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她还是抖得厉害,众官眷面前,她尊严全无!
    谢瑛的手被抓着,迟迟没有落下。
    周瑄睨了眼:“不忍心?”
    谢瑛咬唇,握起手指。
    周瑄冷笑:“朕替你掴她,可好?”声音轻柔疼惜,说话间拇指抚到谢瑛眼尾,擦去湿漉漉的水痕。
    谢瑛深吸了口气,低声道:“随你处置,我想回寝殿休息。”
    女眷都请到殿外观刑,承禄在圣人的授意下,特地挑了个皮糙肉厚,体格健壮的小黄门,并依着命令嘱托给他,务必抡圆了膀子使劲打,听圣人的意思,是要让曹氏见血。
    小黄门便在那紧张的活动筋骨,不多时,珠镜殿外耳刮子声凌厉响亮,犹如打在所有女眷脸上,半个时辰,院里听不见旁的动静。
    曹氏是被抬着送出去的,同行的几位女眷个个心惊胆战,嘴巴仿佛缝了线,再不敢像闯宫时那般利索爽快。
    秦菀抱着临哥儿,与崔氏坐在太液池畔,临哥儿还在睡,嘟囔着要什么吃,翻了个身,拱进秦菀怀里。
    崔氏摩挲着手指,漫不经心挑起眼眸望去:“还当他们多能耐,乌眼鸡似的闹腾了个把时辰,不也得灰溜溜滚蛋。
    当咱们谢家没人了,谁都能骑到脖子上耍浑。”
    指甲猛一用力,勾起绢帕上的丝线。
    秦菀不做声,垂眼给临哥儿扇扇子。
    崔氏瞟她,不满道:“该说的说,不该说的一句都别漏给那尊神,瞧见了没,饶是没有名分,陛下把她宠的跟眼珠子一样,方才那些个官眷,回家都得挨骂,他们的官人,少不得要受牵连。”
    秦菀叹了声:“十一娘被推到风口浪尖,总归不是好的。”
    崔氏笑,道秦菀没见识:“她若是够聪明,便该知道要死死缠住陛下,只要陛下喜欢她,又何必在乎吐沫星子,什么风口浪尖,别身在福中不知福。”
    崔氏难免想到上回昌河公主婚前宴饮,语气便狠了些。她给陛下和谢瑛创造机会,结果呢,那白眼狼非但不感激,还跟他们断绝关系。
    现下尝到甜头了,知道有棵大树傍身如何安稳牢靠,在那珠镜殿里养尊处优,怕是早就忘了当初义愤填膺的模样。
    秦菀心内百感交集,想说又觉得憋闷,遂呼呼扇着风,不再理会崔氏。
    崔氏见状,斥了声:“你仔细临哥儿冻着。”
    扭头,伏在美人靠上等的乏了:“也不知圣人何时出来,咱们且在这儿看看,过会儿再去见那尊神。”
    秦菀不是滋味,明明是十月怀胎亲生的骨肉,可十一娘在崔氏嘴里反而成了“那尊神”,她一个外人听了都觉得难受膈应,更何况谢瑛。
    “阿耶的事儿...”她起了个头,崔氏猛地坐直身子,神色明厉:“今儿成也得成,不成也得成,你当我为何挑拨曹氏,惹恼那些官眷,若非如此,她们能一鼓作气跑去珠镜殿兴师问罪?
    借她们十个胆也不敢,便是失宠又如何,陛下的人轮得到她们说三道四。
    可惜,人就是受不得激,脑筋糊涂了,做事便不受控制,不过喝了几盏浊酒,倒像是吃醉了,个个都长了十个脑袋等着去砍,不枉我屈辱多日,今儿看着她们那副鬼样子,着实痛快!”
