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半个月后,她在庄园内散步时,毫无征兆又在另外一处地方发现了那口古井的踪迹,并且眼睁睁地看着它出现在地上,很快又抹平痕迹消失不见。
    只不过这一次,当姜琰醒来后,发现自己身边多出来一尊两尺高的仕女雕像,可以跟她说话交流的玉质雕像。
    她按照雕像的指引,将灰色雾气形成的能力越练越深,直到这一次离家远行,因为不好携带就将雕像藏到了屋内,等回去后再接受它的指导。
    因为姜琰本身就稀里糊涂,说不清楚那口古井到底有什么规律,更讲不明白那尊仕女雕像的来历,所以顾判也只能根据所掌握的信息,先到了姜家庄园,再从头开始去一点点开始搜寻。
    马车缓缓在官道上行走,外面是呼啸而过的寒风,里面虽然温暖如春,但在姜琰心中,却如坠冰窖,浑身上下无一处不冷。
    顾判靠在那里似乎已经熟睡了过去,狐伶儿就坐在她的对面,一直面带诡异的笑容看着她,直让她心里发毛,害怕不已。
    还有那面从小镇上专门买来的铜镜,里面时不时就会现出一条阴森黑暗的长廊,有个小小身影在长廊深处若隐若现,不知道在忙活着什么,偶然间也会突然跑到镜面边缘,露出一个锅盖头,让她将牙龈都咬出血来才艰难忍住没有惊叫出声。
    虽然并不愿意承认,但在失去了那层保护之后,她还是不得不说,自己根本就是个弱女子,完全不是自认为的坚强侠女。
    坐得时间长了,虽然已经很小心地没有怎么喝水,但一阵紧似一阵的坠涨感觉还是从话,也不敢动,只能是拼命绞紧双腿,希望以此能缓解越来越强的便意。
    此时此刻,她愈发认定这马车内外只有自己一个活人,其他的根本就不是人。
    狐伶儿最大可能是一头狐狸,铜镜里面的应该就是水镜先生,还有外面驾车的甲丁,也能从他偶然露出脖子下面的地方看到鳞片……
    就算是最像人的那位黑山神君,他从上了马车就一直在喝茶饮酒,到了现在至少喝了半缸水下去,竟然连一趟厕所都不去上,这还是人吗!?
    姜琰想到此处,不由得再次绞紧了双腿,真这样细思起来,黑山神君,或许要叫做黑山水怪才更加贴切。
    忽然间,顾判睁开了眼睛,有些不满地看了姜琰一眼,“你在那儿一直扭来扭去的做什么呢,是身上痒吗?”
    “所以说,女孩子一定要讲卫生,至少要勤换衣服勤洗澡。”
    他打了个哈欠,对外面的甲丁大声道:“甲丁,一会儿看见有河水了停一下,让这位姜琰姑娘下去洗澡。”
    “不,我不是……”姜琰满脸通红,十根手指死死绞在一起。
    “在主上面前,要自称奴婢!”狐伶儿恶狠狠插嘴道。
    第212章 沧台
    我不是,我不是……”
    姜琰嗫嚅着,几乎快要哭了出来。
    “行了行了,你不是什么?快点儿给我说清楚!”
    顾判很不耐烦地摆了摆手,语气不善。
    他现在很忙,一直都很忙,看似在闭着眼睛睡觉,其实一直都在苦思修行上已经显露出来的问题,尤其是烈焰掌火焰在尽数变成红色之后,下一步前进道路等等问题。
    哪里又有时间和精力去玩什么女孩的心思你别猜?
    姜琰咬着下唇,感觉自己几乎要死了一般,“奴婢,奴婢想要更衣。”
    更衣,更你妹啊!
    这点儿破事儿还要纠结半天,是怕换衣服的时候被他看了还是咋的?
