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捡起其中一张, 纸页已经在微微泛黄,页脚处被碾磨得很薄, 很轻。
    ---“陈浮己, 我大概, 很想你。”
    ---“陈浮己, 有没有好好听我的话?不要逃课,好好上学!”
    ---“你喜欢豆汁儿吗?你来找我的话, 我请你喝。”
    ---“来见我的时候, 记得跑快一点, 因为我很想你。”
    ······
    她看着熟悉的字迹,内容却已经记不清,记忆模糊,都快忘掉这是她写给陈浮己的了。
    三十八封,一页不少。
    没等她捡完,手机就响了。
    陌生号码,她走过去刚接起来,就听见那头的声音:
    “还没起来?”
    是他。
    “起了,正打算去洗漱。”
    她轻声:“人怎么样,救出来了吗?”
    “嗯。”
    隧道太窄,挖掘机进不来,硬靠人工搬开的,熬了一晚上,总算把人给救出来了。
    他声音很疲惫,带着倦气。
    “一会儿会有人给你送饭,下午我让同事送你回去。”
    “你不回来吗?”
    “回不来。”
    池沅听见他那头传来火机打响与咬烟的细碎声。
    她顿了一下,疑惑:“你怎么有我号码的?”
    男人说:“上次问周林野要的。”
    “这样啊。”池沅原本还想和他多说几句,但听见他那头有人在催促他,于是只好着急忙慌地说了句:“那好,你注意安全。”
    “嗯。”
    挂完电话后,池沅垂眸望着手上的纸页发神。
    这种感觉酸酸的,甜甜的,就像是在品尝初橘的味道,有些涩,心里头不太好受。
    陈浮己和她打完电话没多久,昨天那个送饭的小卖部老板娘就上来了,还是热乎的饭菜,池沅把昨天洗好的碗筷还给了她。
    下午两三点的样子,有个男人来接她,是陈浮己的同事。
    临走前,池沅把能收拾好的地方都给收拾好了,中午的碗筷也洗干净一并给楼下的老板娘送了回去。
    送她回去的途中,池沅问了两句现场的情况,男人没多说,估计是不太好透露。
    “真是麻烦您了。”下车时,她道谢。
    杜可撑着伞在住宿处门口等她。
    池沅在车上的时候发了条消息问杜可方不方便出来接她,她没带伞。
    今天周六,原本大家约好了去就近的草原采风,但因为下雨的缘故,只好作罢。
    杜可见池沅下来,走过去的时候刻意往车内瞧了瞧,等人把车开走后,她才拉着池沅说:“这位看着不像上次那个啊?”
    池沅:“上次哪个?”
    “医务室守你那个啊,那个帅多了吧。”
    池沅拉着杜可往里走,解释:“这是他同事。”
    “你这一晚上,有没有什么新的近况啊?”杜可笑着问。
    “就我自己一个人,能有什么新的近况。”
    “他不在啊?”
    “嗯,临时有事,出去了。”
    “别啊,别不是不行,临阵脱逃吧!”杜可说。
    池沅:“不是,是真有事。”
    两人的声音越来越小,消失在了雨中。
    这一场忽如其来的暴雨,足足下了小半月,由大转小,渐渐停了下来。
    草原雪峰、湖泊森林,接受完这场初春的洗礼,隔去寒冬,焕发出新的生机。
    工作停歇下来的时候,池沅会想到陈浮己,自从上次在他住处那里分别过后,有半个月没见到了。
    期间她主动打过一次电话过去问他忙不忙,他说忙。池沅也就没再好意思过去打扰他了。
    她从卓玛家也知道一些消息,卓玛的阿妈说因为上次工人受伤的事儿停了工,处理了很久,这会儿在赶进度。
    蛮达的这所学校,也因为这六个支教老师的到来,比起从前,算得上是气象一新。
    来了近一个月,杜可还有另外两个老师就约着组织了一场文化会,主要是向他们介绍藏家特色。
    对于池沅来说,支教的工作不算复杂,就是繁忙,一连带五个班,而且教不同的科目,确实有些案牍劳形。
    但好在这些日子她过得很开心,身体累,心里却是轻松不已。或许是因为这篇神奇洁净的土地,真的能给人带来净化心灵的作用。
    唯有一个学生,让池沅最近颇为操心。
    初三班的多吉,上次池沅从电线杆旁边拽下来的那个男孩子。
    他说他不打算参加中考了,家里的奶奶病了,他要回去放牛,而且过些日子,雪山上的虫草就要成熟了,他要上去挖来卖,没时间上课。
    下午,她把多吉叫来了办公室里交流。
    或许是因为她从小就家境优渥,从来都没有为钱发过愁,所以总觉得这个年纪年级的孩子不该去承担这些。
    “你爸爸妈妈知道吗?”池沅问他。
    十四五岁左右的男孩,心里柔软又敏感,她问得很小心翼翼。
    “知道。”
    “这样,周末老师去你们家和你爸爸妈妈沟通一下,可以吗?”