    “可阿耶后日便要流放去黔州了。”
    “那又如何,你可不要糊涂,别跟这些蠢货一样觉得谢家完了,那尊神完了,不受宠了,便能肆意欺负。
    咱们这位陛下,跟先帝一样,是个痴情的种子,当年先帝他...”崔氏戛然而止,不自在的撇开头,绞着帕子陷入沉思。
    珠镜殿内,白露和寒露气鼓鼓的憋着泪,一想到刚才的场景,便又鼻头酸涩,两人蹲下身,洗净帕子给谢瑛擦拭脖颈。
    那一条疤痕小指长短,活活抠下一块肉来。
    谢瑛揪着衣角,任由她们擦拭。
    周瑄起身,拿了药膏走上前:“朕来。”
    她皮肤很白,故而被抠掉的伤口周围更加显红,涂好药膏,又将纱布缠裹上去,低眉,她很平静,仿佛拿端砚砸人的不是她。
    周瑄不动声色的打量,随后伸手穿过她腿弯,打横将人抱到榻上。
    谢瑛疼的嘶了声,周瑄阴冷冷的笑:“被欺负成这样还不忍心打她,活该。”
    他这么说,下手却很轻,将谢瑛的衣裳解了,褪到腰间,光滑白嫩的后背,俨然有团紫红色的淤痕。
    谢瑛枕着手臂,歪头合上眼睛。
    周瑄缓缓涂抹,手指很快将底下皮肤渡热,他斜过去眼,想从她身上找出什么情绪,或是愤怒,或是委屈,又或是别有所图。
    可她故意闭紧眼睛,趴在那儿任由自己涂抹。
    周瑄扯了帕子擦手,顺势撑着手臂卧在她旁边,勾了绺青丝,温声问道:“不想跟朕说点什么?”
    “我想睡一会儿。”谢瑛喃喃。
    周瑄眸眼沉寂,勾青丝的手微微用力,谢瑛吃痛,睫毛颤了颤,却还是执拗不肯抬眼。
    “谢瑛,你在生朕的气?”
    “没有,”谢瑛把手缩回衾被中,乌黑的鸦羽掀开,撞进周瑄审视的冷眸,“是陛下替我出头,解气,我很感激。”
    周瑄笑,眉眼愈发深沉:“你有什么要求,都可以跟朕提。”
    “我就想睡一会儿。”
    周瑄起身,坐在床尾,冷不防开口说道:“朕让谢宏阔流放黔州,后日便要启程。”
    谢瑛心跳停了下,藏在衾被里的手骤然攥紧。
    周瑄大掌覆在她后腰,轻轻揉了几圈,丝绸般细腻的皮肤叫人不忍移开。
    他俯身亲吻她的唇,眼,乌发,手指剥了里衣。
    眸眼越凉,掌中温度越是炽热,一番动作,谢瑛便有些呼吸急促,她揪着枕面,汗珠沁出皮肤,香润润的味道犹如催/情的迷/药。
    周瑄将人翻过来,怕伤到她,手掌垫在后脊的淤痕处。
    谢瑛蜷起腿,双手推挡在他胸前,咬牙说道:“我不舒服,改天吧。”
    周瑄捉了她的手腕,压到头顶,暗哑着声音轻笑:“朕只亲亲,不做别的。”
    他如是说着,右腿摁下她的膝,使她浑无遮拦的伸展开来。
    沿着划伤的颈,或轻或重的落下唇。
    朱红帐内,轻纱浮动,起起荡荡。
    他衣着端庄分毫不乱,她寝衣半开招架不住。
    约莫一刻钟后,周瑄帮她拉高领口,抱着托到枕上,她小脸红的通透,汗津津的面额如洗过一般。
    “陛下,等等。”
    谢瑛从内侧匣中取出香囊和络子,柔声道:“这回保准错不了。”
    周瑄扫了眼,接过去后佩戴在腰间,“你歇着吧,回头朕再来看你。”
    人刚走出寝殿,笑容倏地敛起,周瑄低声吩咐:“盯好她,暗卫再添十人。”
    承禄应是。
    又问:“陛下,撤出去的守卫可还需调回来?”
