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一定到。”侧眸,瞧见桌上显然多出来的一份喜糖,问,“怎么两份?”
    “另外那份……是给戚乔的,她的微信早就换了,这份喜糖就麻烦你捎给她。”宋之衍笑问,“你肯定知道她现在的地址吧?”
    谢凌云眉峰微扬,只“嗯”了声,将东西放在一旁的办公桌上。
    宋之衍瞧见他理所当然的神情,和眉眼中的三分春风得意,眸色微微一滞,又很快换上笑容:“看来是有好消息?”
    谢凌云谦虚道:“跟你这个都领证了的人比差远了。”
    宋之衍:“……”
    他在谢凌云对面落座,助理敲门进来,送来两杯淡茶。
    宋之衍举起杯,与谢凌云碰了碰。
    “那就恭喜了兄弟,这么多年……终于如愿以偿。”
    谢凌云笑了下,与他碰杯,以茶代酒:“谢了。”
    宋之衍却顿了好久,视线略过办公室墙壁上的一张电影海报:“你对《雨中曲》这张海报,似乎情有独钟,从前宿舍也贴着,现在办公室里也有。”
    谢凌云沿着他的目光看过去。
    “我以前也没那么喜欢,甚至觉得讨厌……我妈走的那个夏天,是个漫长的雨季,北京很少有那样仿佛没有尽头的雨季,闷热,潮湿,吝啬得不给一丝阳光。”
    谢凌云低声缓缓地说:“病痛让她吃了很多苦,可还是没赢过老天爷,我总是忘不了,最后那几天她躺在病床上,形容枯槁的样子,那天,窗外滴答滴答地下着雨。”
    快要二十年了。
    如今再想起,他终于能够这样平静地对外人讲起。
    “后来每逢下雨,都会让我想起我妈离开的样子,所以我以前真的很不喜欢下雨天。”谢凌云笑了下,话音一转,“不过有个人,她很喜欢雨天,我也不知不觉地,变得没有那么讨厌这种天气了。”
    宋之衍笃定道:“……是因为戚乔?”
    “是。”谢凌云坦荡地承认。
    他视线收回来,看了眼宋之衍。
    宋之衍笑说:“放心,我一个马上要结婚的人,怎么可能还惦记着学生时代喜欢过的人。”
    谢凌云懒散地靠坐着,轻笑一声:“我又没说什么。”
    宋之衍换了个姿势,搭在椅子扶手上的手紧了紧。
    没半分钟,又直起身,将腿交叠起来。
    谢凌云察觉,问:“怎么了?有话就说。”
    宋之衍笑意微僵,轻叹一声:“其实是很早之前的事,我在犹豫要不要告诉你。”
    “墨迹什么,有话就说。”
    “当年我跟你说过的,戚乔的那个日记本……”
    “老板。”门外助理再次敲门,宋之衍的话被打断。
    “进来。”
    助理推门,温声提醒:“剪辑室那边说遇到点问题,请您过去看看。”
    “好,跟他们说马上过去。”
    助理严丝合缝地关上门走了出去。
    谢凌云站起身,眸色淡了一分,声音却低沉而坚定:“她喜欢过江淮又怎么样,他们都没有在一起过。何况,就算在一起过又怎么样,现在只不过是朋友。那个时候她碰到江淮……”他微微一顿,只道:“喜欢上他也不是不能理解。”
    字字句句传到宋之衍耳中,他脸上的笑意滞涩,随即在谢凌云看过来时调整妥帖。
    “我是想说,或许当年是我看错,毕竟她抱在怀里不小心掉在地上,就那么一眼,现在再回头想,倒觉得……那上面的名字不一定是江淮。”
    谢凌云已经不再关心:“过去这么久你还能想起来看错?刚才的话一字一句都是我真心,不用瞎编这些安慰。”
    他脱下外套,从抽屉里取出眼镜盒,赶时间下楼去剪辑室盯梢。
    “不送你了,我去忙了。”
    宋之衍定定地看着他离去的背影,眼中流出一丝丝愧疚。
    当初被嫉妒蒙蔽了心,在听见张逸说又在校门口看到江淮来接戚乔的时刻,他的余光中在教室的谢凌云返回,刚推开了宿舍的门。
    宋之衍鬼使神差地脱口而出,说自己意外撞见戚乔的日记本,从摊开的一页上,正好看到了她写下的隐秘的心事。
    在张逸和蔡沣洋八卦好奇的目光,和一旁谢凌云状若毫不关心垂眸翻书的姿态中,宋之衍将那本日记中被暗恋的主人公,改为了江淮。
    谢凌云当时恐怕不知道,他捏着纸页的手背上,紧绷的青筋早已暴露了他的在意。
    往事像尘烟一般,从眼前漂浮而过。
    宋之衍紧握着拳。
    很多事都在时光的流淌中渐渐远去,但这件事或许永远都无法忘却,历历在目。
    只因那是他向来标榜光风霁月的外表下,内心痴狂的嫉妒心在作祟。
    他本以为,毕业之后,戚乔与谢凌云渐行渐远,或许再也不会有联系。
    而他也能把当年,因不可告人的心思而编撰的谎言永远埋藏。
    却没有想到,他们会有久别重逢的一天。
    更没有想到,谢凌云从来都没有放下过戚乔。
    宋之衍颓丧地靠在椅子上,抬头,又看了一眼墙上的电影海报。
    现在,他再回头纠错,恐怕都太晚了吧。
    如果谢凌云发现,他还能拿他当朋友吗?