    “不用,我自己能做主!”多吉低着头,没看她,少年瘦削的背脊挺立着。
    池沅平视着这个和她身高差不多的男孩,一脸认真:“多吉,老师不是否定你的想法,只是想跟你说外面的世界很大,路很宽,如果你继续努力读书,走出去看看,或许能收获到更多,这也算赚钱的一种方法。而且万一我们找到了更好的解决办法不好吗?”
    多吉没像刚才那样态度强烈,像是听进去了池沅的话。
    “而且我看过你的成绩表,考进市内高中是很有把握的,先别急着做决定可以吗?”
    一旁的杜可也跟着附和劝诫:“对啊,你这就放弃了,以后铁定后悔。”
    多吉脸色不太好看,没回话。
    池沅也不想逼他,刚开口让他先回教师,抬眸间就看见办公室门口站着的男人。
    陈浮己也不知道来多久了,懒散地靠着门,似在认真听她讲话。
    见她看了过来,就站直了身子,抬手敲了敲门,做做样子。
    多吉从他身边出去的时候,不禁多看了面前这个男人两眼。
    陈浮己瞥了瞥他,多吉连忙收回自己的眼神,跑回了教室。
    池沅不自察,她看向他时,眼底的惊喜下意识地流露而出,连语调都是高兴难耐的。
    “你什么时候来的?”
    他没进来,就站在门口:“你劝人的时候。”
    男人看着她说笑:“池老师,有空吗?”
    他故意将“池老师”三个字尾音上挑,喊她的时候,池沅忍不住笑了,有点小姑娘的羞涩。
    “有空啊,要约我?”她不甘地问一句。
    “不然呢?走吗?”他反问。
    池沅转身的时候,撞见杜可在旁看戏的表情,微微摇了摇头,走向自己办公桌,拿上自己包:“盛情难却,当然得同意。”她边收拾边回。
    陈浮己没催她,只留下句“在外面等你。”就先出去了。
    杜可见那人走了,连忙凑上前来八卦:“卧槽!上次在医务室急匆匆地走了,没注意看,这人这么帅呢!”
    池沅垂眸不语,可脸上的笑意就没下去过。
    “今晚还回不回来啊?要不要我帮你留门啊?”杜可背靠着桌,蹬着转动椅,暧昧地问。
    池沅走过去,在她脑门上轻轻弹了弹:“当然要,想什么呢你,青天白日的。”
    “白日宣淫啊,没听过?”杜可转着椅子继续感叹:“我怎么就没在他乡遇上个故人知己呢。”
    池沅弯腰,凑到她面前,欠欠地说了句:“羡慕吧。”
    杜可故作嫌弃的表情,挥挥手,一副像是要赶快把她打发走的样子:“瞧你那不值钱的样,快去吧,一会儿帅哥该等急了。”
    刚迈出去两步,池沅又倒退回来,焦急地问杜可:“我今天状态怎么样啊?要不要再补点口红?”
    今天早上有早课,她没来得及化妆,只随便打了个底就出来了,谁知道陈浮己会来找她,也不提前说一声,不然她今天就穿裙子了。
    杜可扶额,随后仔细打量起来,盯着她的唇说:“不用,就这样,刚刚好,他要是吻你时没伸舌头,绝对是他不行。”
    作者有话说:
    第49章 吻落心尖(二)
    池沅从里面出来的时候, 陈浮己已经坐在了车上,靠着背椅,无所事事地抽烟, 手随意地支在车窗边上,露出结实劲瘦的手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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