    “不必。”
    她喜欢清净,那便给她清净。
    手指攥着香囊,一把扯下,水面泛起涟漪,香囊很快没入水底。
    “白露,帮我倒盏热茶。”谢瑛换了件秋香色长褙子,挽上越罗帔子下地,她索性散着发,颈间的伤痕若隐若现。
    “娘子,小厨房炖的鸡汤,你要喝一碗吗?”
    “好。”
    帷帐内的缱绻神色不见,谢瑛摩挲着手指,眉心蹙拢,待有人禀报,道谢家来人,白日里受过的责难瞬间重涌上来。
    崔氏和秦菀进来,迎面看见兀自喝汤的谢瑛。
    她清凌凌坐在膳桌前,并未抬头,烛光在她身上投下朦胧的光泽,只是傍晚,殿内已经点的灯火通明。
    窗牖前的帷幔随风摇曳,勾缠着墨菊枝子鼓的满涨。
    殿内熏着沉水香,一缕缕飘进鼻间。
    “去,叫姑姑。”崔氏推了把临哥儿,附上一个明艳的笑容。
    临哥儿揉着眼睛,只看到满屋子新奇玩意儿,一时间没注意到膳桌前面色冷冷的谢瑛,不提防被推得险些栽倒,他瘪了瘪嘴,小声嘟囔:“祖母你捏疼我了。”
    崔氏讪笑,解释道:“小孩子皮嫩。”
    秦菀不做声,她分明看见崔氏拿指甲掐到临哥儿肩膀。
    虽心疼,却也不愿当面戳穿。
    “姑姑...”临哥儿胖嘟嘟的脸上挂起泪珠,迈着小短腿跑到谢瑛身边,“好香。”
    临哥儿舔了舔唇,谢瑛夹了箸鸡肉给他。
    白露添碗,放到谢临手边。
    秦菀站在对面,崔氏却走上前来,挨着谢临坐下。
    “白露,帮我也添一副碗筷。”崔氏招了招手,熟稔的仿佛在谢家一般,她欠身将镯子往上抚弄。
    谢瑛没抬头,给谢临擦了擦嘴角说道:“你们先下去。”
    白露端着薄瓷葵口碗,又赶忙拿回去,与寒露将门掩上。
    崔氏自然挂不住脸子,往后一靠,装出来的假笑立时收敛。
    “你这是什么意思,在下人面前故意叫我难堪?”
    谢瑛喝完鸡汤,瞧见崔氏美眸瞪圆,怒气冲冲,不由笑道:“阿娘撺掇那些官眷过来羞辱我,作践我,便不觉得女儿会难堪?”
    崔氏出门前,谢宏阔还不断嘱咐她,务必隐忍,哪怕谢瑛戳着她脊梁骨骂,也得咬牙挺住,谢家已经是背水一战,破釜沉舟。
    故而崔氏气的血液乱窜,也只硬生生陪着笑脸:“若非如此,你哪里肯见我。”
    “十一娘,你阿耶后日要被逐出京去,流放黔州,他年纪大了,受不了折腾,与其说流放,不如直接让他去死。
    你身上毕竟留着谢家的血,你阿耶出事,旁人又会怎么看你,必然轻慢鄙薄,咱们是一家人,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你闹够了,便仔细想想,阿娘说的可有道理?”
    “你恨阿娘利用你,可你怎知阿娘不是在帮你?你跟陛下本就两情相悦,当年让你们分开,是你阿耶犯糊涂,可事已至此,谁能想到四皇子会倒台,陛下心里有你,到现在后宫都只你一个,往后保不齐他要给你封号的。
    十一娘,身为父母,我们做的不够好,你骂我们怨我们也成,可你不能看着你阿耶流放黔州不管不问,他若是走了,这辈子都不可能重返京城了...”
    “那样最好。”谢瑛笑,咬着舌尖抬起头来,“许是陛下成全了他,省的让他三番五次假意离京,落人口舌,如今遂他心愿,你们该去紫宸殿跪谢皇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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