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恃无恐的瞪着他。
    每一声喘息,足以令人口干舌燥。
    如此旖/旎香/艳的画面,就像两军对阵前,骤然击响的鼓槌,咚..咚咚....咚咚咚
    剧烈敲打着他们的胸口。
    偌大的殿内,仿佛只剩下呼吸声和心跳声。
    周瑄捏紧手里的笔,发出隐忍的晦涩声,众官员如梦初醒,忙相继低下头,再不敢看那人一眼。
    “啪”的一声折断,笔杆掷到谢瑛脚边。
    “出去。”
    极沉极冷的低斥,没有称呼,不知在吩咐谁,命令谁。
    谁都没有离开。
    谢瑛攥着帕子站在原地,甚至无所顾忌地往前走了两步,近到能看清他眼底的不虞和杀戮,她咽了咽喉咙,低声求道。
    “陛下,我...”
    “出去!”
    他五指握成拳,手背上隐隐暴着青筋,起身,自旁侧青松云海屏风上扯了玄色披风,阔步走下阶来。
    “明日再议!”
    声落,众臣忙不迭拱手做礼,窸窣的脚步声逐渐远去,承禄遣出内殿伺候的宫婢,候在殿门口。
    周瑄死死盯着她,她眼睛明亮,唇瓣冻到发白抖动,薄如蝉翼的绯红襦裙,本就该是帐内消遣的穿着,她怎么敢堂而皇之穿到紫宸殿,沿途又有多少双眼睛看过,多少人对着这身子别有用心。
    他眸眼幽黑,喉咙滚了滚,扬起披风将她团团裹住,修长如竹的手指系绸带时似要用尽狠力,关节也挣的发白发紧。
    他冷眼望着她,心绪难平,翻江倒海一样奔腾汇聚直直冲着颅顶疯涌而上,他压低了呼吸,垂眸平复心情。
    两条柔软的手臂搭上肩膀,谢瑛顺势往前一靠,樱唇启开,亲在他温热的唇角,周瑄僵着身体,任凭她费力讨好,不肯低下头颅。
    谢瑛抚在他面上,垫脚去将他往下拉,他身量健壮结实,饶是谢瑛涨得小脸通红,他依旧如峻拔的山,纹丝不动。
    “陛下,我错了。”
    “我不该朝你咆哮,不该质问你,不该以下犯上目无尊卑。”
    她声泪俱下,冰凉的手指紧紧抠住周瑄的颈,怕被甩开,她贴近了些,脚尖踩到他的脚背,刚要弹开,被他一把圈了腰,整个提到书案上放下。
    “松手。”
    谢瑛自然不肯,不仅不肯,环过他后颈的手用力一勾,上身撞到他坚硬的胸腔,隔着层层衣裳,犹能感觉出那柔软丰盈,周瑄额间绷紧,反手将她强行拉下来。
    往后撤开距离,神情凉薄。
    “你又想求朕什么?”
    谢瑛肩膀耷拉下来,乌发慢慢松散,她动了动唇,开口道:“临哥儿,我侄子病了,嫂嫂说该请的大夫都请去看了,可还是没有起色。
    他们说,宫里陆奉御有味药,是专给孩子用的,陛下当年也服过,求你让陆奉御携药去趟谢家,救救临哥儿。”
    瞬间如死灰,虽她过来那刻便不报指望,心底却可耻的幻想她能说出什么有用的话来。
    到底是为了旁人屈服。
    周瑄拎了拎唇角,很快答她:“好。”
    承禄去往尚药局,备车连夜将陆奉御送去谢府,从头至尾,仿若再寻常不过的小事,没有刁难,没有落井下石,顺利到令谢瑛不知所措。
    她坐在案上,双手拢着玄色披风,上面的龙涎香带有周瑄的阳刚之气。
    周瑄已然回到长条案前,取出奏疏朱笔提点,高几上燃着的灯火噼啪爆开,罩纱下的影子,晕出清浅的形状。
    他奋笔疾书,全然沉浸在朝事之中。
    谢瑛默默跳下案去,冲着他福了福礼,心神不定地往殿外走。
    待伸手去覆门框,忽觉耳畔一记黑影急速闪过,“咚”的一声巨响,青玉纸镇砸裂门柱撞到地砖,连滚了数圈,残缺不全的玉石最终抵靠着墙壁立住。
    谢瑛吓了一跳,又是一阵疾风,腰间一紧。
    周瑄从后抱住她,手臂圈紧,炽热的呼吸随之而来,喷在谢瑛颈间,他埋头进去,浑身犹如快要燃烧,滚烫的皮肤炙烤着谢瑛,将那冰凉渐渐渡到火热。
    他一声不吭,浓烈的喘息声打湿了谢瑛的耳垂,像凶猛的兽,重伤后急需得到慰藉,他靠着她,试图从拥抱中得到确切的回答。
    谢瑛扭头,试探着去亲他。
    周瑄阖眸,刀劈斧砍的线条勾出俊朗的容貌,映着盈盈光火,他微蹭在谢瑛的颈项,暖光流泻而过,唇角是谢瑛濡湿的青丝,玄色披风褪落,薄纱下的人,每一寸肌肤都令他想要掠夺。
    谢瑛想转过身去,周瑄忽然停了侵袭,他的手从纤腰移到双肩,环过后往自己肩胛摁去。
    “谢瑛,朕要你。”
    水雾打湿了她的颈,一点点留下印记。
    谢瑛仰起头来,抬手虚虚覆在他手背,任其亲/吮,任其游移。
    她说“好”,声音哑的不行。
    “要你一直喜欢朕,像从前那样喜欢。”
    谢瑛被他握着肩膀推开,那深邃漆黑的眼底像旋涡,看不透里面的波浪汹涌,却能感知到一股强大的力量,吸引着她,不敢挪开视线。
    “假的也无妨。”
    谢瑛震惊,在这一刻,她脑子里仿佛有一个呼之欲出的答案,而这答案出乎她的预料,即便重逢之后,她也从未想过,从不敢想过。
    周瑄可能,还喜欢自己。
    她瞪圆了眼睛,像要从他的表情中寻求肯定。
    “你,是不是..是不是还...”她艰难的开口,却又觉得每个字都鲠在喉间。
    周瑄望着她,俯身,吻住红唇,直把她亲的气息紊乱,身子往下松软坠落,他单手捞起她的腰,狭长的眸眼冷静而又笃定。
    “是,朕没有一日忘记过你。”
    “虽然朕宁愿相信那是因为嫉恨,报复,以至于夜夜不得安宁,多少次红罗帐中,朕梦见与你颠/鸾倒/凤,同赴云雨,梦里有多酣畅,醒来就有绝望。
    朕在边境三年,爱着你,恨着你,一想到你和云六郎做着那般亲密厮混的事,朕便觉得自己可怜,可悲。
    你说你拼尽全力爱过,你可知何谓真正的爱,何谓真正的拼尽全力。
    爱不是遇到绝境便往后退,爱不是成全,他是自私,是占有,是妄图舍弃一切只要我们!
