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两个几乎一模一样的小男孩,看起来七八岁大的样子,脸蛋粉粉嫩嫩的似乎挺可爱。
    顾判不得不用上“似乎”这个词,因为他现在感觉有些奇怪。
    这大热的天儿,两人却都整整齐齐穿着厚实的长衣,还戴着两顶护耳的帽子。
    他们两个,是同时在发烧捂汗吗?
    但额头上并没有汗渍存在,那又是什么情况?
    顾判微微皱眉,视线越过两人,再越过屋檐,朝着远处高处看去。
    那里,正有一面黑红相间的旗帜迎风招展,猎猎做声。
    上面怀远镖局四个大字清晰可见。
    该死,这宅院竟然离镖局如此之近!
    真是疏忽了!
    顾判心里猛地一惊,他扶住老妇人回家时已经时刻注意不要再度靠近镖局,后来发现的确不是同一街道便放松了警惕。
    但他却忘记了,除了一条街上的左右邻居外,还有前后街的说法。
    从这里能看到镖局的旗帜,两者之间的距离绝对不算远,就算不是毗邻的前后街道,那也是最多只隔了一排街而已。
    他才立誓说过再也不靠近镖局,不过一顿酒的功夫,这么快就又被打脸了么?
    老妇人呵呵笑了两声,目光须臾不离顾判左右,沉默片刻后忽然冷冷说道:“茶还没泡好么?”
    侧边一间屋子的门帘被掀开了,露出一张同样清秀的少女面孔,和站在老妇人旁边的少女长相也是几乎一模一样。
    少女冷着脸,低哼一声道,“烧水也需要一段时间呢。”
    顾判面无表情,但心中已经开始惊疑不定。
    这少女明显是丫鬟打扮,却以这样的表情和语气对主家说话,实在是太没有规矩了。
    在等级层次森严的大魏朝内,家奴就是家奴,就算是再受宠的奴婢,那也是奴婢,一言一行不能逾越礼制限制,恃宠而骄会有,但那也是在其他奴仆面前骄,对真正的主子,是不会也不敢逾制的。
    还有,这么一处大宅院,竟然会没有常备的热水,换做其他大户,别说区区热水,后厨甚至会常备主家爱用的酒菜,随时都可以出膳供人享用。
    最后,顾判回头看一眼大门旁边的木屋,确定那处原本该住着门房与护院的屋子空无一人,就算是南黎郡太平安康,不需要护院随时待命,但你竟然连个看大门的都没有?
    更何况,你家后边的镖局才刚刚死了几十口人,你们区区几个老弱妇孺,就这么心大敢住下去?
    不正常。
    这一家子都不正常。
    难道他们其实是修罗教的人,胆大包天一直隐藏在镖局附近伺机而动!?
    走,必须马上走!
    顾判努力露出一丝笑容,平静语气道:“既然老夫人已经平安到家,那我就放心了,在下还有要事在身,不便多留,就此告辞!”
    “来都来了,就这么走了可怎么行,不说管酒管饭,最起码也要喝一杯茶吧。”老妇人还是那副一成不变的和蔼笑容,看久了却让人心中有些发毛。
    又特么来都来了……
    “不用麻烦了,我这就走。”顾判哪里还敢留下,也不管对面是什么回应,直接转身就走。
    “请公子进来喝茶。”
    老妇幽幽的声音仿佛在耳边响起。
    唰!
    顾判刚走出不到两步,便感觉两只手腕一紧,转头一看才发现,那两个穿棉衣戴棉帽的家伙竟然已经到了身侧,一左一右将他抓了个结结实实。
    他眼前一花,身体腾空而起,再回过神来时已经来到屋内,坐到了一张方桌前。
    顾判无奈,他也试过挣扎,没想到这两个家伙个头不大,力气却不小,他挣脱不开,只好端端正正坐在那里。
    老妇人随后进了屋,在顾判对面坐下,笑眯眯道,“说要请你喝了茶再走,你怎么就不听话呢?”
    顾判沉默不语。
    老妇人唉声叹气,“这人啊,总说听人劝,少劫难,你这个小伙子看着白白净净的,却是个不听劝的,活该遭劫受难。”
    嘻嘻!
    尖细的笑声从左右响起,顾判猛地一惊,紧接着两只手腕剧痛,低眼看去,却是那两个童子在上面留下了黑紫的手印。
    啪!
    老妇人以与其年龄外貌毫不相称的迅捷动作,狠狠甩了两个童子各一巴掌。
    厚厚的棉帽飞起,两人不由自主松手,面颊被打得向后飞转,角度接近恐怖的一百八十度。
    “蠢货,让你们动手了吗?”
