写完,若有所思的回望过去。
    果真见那人阴恻恻的瞪着自己。
    “就这些?”
    “嗯。”
    谢瑛莞尔,指尖捏住边缘,抬头看向陆续放出的天灯,忙道:“我数一二三,咱们一起放手。”
    “一”
    “二”
    “三”
    她松了手,但见天灯晃了下,倾斜着框架眼看就要烧起来。
    周瑄丝毫没有放手的意思,抬了下颌,“再写点。”
    毕竟是新岁祈福,又是为着他们两人,他不信鬼神,此时也有相信的冲动。
    或许是在特定的时间,地点,与特定的人,生出独一无二的情愫。
    他巴望着,像小孩要糖一样等着谢瑛。
    谢瑛只得又添了几个字。
    “长长久久,一生一世。”
    周瑄满意的扯开嘴角,努了下嘴,“一起放。”
    天灯摇摇晃晃飞上半空,在点点星光的映衬下,很快与其他飞起的天灯融为一体,分不出哪个才是他们放出去的希望。
    “谢瑛,其实朕想要的,是你的全部,一生一世远远不够,朕要永生永世。”
    唇落下来,亲吻谢瑛的眉心,眼皮,睫毛颤了下,天空传来鸣响。
    紧接着恍若白昼般的明亮,陆续绽放开来,一波接着一波的烟火,将那湛蓝色夜空染成流光溢彩,绚烂斑斓。
    他的唇,一点点亲到谢瑛的嘴角,双手环过细腰,随后将人紧紧拥住。
    顾九章倚靠在冰凉的石雕像上,穿过重重人群,他看见谢瑛微仰着头,被圣人抱进怀中。
    顾九章举起手来,看着左手空落落的小指,笑了笑,转身往宫门走去。
    他向来是喜欢骑马的,但脊柱受伤之后,便再也没有骑过。
    平宁郡主的马车在宫门处等着他,见他走近,小厮忙放下脚蹬,伸手撩开车帷。
    “九爷,您可算出来了,娘娘等了你半个时辰,车内的炭火都快没了。”
    顾九章看着地上的脚蹬,越过去,纵身跳上车辕。
    平宁郡主还没叫出声来,他便觉得后脊一阵疼痛,脸上抽搐着,神经都在打颤。
    真特么疼死了。
    昌河公主虽在宫中,却依旧耳聪目明,比如说云家嫁女,吕骞娶妻,个中腌臜她是理得清清楚楚。
    淳哥儿被宫婢带下去,昌河说的口干舌燥,抓起茶盏咕咚咕咚喝了大碗,接着眉飞色舞说道。
    “总之就是个偷鸡不成蚀把米,云四娘打的主意好,但老天不成全她的下作,偏又凑巧,云恬误打误撞遇到吕骞,两人都被下了药,那种情形,便是大罗神仙都忍不住。
    他们快活了整夜,翌日云四娘安排好的人过去时,才发现床榻上根本不是云四娘,而是她的妹妹云恬。
    造化弄人,我还是那句话,恶有恶报,这般不入流恶心的手段,亏她想得出来,结果呢,她那妹妹我看是命好的,那小姑娘又乖又单纯,兔子一样不争不抢,到头来好事砸到身上,多少人羡慕到眼红。”
    谢瑛才知道,云恬与吕骞成婚,竟是这般缘由。
    “嫂嫂,你会过去吗?”
    昌河吃着樱桃毕罗,又将剥好的橘瓣一同塞下,鼓鼓囊囊孩子似的。
    “不去。”
    “伯爵府可算扬眉吐气了,你不知曹氏的脸色有多喜庆,比过年还好看呢。”昌河夸张的模仿,笑道:“云六郎仿佛也要办婚宴,只是并不张扬,日子定在上元节后,原先是想早点定完,早点离京游历,但碰上云恬与吕骞大婚,他们便将日子往后调了调。
    曹氏不太喜欢这个儿媳,云四娘也是,瞧那小娘子怪精神的,但搅进云家这趟浑水里,保不齐要受委屈。
    云六郎,他性子太软,镇日就知道写写写,画画画,魏尚书喜欢他,我可不喜欢,不能为自己娘子出头争气的男人,算不得好人。”
    想到自己,昌河便有些咬牙切齿。
    “自然,瞒着娘子做阴诡丑事的更不是好人,死有余辜!”