    你说父皇和你阿娘的丑事腌臜秽乱,你畏惧我们可能的兄妹身份,所以你退的理直气壮,觉得自己没有一点对不住朕,你尽力了。
    谢瑛,朕今日告诉你,若当年换做是朕,朕也不会有半分犹豫,朕会娶了你,这辈子都装着毫不知情。
    管他兄妹也好,腌臜也罢,那又如何,那能如何?!
    你不知你错在哪里,朕恼恨你茫然坦荡的模样。
    你错在不坚定,错在不够喜欢,错在转身就能释怀!”
    “你最大的过错,是你所谓的喜欢,永远留有退路!”
    谢瑛踉跄了下,仓皇的扶着案角站定。
    周瑄抿唇笑,森冷的眸眼划过戾气。
    “是不是觉得朕像疯子。”
    谢瑛想说话,却怎么也发不出声音,她愕然的望着那星辰般碎光泠泠的眸子,明面冷淡疏离,却又藏着滔天的炽热。
    他亦看向她,幽静而又决绝。
    “父皇说过,朕想要的东西,都会得到。”
    “谢瑛,假的也无妨,只要你像从前一样喜欢朕,朕可以不计较。”
    “你兄长,你姊姊,你侄儿,你想要保护的所有人,朕会如你所愿。”
    “在朕厌弃你前,留在朕身边,好好学着喜欢。”
    明黄色络子打了个头,谢瑛便有些出神,她托起腮,推开支摘窗,深秋时候的庭院,即便有各色菊花争艳,也总有肃杀的凌厉感。
    临哥儿身子好转,嫂嫂秦菀特意写信告知与她,道陆奉御每日都去,亲自调理医治,很是尽心。
    谢瑛想起幼时,她跟嬷嬷学着用草条编蚱蜢,编好后特意拿去阿娘房中,摆在最显眼的妆奁处,原想阿娘能揽过自己,亲亲她,抱抱她,说一句“瑛姐儿真聪明。”
    可阿娘看见那蚱蜢,嫌恶的拿帕子挥到地上,踩得稀巴烂。
    希望和喜欢,盛的太满便会反噬,谢瑛习惯了适可而止,自然也不会把指望放到对方身上。
    周瑄说她留有退路,她又怎能不留有退路,这是刻在骨子里的习惯,自小到大缺乏的安全感,不对旁人过分希冀,便能在对方远离时,不伤心不难过,即便有那么一丝丝委屈,经不了几日也就忘了。
    宫里的赏菊宴,比往年都要清减。
    几个太妃太嫔凑在一块儿,给官眷下邀帖,好歹攒了个局,设在绫绮殿。
    珠镜殿在绫绮殿东北侧,溜达着半个时辰便能走到。
    谢瑛听了整日的丝竹声,曲水流觞的欢闹隔着重重宫墙纷至沓来,饶是她合上楹窗,耳畔亦环绕着笑声。
    白露自外头进来,抱着领来的新料,小声道:“今儿宫里来的女眷真叫多,京城数得着的门户全都来了,娘子,谢家也来人了。”
    谢瑛打络子的手一停,抬眼蹙眉:“是我阿娘?”
    “大娘子和秦娘子都来了,还带着临哥儿。”
    “临哥儿好利索了?”谢瑛走去开了窗,日头正好,晒在身上不燥不热。
    “你要是不放心,咱们过去看一眼,奴婢也是打远瞧着,看不真切。”
    白露将衣料分门别类整理好,别说是入秋的衣裳,便是来年的也劲够用了,绫罗珠钗堆积如山,眼下的珠镜殿,活像珍宝阁。
    谢瑛摇头,继续打络子,她还有好些事没做完,既在那日答应下来,便得循规蹈矩,将该做的做好。
    就像周瑄所说,哪怕是假的,装也要装的像点。
    权当是买卖,横竖真不可能回到当初。
    毫无疑问,她震撼周瑄那一番话,感怀他绵长深刻的喜欢,也愿意为之付出行动,让他高兴,让他满意。
    可她做不到周瑄说的毫无退路,即便重来一回,她还是会那么做。
    他和云彦,谢瑛都曾专注且热忱的喜欢过,至少她用了自己能用的真心,闹到现在的地步,她没甚好惋惜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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