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缠着他问的,你也别怪他。”李巧巧抠着新做的美甲说。
    陈浮己从钱包里摸了些零钱出来,凑齐五十块,扔到她怀里:“给,你那只老母鸡,少了算你自己的。”
    真他妈烦,他自己都快穷疯了,稀罕她那只老母鸡一样。
    李巧巧收好身上的钱:“陈浮己,你跟我算那么清楚干嘛?”
    “陈浮己,我也不图你什么,我就是想着你现在遇到事儿了,咱们怎么着也算是认识的,互相帮衬帮衬也是应该的。“
    陈浮己看着她,嗤笑一声:“你他妈骗鬼呢?”
    李巧巧笑意僵硬,咳了两声:“陈浮己,我哪儿不好,你上次说我配不上你,可你又不想想,你这条件,还真能找到比我还好的女人吗?”
    没文凭,没家底,还拖着一个老不死,能有什么好前途。
    至少她李巧巧长得好,身材好,还有一栋房子,上次有个人给她介绍相亲,对方还是个矿老板呢,比他陈浮己好多了吧。
    这样想着,李巧巧就伸手抚上陈浮己的肩。
    他横眼看她,直接戳穿她那点小心思:“能不发骚嘛?不图什么?你要不直接铺张床,把老子铐上面得了?”
    “陈浮己!你别太羞辱人了,我也是太看得起你。”
    陈浮己收了脸上的笑意,瞥了眼她放在他肩上的手,“李巧巧,老子今天就把话给你说直白点,我陈浮己就算哪天穷到去偷去抢去卖,也绝对不会找你这样的。”
    陈浮己伸手握住她的手腕,一把甩开,继续说:“所以有多远给老子滚多远,再凑到我眼前来,我会不会打女人,你可以试试。”
    “滚,提上你的保温桶。”他嘁声。
    正常人听到这话,就算不气急攻心,也会觉得羞愤不已,偏她是个恋爱脑,否则当初也不会被人轻易骗走生下孩子,现在还就咬死在了陈浮己这根树上了。
    半点没变脸色,只说下次再来看老爷子,转身进了病房,提着她那两个保温桶离开了。
    陈浮己心烦意乱地去了楼道里,抽了两根闷烟后,又去楼下的食堂给老头打饭菜。
    李巧巧提来的那两桶鸡汤,老头压根没喝几口。
    那么油,喝得下去个鬼。
    老头住了一个星期的院后,就吵着闹着非要回家里了,拗不过老头子,在医生下班之前,就办理出院手续,原本医生建议说是再观察两天的。
    这次陈浮己没拦,因为他确实是拿不出钱来了。
    回去的晚上,陈浮己就闷声把老头那些蛇皮口袋以及分拣垃圾的钩子全都扔了。
    收拾东西的时候,陈浮己偶然发现一个木箱子,里面装着些玩具和照片,玩具是他小时候玩的,照片上多是一个女人抱着一个小孩。
    陈浮己看着火气噌的一下就起来了,当着老头的面,全给撕了个精光,老头拦没拦住,差点从床上翻了下来,幸亏陈浮己手快,将他扶住了。
    “浮己啊,你别怨你妈,她毕竟走了那么多年了,你以后还要过日子,心宽一点,你才能过得好一些。”老头说不了两句就开始咳嗽。
    陈浮己听着烦,心里的火气烧得旺,没回话,穿上鞋子就出去了,一个人坐在木门前去吹风,时不时地能听见老头在里屋低声哀嚎。
    这些年,老头年岁越大,半夜喊痛的次数就越来越多,尤其是摔了之后,几乎是痛得整夜整夜都睡不了觉。
    老头劝他心宽一点,陈浮己有些想笑,老头这一辈子倒是心宽,年轻的时候做好事,救人出火场烧了半张脸,打了一辈子的光棍不算,还找不到工作,中年的时候资助了一个学生,结果那人发达后认都不认他。
    老了的时候,又摊上他,先头是去工地搬砖,背驼了之后就靠捡垃圾养了他几年,最后七十岁的年纪了,到头来什么都没捞到,就剩下一身病。
    心宽?这种东西要来又不能吃又不能喝,有个屁用!
    池沅自从上次去过医院之后,就一直都没有再找过陈浮己了,那几天实验室里的课题很重,她经常忙得披星戴月。
    接到汪东洋电话的时候,是在某个周一的下午。
    那头着急忙慌地问她:“你和陈浮己在一起吗?”
    池沅疑惑:“没有,怎么了?”