    刑部的判罚将将下发,汝安侯府判的不轻,汝安侯和世子曾嘉和被判斩首,定在二月初,没几日好活的了。
    圣人天恩浩荡,自打除夕夜后,又连办七日马球赛。
    坊间都道,圣人要立皇后,心情愉悦,万民同乐,连开岁后的税收也都减了一成,他们自然津津乐道,巴不得圣人日日娶妻。
    适逢天气晴朗,日光柔和,谢瑛带白露和寒露前去观赛。
    她梳着单髻,换了身窄袖收腰对襟襦袄,绑上攀膊,骑着枣红色骏马晃晃悠悠来到场边,风吹着青丝,将那白皙的脸蛋露出。
    此时场地上是双人赛,薛娘子和沈静林正处于上风,对打的一方则是户部侍郎夫妇二人,谢瑛在旁为其助阵呐喊,待一刻钟后,比赛结束,薛娘子如愿捧回一对虎头鞋。
    她兴高采烈勒紧了缰绳,展示给谢瑛看。
    绣工精美,虎头活灵活现,可爱极了。
    谢瑛笑,“咱们好久没打了,等会儿我定要与你痛快打一场。”
    “好啊,你等我喘口气。”
    两人翻身下马,将缰绳递给从旁侍候的小厮。
    周瑄与鸿胪寺卿忙朝务,本该休沐的日子,他接连召见了刑部、户部多名朝臣,仿佛有忙不完的事,天不亮便去紫宸殿批阅各州县呈上来的奏疏,而后天黑的没一丝光亮,又精神抖擞回到清思殿,夜间,更是如狼似虎。
    他精力委实旺盛。
    谢瑛揉着手臂放松,目光追随场上的骏马,忽听不远处传来刻意压低的叱骂。
    她与薛娘子齐齐转身望去。
    穿着粉色衣裙的云恬脸涨得通红,快要哭出来一般,她捏着帕子,脑袋快要钻进土里,又羞又臊。
    而云臻正颐指气使的掐着腰,面目狰狞,口舌伶俐。
    虽已经压低声音,可还是传到她们耳中。
    “当真指使不动你了,也是,如今你可是吕大人的未婚妻,等大婚礼成,就是众官眷攀附结交的对象,到时自然有大把阿谀奉承,拍你马屁的人。你现下便甩脸子,是瞧不上你阿姊了,还是压根没把我放在眼里!”
    话里话外,透着一股不甘心。
    云恬抽噎着,不敢哭出声来。
    云臻愈发恼怒,尤其想到功败垂成,毁在云恬这么个小丫头身上,否则今日嫁给吕骞的,只能是她。
    他们到底夫妻一场,何况那些年里,吕骞对她唯命是从,她相信吕骞会心软,会重新接纳她。
    可是,全被云恬毁了。
    气不一出来,她眼珠子瞪的滚圆:“你哭给谁看,你哭便是你委屈,做错事的人,总有脸活着,你占了旁人的福分,迟早要遭反噬的。”
    薛娘子咋舌,拉住谢瑛的手臂摇头:“你可别去插手,他们自家的事,自家去处置。”
    谢瑛明白,便与薛娘子转身继续看马球赛。
    又是一轮马球,两人收拾好装束,接过球杖后翻身上马。
    薛娘子笑道:“我可不会让你。”
    谢瑛回她:“你尽管放马过来!”
    马蹄哒哒,两人争先朝着前方马球奔跑而去,冷冽的风,吹打在身上,却不觉得冷,天高云淡,心情随之变得愉快放松。
    谢瑛跑了会儿便满身是汗,自己许久不曾剧烈运动,乍一上马便见端倪,虽还记得技巧谋略,可体力跟不上,总在关键时候被凌空抄断。
    自然是输了,但心情甚好。
    她们骑着马从场外侧踱步回来。
    云恬乖乖站在前面柳树下,似乎在等人。
    薛娘子小声道:“你要分得清轻重哈。”
    谢瑛点头:“我知道的。”
    听见马蹄声,云恬抬起头来,看见谢瑛的时候,眼眶里立时徐曼泪水,啪嗒啪嗒直往下掉。
    谢瑛心里刀绞似的。
    在伯爵府的三年里,她对云恬就像对待妹妹一样,她很喜欢云恬的安稳沉静,云恬与云臻不同,她有自己的喜好,且能专注钻研。
    譬如她精湛的绣活,是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积累,甚至比有的女官绣的还要好。
    谢瑛下马,薛娘子不打扰她们说话,先行去了落满帷帐的亭榭中。
    云恬跟着谢瑛,来到僻静的水池边。
    谢瑛还没开口,她便揪住裙摆跪下来。
    第89章 适合与喜欢◎
    远处有白露和寒露盯梢, 此地僻静无人,云恬的泪珠成串往下掉,谢瑛叹了声,去扶她起来。
    “嫂嫂, 我想同你说说话。”
    云恬红着眼睛满是委屈, 小孩子一样抽噎着。
    她身上穿的是浅粉色绣芙蓉披风,不是时兴的样式, 面料也很寻常, 与方才云臻所穿的泥金牡丹大氅不同,云恬身上这件, 洗的半旧,仔细来说, 已经算不上厚实暖和了。
    她搓了搓眼睛, 鼻尖不知是冻得还是哭的, 红通通的, 手里头攥着的帕子早就塌透,谢瑛拿出自己的, 摁在她眼角。
    云恬忽然止不住了,扑在谢瑛怀里大哭起来。
    断断续续的讲述,与谢瑛猜测大致无二。
    云臻本想设计重温旧好, 偏被云恬碰上,翌日的抓奸更是精彩,云臻早早找好的一群人, 大眼瞪小眼,全都看清榻上躺的是谁。
    而后还没吱声, 云臻提着裙子跑来, 看见吕骞身边人, 登时气的火冒三丈,脱口就是腌臜不堪的辱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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