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面的陆宴臣气定神闲:“年轻人要沉稳,不要那么心浮气躁。”
    陆习反驳:“大哥,你也就比我大六岁而已。”
    二十五岁,按照大部分人的学龄,现在也才大学毕业不久。像陆宴臣这种连连跳级,二十三岁博士毕业的变态学霸……
    想到这,陆习就浑身不是滋味。
    有一个过分优秀的大哥,从小就被周围人用来作对比,他不想追逐大哥的脚步,偏要活出自我。
    陆宴臣闭目养神,陆习拿手机看了会儿,终于到了。
    下了缆车,果然不见姜予眠等人的踪影,好在山顶往前走只有一条路,跟上去就行。
    -
    昨晚下过雪,山上降下厚厚一层白霜,结冰的树林构造出晶蓝透白的冰雪世界。
    宋夫人爱打扮,也喜欢拍照留恋:“人呢,每一天都在变样,照片可以留存我的美貌。”
    听她讲人生道理,宋俊霖私下跟姜予眠吐槽:“我就是她的工具人。”
    当初参加完荒野逃生回来,一时兴起要学摄影,宋夫人直接按头给他报班,勒令不学成不许回家。
    他亲爸站在旁边鼓掌说好。
    宋夫人不仅自己拍,还要姜予眠当模特:“眠眠,你站那儿,我们给你拍几张。”
    突然被点名的姜予眠:“拍,拍照啊……”
    她并不畏惧镜头,但要对着摆拍,有点不好意思。
    宋夫人极力游说,她走到一棵树下站着,因为太刻意,姿势显得僵硬。
    “喔……”
    一颗松果从树上掉下来,不偏不倚砸她头顶,姜予眠吃痛捂脑袋,这一幕被抓拍。
    她下意识抬头去看,宋摄影师趁机捕捉。
    “妈,我拍到了!”宋俊霖兴奋地向母亲大人邀功,宋夫人反手一巴掌呼他胳膊上,“眠眠都被砸了,净顾着拍拍拍。”
    说完,满腹担忧地朝姜予眠走去,在她旁边嘘寒问暖。
    宋二:……
    我果然是捡来的吧。
    姜予眠没事,拍完照的宋俊霖扛着相机给她看成品:“好看吧?”
    点头:“好看。”
    他洋洋得意:“我专门学过的。”
    宋俊霖递出相机,姜予眠低头看照片,身体之间虽保持着一定距离,但在其他视角看来,两人胳膊挨着胳膊,脑袋贴着脑袋,十分亲近。
    突然感觉被什么东西砸了一下,姜予眠低头,一颗捏得硬实的雪球撞到衣服,滚落在地。
    她猛地回头,只见陆习站在后面东张西望,双手背在身后,简直欲盖弥彰。
    陆习左顾右盼就是不敢看姜予眠。
    他是想砸宋俊霖的,哪知雪球不长眼,落到姜予眠身上。
    姜予眠没心思找他算账,视线越过陆习落在后方,难道挺拔的身影穿着熟悉的外套。
    那个人……
    姜予眠以为自己看错,下一秒,手机收到短信。
    l:过来。
    这里信号不好,陆宴臣的短信倒是顺利发送过来。
    她握着手机,悄悄在心里叹气。
    还是没办法拒绝他呀。
    她悄悄搓搓被风吹凉的手指,小码的雪地靴在雪地留下一串脚印。
    “你怎么来了呀?”她比陆宴臣矮了一个头,说话时微仰起。
    她穿着红色外套,在雪景中存在感极强。明亮的室外比酒店门口光线更好,能将人的脸看得更清楚。
    樱桃唇色明艳显白,弯眉似月,平添几分柔美之态。
    明明昨天还是个只会抱着书本问题,低调朴素得像中小学生的女孩与今天判若两人,让人清晰意识到,她是个成年女孩的事实。
    在这天寒地冻的世界,男人的声线都被冰雪凝结几分:“随便跟认识两天的人出门,胆子挺大。”
    “是你说可以跟晴姨……宋夫人接触的啊。”小姑娘揉搓通红的指尖,偷偷瞄他一眼便挪开视线,最后几个字轻不可闻:“而且我有报备过。”
    在她不能讲话那段时间,陆宴臣了解过唇语,清晰辨认出这几个简单词汇:“你那是报备?”