    宋之衍自嘲地笑了下,随即,下楼离开了工作室。
    当晚,谢凌云回到碧水云天。
    贺舟交给他一份金山影视账务的材料,六个月前,这份资料本该出现在税务局的办公室,却在半道被人拦截了下来。
    他走出电梯,连家都没有回,转身走向戚乔的房子。
    才准备敲门,却听见从里面传来模糊的类似争执的声音。
    隔音效果太好,他听不清里面的人再说什么,只能分辨出,在说话的人似乎是江淮。
    谢凌云微顿,下一秒,屈指大力扣响金属门。
    没半分钟,戚乔到门口,为他打开了门。
    谢凌云只低眸看了她一眼,随即望向里面怒火中烧的人。
    不等他开口,江淮先发制人走过来,抓着谢凌云的领口一字字问:“你那电影,找了冯巍投资?”
    戚乔没想到江淮会直接冲过来,拉着他的手向后:“师兄,和谢凌云没关系。”
    另外两人却没一个搭理她的意思。
    谢凌云直直地望着江淮:“她告诉你的?”
    江淮怒道:“戚乔要是会主动告诉我还好了?都传遍整个圈子了,还想瞒着人?”
    他深吸了口气,松开了抓着谢凌云领口的手,语气沉沉:“谢导,别的资方都无所谓,冯巍不行,他……”
    江淮没有继续说下去。
    “我知道。”谢凌云说,“放心,你担心的事情,绝对不会发生。
    江淮撤开一步的距离,探寻地打量着他。
    “你知道?”
    戚乔开口:“他不知道那件事。”
    谢凌云看向了她,目光很深。
    江淮道:“你的保证在我这里没有效力,如果当初知道你要与冯巍合作,我绑着人都不会叫她与你签约。”
    “合作?”谢凌云给了他一颗定心丸,“马上就不是了。”
    他举起手中的资料,走进屋内,打开一份份给两人看过。
    偷税漏税、非法集资、洗钱,涉及金额足以将法人代表冯巍送进去。
    戚乔在看完后,才问:“你怎么拿到的?”
    谢凌云轻描淡写:“简单,一通电话的事儿。”
    一个小时后,两人才一前一后从戚乔的房子离开。
    江淮已经走去电梯间。
    谢凌云的脚步在门口停了下来,回头垂眸看着戚乔,低声问:“他怎么什么都知道的比我多?”
    戚乔笑了下,一本正经道:“那谁让这几年我跟师兄是彼此最亲近的朋友。”
    闻言,谢凌云板起张脸,长睫垂下来,轻睨了戚乔一下。
    下一秒,又低下了头,他动作很快,不等戚乔反应,轻轻地掐住了她的侧颈。
    却又在两人的唇瓣之间不到一厘米的距离时,动作停滞。
    戚乔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只感觉到,轻柔摩挲着的手指。
    谢凌云“啧”了声,拇指指腹搭在戚乔侧颈的动脉血管上。
    他无意识地用指腹轻蹭着,低声呢喃:“晚上去找贺舟拿东西的时候在他那儿喝了杯酒。”
    话音落下,他惋惜一般松开了手,直起身朝戚乔道:“进去吧,明晚有我在,不用担心。”
    戚乔笑了下,却觉得微妙。
    哪怕他没有说这一句,对于明天要见到冯巍这件事,她似乎都没有从前那么惧怕,创伤感前所未有地消失了。
    戚乔低声道了句晚安,关上了门。
    谢凌云转身,朝对面的房门走去,经过电梯间,看到了还没有离开的人。
    江淮指间夹着一支烟,抬眸:“聊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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