崎源遇上了连雨天,出门散心变成了困难的事情, 他们只能窝在小房间里。
    但陈砚并不是个无趣的人,他在商场里订购了一台电钢琴, 放在宋静原的卧室里面, 窗外淅淅沥沥的下着雨,窗帘被拉上, 房间里有一种灰暗朦胧的美, 宋静原抱着陈砚之前送给她的那个兔子玩偶, 坐在地毯上面, 陈砚就给她弹琴解闷。
    电钢琴的音质要比钢琴低沉一些,经过陈砚的调试,倒是多了几分古典韵味。
    他会的曲子很多,像是个人工曲库,宋静原说什么他都能弹出来,就算遇见没听过的曲目,打开播放器听一遍,他就能复制出来。
    音乐就是治愈人的一味良药。
    宋静原偶尔兴致会好一点,陈砚便把人抱到自己腿上,下巴轻轻搭在她的肩窝上,修长宽厚的手掌盖在她细腻的手背上,带着她一起弹琴。
    他不是个耐心的人,但在宋静原身上却有足够的耐心。
    宋静原渐渐学会了一些简单的曲目,有时候看书看累了,便钻进房间里磕磕绊绊地弹起来,陈砚则会塞几颗小番茄到她嘴里,夸他家小姑娘真有天赋。
    两人的三餐都是陈砚准备的,他没再订过外卖,都是亲自到厨房里,有一次为了给宋静原炖银耳粥,他五点多就起床了,虽然有些手忙脚乱,但看见宋静原脸上的笑容,他觉得就算一夜不睡也是值得的。
    宋静原记得之前在网上看过,同居是情侣之间关系噩梦的开始,两个人之间的缺点会一点点暴露出来,矛盾逐渐扩大。
    但是她觉得,这种情况并没有发生在自己身上。
    反而越来越确定,陈砚是个看起来狂妄不羁,实则细心又温柔的人。
    她的气色和状态一点点好了起来,偶尔会想起奶奶,但不再似从前那样歇斯底里,只是会有些怀念。
    某天晚上,宋静原陪着陈砚一起做了一套数学卷子,批改讲解完毕后,宋静原伸了个懒腰,不小心碰掉了陈砚的化学书,书本散落摊开在地面上,宋静原弯腰去捡,一张纸从里面掉出来,穿堂风一吹,飘到了更远的地方。
    不等宋静原过去拿,陈砚的脸上却多了一抹罕见的紧张,喉咙发紧:“我来。”
    他抢先一步弯下腰,将那张纸捡起来,欲盖弥彰地折叠起来,没再放进化学书里面,而是收到了自己的口袋。
    他这一系列不自然的动作引起了宋静原的好奇心,她眨了眨眼睛,神色疑惑:“陈砚,那是什么啊?”
    “没什么。”陈砚不在意地笑了笑,“就是一张普通的演算纸。”
    “但是看起来你有点紧张?”
    “有吗?”陈砚挑了下嘴角,又恢复了那种漫不经心的状态,“你看错了。”
    ……
    怎么还是感觉有点不对劲。
    夜深人静。
    陈砚悄悄走到宋静原卧室门口,确定她已经熟睡了,轻手轻脚地打开床边的台灯,将晚上掉出来的那张纸从口袋里拿出来。
    上面勾勾画画写了几行歌词,零星还有一段随手记下来的曲谱。
    陈砚眉头紧皱着,房间里的窗户没关,黑发被风吹得挡住了眼睛,下颌线条紧绷着,被昏暗幽黄的台灯映得有些模糊,骨节分明的手里握了一支铅笔,笔尖与纸张磨出“沙沙”声,在狭小的房间中格外明显。
    不出半分钟,刚才写下的词又被他擦掉。
    黑色身影放大投射在白墙上,灵感总是会在深夜中迸现,陈砚写的有些卡,心烦意乱的时候,从旁边的小桌上拿起烟盒敲出一根烟,拢火点燃,又怕烟味会呛到另一个房间的宋静原,没吸几口便掐灭了。
    墙上的时钟走过一圈又一圈,时针指向“2”的时候,他才终于停笔。
    宋静原的生日快到了,他从来都不是个擅长送礼物的人,寻常用钱买来的东西有有些俗气,翻来覆去想了几天,他决定写首歌送给他。
    陈姝凡之前只教过他一点谱曲知识,用来应付即兴弹奏还勉强可以,但真要独立创作一首歌,还是有点难度。
    他按亮手机,在通讯录里翻了一大圈,最后找到几个陈姝凡生前交好的朋友,都是音乐圈子里比较有影响力的,准备找个时间拜访一下。
    -
    一周后,宋静原和陈砚回到学校。
    周围的人多少都知道她家里发生了些不太好的事情,谁也没有多问,老师也只是安慰她最近几天落下的课程不要担心,有什么问题随时到办公室过来问。
    沈枝意给她讲了最近一段时间学校里发生的趣事,就连潘宇这个绝世直男,也不知道从哪搜刮了不少冷笑话,为的就是想调动一下她的情绪。
    晚上第一节 自习课下课后,二班班长从外面拎回来一个很大的包装盒,站在讲台上,和同学们嘱咐:“今晚放学的事大家可别忘了啊!”
    低下异口同声说好。
    宋静原一头雾水,扭头问旁边的沈枝意:“今晚咱班是有什么活动吗?”
    “哦对,忘记和你说了。”沈枝意往她旁边凑了凑,“今天是老王的生日,我们准备了个小惊喜,放学后一起给他庆祝生日。”
    宋静原点头表示了然。
    放学铃声刚响,班长跑到办公室里找老师,教室里面的灯被关上,蛋糕盒子拆开,潘宇将蜡烛插上去点燃,跳动的火苗在黑暗中格外显眼。
    “吱呀”一声,教室的门被推开,老王被班长蒙着眼睛进来,还没反应过来是怎么一回事,教室里面炸出一阵欢呼,然后大家不约而同地唱起生日歌,大喊着“老师生日快乐”。
    老王愣了几秒,这个平时总喜欢穿条纹polo衫、上课总喜欢拖堂五分钟的中年男人,显然已经忘记了今天是自己的生日,看见眼前的种种,不自觉哽咽起来。
    “谢谢同学们为我准备这个惊喜,老师很感动。”
    大家开始分蛋糕,不知道是谁先起了头,挖了一块奶油大胆地抹在了老王的脸上,这股风潮迅速开始蔓延发酵,大家互相追逐着开始往对方身上抹奶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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