    这女人身为阶下囚,就连生死都不掌握在自己手中,还要搞得跟个冬游的大小姐一样,真的是看不清形势的蠢货。
    算了算了,想到大家同为活人,她也没有真正惹到他,后面还想着去她家里看看,就忍了这一回好了。
    顾判心中闪过数个念头,终究是缓和了脸色,向后一靠,完完全全闭上了眼睛,“就在这里更衣好了。”
    姜琰嘴一瘪,差点儿直接哭了出来。
    就连狐伶儿的笑容都僵在了脸上,不知道该作何表情。
    她是想看着这女人出丑不假,但问题是她自己也在马车里面,真要弄得湿乎乎一片,最后还不是要她帮忙去收拾?
    顾判等了少顷,发觉那边还在扭扭捏捏,便皱了眉冷冷道:“狐伶儿,找一身合适的衣服出来,给她换上!”
    “奴婢,奴婢不是要换衣服,是,是想如厕!”
    姜琰到了此时再也忍不住,抽抽噎噎就哭了起来。
    女人实在是太麻烦了。
    顾判再一次睁开眼睛,很有些无语地道:“想尿尿就直说啊,更衣更衣的,你是在欺负我没文化么?”
    “狐伶儿,带她下车去尿尿,别一会儿给弄我车上了,还得你帮忙清理。”
    “奴婢明白。”
    狐伶儿一敲车厢,让甲丁将马车靠边停下,随后坐直了身体,居高临下看着姜琰,强忍着笑容,严肃认真道:“雾氤小姐,走吧,让姐姐带你去撒尿。”
    姜琰很想一头撞死在车厢板上,但最终还是强烈到难以忍受的生理反应战胜了一切,低着头跟在狐伶儿身后走下了马车。
    “打扰我推演功法,这女人就是欠收拾。”
    顾判重重呼出一口浊气,重新闭上了眼睛。
    “主上,后面有几匹马飞快赶了过来。”
    忽然间,车夫甲丁沉闷的声音从外面传来,“要不要属下过去将那些靠近过来的家伙给一一打杀了?”
    “打杀,打杀个屁啊!”顾判直接将手边的茶壶丢出去,砸在家丁的后脑门上,发出嘭的一声闷响。
    “记住,没有我的命令,不要随意出手伤人。”
    “属下明白了。”
    希律律!
    随着一声马嘶,几匹骏马停在了近前。
    紧接着便是一道清朗的年轻男子声音响起:“本人是中栗府沧台剑派弟子花尖峰,不知道马车里面的朋友可曾看到一个紫衣男子从附近经过?”
    “没有。”
    顾判挑起门帘,看了那人一眼,随手就又将帘子放了下来。
    端坐马上的花尖峰脸色微变,刚想说些什么,却忽然看向了从远处走来的两人。
    下一刻,狐伶儿和姜琰的身影映入眼帘,顿时就让他呆在了当场,连话都忘了说。
    “姜琰妹妹,你看那个骑马的人,直勾勾盯着你看,莫不是看上你了?”
    狐伶儿巧笑倩兮,美目盼兮,仅仅只是举手投足的平常动作,便已经将花尖峰给迷得不知今夕是何年,回首已过万重山。
    “这位姑娘,小生是中栗府沧台剑派弟子花尖峰,江湖人送绰号竹剑客,与梅剑客、兰剑客和菊剑客人并成为四君子剑,不知姑娘如何称呼?”
    狐伶儿微微一愣,随即又微微笑道,“哎呀,弄错了呢,原来他看上的竟然是我,不是姜妹妹你呢。”
    “呵,既然他看上你了,你又笑得这么开心,那你就跟他走啊。”
    姜琰一直没有抬头,只是刚才野外小解,被狐伶儿奚落取笑得狠了,便不由自主冷笑着反驳起来。
    “四君子剑?猪剑客?一堆沽名钓誉之徒而已,真不知道狐姐姐到底是什么眼神,竟然能看上他这样一个无能之辈。”
    狐伶儿一下子就急了,“你……你说什么,我怎么可能看得上他!”
    “你没看上他,那刚才为什么又笑得那么开心,还不是因为你不想随侍在主上身侧,想跟这个不入流的野男人私奔了呗,怎么了,你想干什么,难道还敢打我?”