    自从上次在医院,他让她不要再去找他之后,他们俩就没再联系过了。
    汪东洋骂了句脏话抱怨,他找人找了一圈了,都没找到,这才打电话问的池沅。
    “罗子捷那个王八蛋,就是他害的陈浮己他们家老头摔倒的,陈浮己这不是从别人嘴里知道了嘛,我怕他一个人去做傻事。”
    罗子捷,她有印象,之前听林强说,他和陈浮己有很大的过节。
    从汪东洋那里,池沅搞清楚了原委,老人那天去城高门口捡垃圾,正巧那天被罗子捷他们那群人碰上,认出来是陈浮己的爷爷,故意把老人家拾捡起来的矿泉水瓶全给踹倒在马路边上,有车子开过来的时候,老人家没站稳,被吓得摔倒了。
    估计老人看那群人也不太好惹的样子,就没把这事儿给陈浮己说,可就这两天,碰上了个城高的朋友,问起陈浮己爷爷身体怎么样,事情就给闹了起来了。
    “医院呢?找过了吗?”池沅听完,也不由得紧张起来。
    陈浮己这人做事一点都不给自己留余地,尤其是在气头上的话,提着刀子去把对方给捅了都有可能。
    “早就出院了,操,这人接个电话能死啊,妈的。”汪东洋嘴上虽然是这样骂的,但是心里却清楚,陈浮己压根就是不想让他们一起。
    池沅冷静下来,“我觉得,他可能一个人去城高堵人了。”
    “猜着就会是这样,我们马上过去。”
    汪东洋他们都还在学校里,请假肯定是出不来的,估计得周旋好久才行,池沅犹豫了几秒,还是拿上手机离开了实验室。
    “池沅,你去哪儿?刘老师还没有来检查作业。”何子强问了句。
    “帮我跟刘老师说一声,我身体不太舒服。”
    池沅出去后,邓佳露和徐棠两个人就开始小声议论:
    “还说我们呢,自己还不是逃课。”
    “可不是嘛,好学生能随随便便让男生进自己房间吗?”
    “我刚刚听见,什么城高,什么堵人,她不会去打架了吧?”
    “应该不是她,她又不是这里的人,能和谁打架,她不是有个男朋友吗?应该是上次那个男生。”
    “刘老师这次要不给她算缺勤的话,就太偏心了。”
    邓佳露说着,就转身去问何子强:“何子强,你可是看见她跑的,刘老师来问的时候,你可要如实说。”
    何子强看她们一眼,随后低头继续做自己的实验。
    池沅不认得路,打的车去,师傅把她放到城高的大门口,她迷迷糊糊地找了找了半个小时左右,才看到陈浮己的身影。
    巷口,他倚靠在破旧的水泥墙边上,脚边提着一根钢棍,瘦削的身材修长,眼皮子抬起的时候,能看清眼底的一片似野狗般的狠戾。
    钢棍有意无意地敲击着墙面,发出声响,让人听见只觉得心颤。
    池沅看见他的时候,就是这般模样。
    “陈浮己。”离他大概三四米远的距离时,她开口叫了他一声。
    她来得匆忙,跑过一段路,光洁饱满的额头上有一层薄雾,连叫他名字时,都带着还未平复过来的喘气声。
    他转身过去看她时,眼神一时呆滞,但眼底的猩红却半点都没有消散。
    她走过去,视线停留在他腿边的钢棍上。
    “你一个人吗?”她问。
    他态度恶劣至极,语气却是轻飘飘的:“关你屁事,滚啊。”
    仿佛下一秒,就会挥起棍子砸向她。
    “陈浮己,我不拦你。”
    他讽笑:“那你来干什么?给老子加油打气呢?”
    “也不会。”
    “不会就滚。”他薄唇吐出几个字。
    这种感觉,他就像是一条被主人丢弃后的狗,放野了之后,随便逮着人就开始咬。
    “汪东洋他们在来的路上。”
    话刚说完,前面拐角处就传来一群男生的嬉笑声,陈浮己动容几分,听清里面的声音后,淡淡地看她一眼:“走吧,别管我了。”
    他提着钢棍就准备往里走,池沅伸手拉住他的衣角,看着陈浮己的背脊,放低语气慢慢说:“我在外面,如果你需要帮助,你就喊我名字,我会帮你报警。”
    晚风吹过来,她的长发逆着风,往前吹着,迷了双眼,刺得有些疼。
    池沅松了手,她看着陈浮己进去的。
    没多久,里面哐哐的声音就没有停过,边上路过的学生大多数也走远了,唯恐避之不及。
    汪东洋他们赶过来的时候,就看见池沅一个人站在巷口处,连忙跑过去焦急地问:“人呢?”
    “里面。”
    骂人声就没有停止过,她似乎都能清晰地听到棍子砸到人身上的声响。
    过了很久很久,陈浮己和汪东洋他们一群人才出来,几乎是每个人身上都挂了彩,模样不太好看。
    汪东洋的胳膊搭在陈浮己的肩上,还在抱怨:“是不是兄弟啊?干架都不叫上老子?”
    陈浮己扯着唇笑:“怕你忙。”
    “忙个屁。”
    池沅蹲在马路边上,看着车辆开过一辆又一辆。
    直到他们出来,她才起身,望向陈浮己。
    汪东洋眼神在他们俩之间来回穿梭,随后才注意到池沅眼底氤氲着一层薄薄的雾气,假装咳嗽了两声,说:“你们俩看样子要交代处理些东西,我们就先走了。”随后转过头对陈浮己说了句,“老地方见。”
    “嗯。”
    等他们走远后,陈浮己才问她:
    “哭了?”
    “风有些大,吹得眼睛疼。”她解释。
    是挺大的,不远处的常青树一直掉叶子。
    她伸手去摸了摸他的唇角,丝丝鲜血从唇肉边渗出来,给他孤寂锋利的俊脸增添了几分狼狈。
    “你流血了。”她盯着他唇角看,眼神流露出些许不舍,轻声问:“痛吗?”
    “嗯。”
    “要去医院吗?”
    他沉着没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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