    敲门就说要走,比他还会下达通知。
    接连的质问砸进耳朵,姜予眠不安地摸摸耳朵,陆宴臣这番态度让她想到一个词——兴师问罪。
    可她没犯错呀。
    见陆宴臣静静站在那儿,姜予眠仔细思考一番,整理出解决方案:“那,我下次写个申请表?”
    在学校请假要请假条,她想,可能是陆宴臣当领导太久,习惯别人打报告。
    陆宴臣气笑:“是吗?那你打算在第二排写什么称谓?”
    姜予眠难以置信,他竟刨根究底至此。
    她就是随口一说……
    陆宴臣抱臂凝视她,似笑非笑地调侃:“你心里在想,不过随口一说,怎么还当真了。”
    被无情戳破的咩咩:“……”
    她不服气,偏不承认,顺着问题斟酌称谓:“尊敬的陆总?”
    陆宴臣呵出一团气,想敲她脑袋:“乱喊什么。”
    姜予眠老实道:“姚助理就是这么喊的。”
    她这这不是为了配合陆宴臣的领导风范么。
    这似乎是姜予眠嗓子恢复后跟人说过最长的一段话,句句灵巧,伶俐烂漫。
    时隔八九月,她终于从从昏暗的角落一步一步走出来,越来越明媚。
    陆宴臣对她的变化并不意外,她原本就是那样的女孩,活泼聪颖,生动有趣。
    在广阔的世界里、在自由的风里,一切都变得随性自然。
    *
    宋夫人说冷,进了服务区。
    几个年轻人留在外面,陆习跟宋俊霖被迫加入周围小孩临时逐渐的雪球战队。
    事情是这样的……
    陆习第一颗球没砸准,宋俊霖为替姜予眠报仇,捏起雪团朝他扔去,一来二往谁也不肯服输。周围的小孩以为他俩在玩游戏,莫名组成两队打起来。
    打累了,宋俊霖从兜里掏出墨镜戴上,转身就走。
    陆习回头,原本站在树林旁的姜予眠跟陆宴臣早已不知去向。
    姜予眠第一次来雪山,想走得更远。路过某些陡坡,地面滑,见她笨拙的姿势,陆宴臣伸手拉她一把。
    男人的胳膊强健有力,轻而易举将她带起,姜予眠没怎么用力,已经蹬上去。
    她呼出一口热气,注意力移到手上:“你的手好冰。”
    陆宴臣手指微挑,将人松开。
    他到冬天一向如此,像个冷血的人。
    正要转身,手突然被扯住。
    陆宴臣回头,见自己的手指被另一只雪白柔嫩的手轻轻捏着。
    他诧异地望向姜予眠。
    女孩无辜眨眼:“我暖和。”
    她体热,放进兜里揣一会儿就暖起来,捏一捏说不定能升温。
    依照内心真实想法,她是想直接握上去的,那样太亲近,她胆小,只敢捏捏手指头。
    陆宴臣失笑,怎么会有人这么傻,捏手指头就想把温暖传递给他。
    “姜予眠,你可是学霸。”
    人体传递温度,这点接触面积是不够的,她所做的是徒劳。
    “那,那多不好意思。”姜予眠误读他的话语,一边害着羞,一边把手伸过去,两只手同时包裹住他的手心手背,“这样呢?”
    陆宴臣:“……”
    他不是这个意思。
    她果然不同,不止声音奇特,连体温都那么奇特。他能清晰感受到手心手背传递来的温度,似炙热的焰火要融化他体内的冰雪。
    那种感觉,太奇怪了。
    陆宴臣手掌转动,从她双手里抽离:“走吧,逛完就回去。”
    “喔。”她乖乖应声,把空空的双手揣进衣兜。
    摸一摸,兜里还有提前准备的手套,浅粉色。
    “陆宴臣。”姜予眠拿着手套很想贡献出去,“你要不要……”
    男人眯眸:“不要胡思乱想。”
    “好吧。”她只好给自己戴上。
    前方有一座观景桥,因为下雪,周围堆积着冰块,许多人绕行。周围的栏杆已经结冰,姜予眠抱着好奇心走上去,踩在上面的每一步都需要注意。
    她戴手套扶着栏杆,小心翼翼走到桥中央,回头一看,穿着黑衣的男人走在身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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