    老妇人语气倏然转冷,开口时清晰可见两排细密的尖牙。
    顾判骤然恢复自由,却并没有暴起反抗或是逃走,他依旧据案端坐,只是右手已经悄然搭在了刀柄上。
    就在腕部被按出紫黑手印的刹那,一直沉寂不动的打野刀陡然爆发出一道热流,也让近乎绝望的他找到了唯一可能的救命稻草。
    “两个小崽子憋闷的久了,行为有些乖张,你不要见怪。”
    转眼间,老妇人脸上再次挂上和蔼可亲的笑容,但现在让顾判看来,这笑容是如此虚假,就像是一张不会变化的面具。
    “茶来了。”
    门被打开了,那对双胞胎少女一个冷着脸,一个甜甜笑着,将水壶和一套茶具嘭地丢在桌上,然后她们也不倒茶,就那么直挺挺在桌边站着,直勾勾盯着顾判不动。
    “公子觉得我这两个丫鬟如何?”老妇人自己拿起茶壶,给两个杯子一一倒满。
    “不错。”顾判惜字如金,一句话都不愿多说。
    刺啦!
    老妇人突然出手,撕掉了两个少女的衣裙,露出下面白皙细腻的肌肤。
    “你看,按照你们的说法,她们两个身材样貌如何?”
    “不错。”顾判眯起眼睛,还是这两个字。
    老妇人端起自己面前那杯颜色鲜红的茶水,深深嗅了一口,“那老身把她们许给公子做妾如何?”
    不等顾判回答,她就自顾自接着说道,“她俩的嫁妆就是这栋宅院,外加一箱金银珠宝,如何?”
    “当然,公子先要准备一点微不足道的聘礼。”
    纵然谈及这种事情,纵然被扯破衣衫,两个少女依然直挺挺站在桌前,一个笑靥如花,一个面若冰霜,表情甚至没有丝毫的变化。
    顾判握紧刀柄,却一直没有出手的把握,他缓缓调整着姿势,开口问道,“什么聘礼?”
    第九章 血色洞房
    “公子说聘礼呀,其实只是微不足道的几张纸而已,从那块石碑上拓印下来的东西,你刚刚能从镖局里发现不谐之处,不正是它的功劳吗?”
    老妇微笑着,说出让顾判心中越来越冷的话来。
    “老身很久以前便开始追寻它,近来才有了重要发现,只可惜,最后却没有找到实物,你说啊,这是不是件很恼火的事情?”
    “这么说,镖局的人,都是你们杀的?”
    “你说呢,姑爷?”老妇人微微一笑,端起茶杯喝了一口。
    “用几张废纸就能换两个千娇百媚的美女,还有宅院和财宝,这让我感觉像是在做梦。”顾判的目光在两个少女身上来回巡梭。
    “美梦哪儿有现在这般真实不虚,如此姑爷是答应了?”
    “肯定答应啊,傻子才不答应。”顾判屈指轻轻敲打着桌面,脸上却露出些许为难的表情,“只不过,我虽然听说过碑文拓本的事情,但那东西却并不在我手上。”
    “哦?你真的知道那东西的下落?”老妇人身体微微前倾,脸上的笑容都更盛了几分,一滴滴口水顺着她的嘴角落下,正好滴在茶水里面,荡起一圈涟漪。
    “知道,但是我现在不能说,至少要等洞房之后才说。”
    顾判看着两个少女,舔了舔嘴唇,“如果不能两个一起洞房,那至少也要先和一个成了好事才行。”
    老妇人一摆手,“没关系,现在就让你们洞房,三人一起洞房。”
    仅仅半个时辰后,顾判就已经坐在一床大红被褥上,面前缓缓走来两个身姿摇曳的少女。
    在一般情况下,一个正常男人遇到这种场面,基本上都会热血沸腾,顷刻间化身狼人仰天长嚎,然后便是得陇望蜀全都要的404 404。
    但现在顾判却感觉自己的血很凉,从内到外都是渗人的冰凉。
    尤其是两个少女一笑一冷,从头到尾几乎都没有变化过的表情,更是让他寒气直冒,如同置身冰窖。
    表情冰冷的那个其实还好些,把她想象成传说中的冰山美女倒还能勉强接受,最可怕却是一直保持甜蜜微笑、眼神表情不动分毫的少女,几乎从根源上打破了顾判对美好初恋感觉的追求与向往。
    “时间不早了,姑爷还是早些脱衣歇息吧。”
    冷着脸的少女以冷冰冰的语气说出本该旖旎动人的话,听起来是那么的别扭。
    “入洞房腰里还佩着刀剑,这不合你们的规矩,姑爷还是把它解了吧。”另一个少女甜甜笑着,迈步靠了过来。
    “不用。”顾判按住刀柄,“携刀佩剑入洞房,是有先例的,不知道你们有没有听说过孙尚香?”
    两个少女站住不动,直勾勾盯着顾判,一言不发。
    “没听过不要紧,读书少也不要紧,其实你们只需要知道一件事情。”
    她们还是站在那里一动不动,仿佛两具惟妙惟肖的真人蜡像。
    顾判握紧刀柄,忽然间一个跟头从大红被褥上翻了下去。
    “那就是,翻滚……暴击!”
    噗!
    噗噗!
    这是利刃入肉的声音。
    两个少女依旧直挺挺站着,一个笑容满面,一个冷若寒霜,似乎那个男人拿刀刺入的只是一截枯木,而不是她们自己娇嫩紧致的身体。
    但就在下一刻,两人的表情陡然发生了变化。
    再也不是面具般一成不变的笑容和冰冷,而是同时化作惊惧,迷茫,以及不可置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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