    姜琰经过了刚才那一出事情后,忽然间感觉在黑山神君这样的不可抗力面前,自己的矜持和脸面又算个什么东西,只能是不破不立,努力扭转自己在黑山神君眼中的形象,日后家族亲人或许才能得到真正保全。
    至于这个小狐狸,她琢磨了许久也算看得明白了,无非就是神君的一个丫鬟而已,她要是放下身段去做,也不一定就会比小狐狸做得更差。
    被姜琰一连串的抢白,狐伶儿气的俏脸发白,但现在两人已经走到了马车近前,她不仅不敢对这死女人下狠手,就连小动作都不敢有,只能是想办法从口角上面占个上风。
    但可惜的是,虽然她曾经在人间混迹过很长时间,真对上了从小就在大家族大宅院长大,见惯了勾心斗角的姜琰,还是顷刻间就被碾压到了下风。
    姜琰还是没有抬头,活生生一副被欺负的小受模样,只是嘴上却一点儿都不饶人,压低声音,语速飞快说道:“狐姐姐,你要是真看上了这草包呢,和说和,只是主上那里到底同不同意,还需要姐姐自己去努力了。”
    甲丁面无表情端坐车上,就像是一尊泥塑的雕像,对两女的争执充耳不闻,视而不见。
    车厢内部同样安静到了极点,耳背的顾判忙着沉思,已经完完全全沉浸在了物我两忘的境界之中,更是不会去管外面到底在发生些什么。
    唯有花尖峰却是面色一阵红,一阵白,觉得自己受到了极大的侮辱。
    第213章 假故事
    花尖峰自幼习武,感知环境的能力并不差,相反还很好,在听觉上面甚至能听声辩位夹苍蝇,是以将她们两个的低声争吵听了个明明白白,一点儿不落。
    刚开始听到看上他,花尖峰还很有些高兴,心跳都在砰砰加快,但紧接着,沽名钓誉、无能之辈、不入流、野男人、草包…………
    一个接一个的形容词钻入他的耳朵,直接让他怒火中烧,刹那间已经是愤怒到了极点。
    “那贱女人,你敢再说一句!?”
    坐在马上的花尖峰紧紧握住剑柄,手指因为太过用力而变得有些发白。
    “你这个沽名钓誉不入流的无能草包野男人,我就是说你了,怎么着吧!”
    姜琰猛地抬起头来,直视着花尖峰那对几乎快要喷出火来的眼睛,露出来一丝淡淡的笑容,“要不是看在你家长辈的份儿上,就凭你刚才那句话,我就会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你,找死!”
    花尖峰猛地抽出长剑,然后整个人便从马上摔了下来。
    他躺在地上,两眼无神看着天空,想要爬起来却根本就提不起一丝劲来。
    虽然身体并没有受到什么伤势,但这种软绵绵一点儿都不想动弹的感觉,却比之前受伤时更加令他心中恐惧。
    后面几个同门师弟顿时都惊呆了,他们原本都抱着无所谓的态度,想要看自家剑法高超的师兄在这两个不知道天高地厚的女人面前露上一手,万万没想到竟然会是这样一个令人无法接受的结局。
    更可怕的是,他们根本就没看清对方到底是怎么出的手,又伤到了花师兄什么地方。
    狐伶儿面色不善盯着面带淡淡笑容的姜琰,心里的不爽已经到达了。
    但是,没有任何办法。
    她刚才还是出手了,将那个叫做花尖峰的蠢货击落下马。
    她不出手,就只能等傻愣愣的甲丁出手,或者是眼睁睁看着姜琰这个重伤未愈的贱人被打。
    但甲丁出手弄出来的动静太大,任由小贱人被攻击也是不行,都有可能招致黑山神君的怒火,所以左右权衡之下,她还是不得不强忍住憋屈的怒火,出发掉那个蠢货。
    姜琰此时才后知后觉般捂住了(胸胸)口,做出一副惊吓过度的模样,“哎呀,真的是多谢狐姐姐了,你这样做可是大义灭亲呢,妹妹真的是感动到眼泪都快要流下来了。”
    狐伶儿死死咬住银牙,不多说一句话,直接跳上了马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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