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这几天都在南城,有事给我打电话。”陆宴臣顿了顿,补充道:“还是以前那个号码。”
    “这话好耳熟啊。”以前,陆宴臣也总跟她说,有事打电话、有事发信息、有事告诉他。
    那时她一心想着依赖他,靠近他,可是如今……
    如今她自信又明媚,连同他给予的关切一并拒绝:“我已经长大了呀,有事我会自己解决的。”
    陆宴臣几不可查地蹙了下眉,眼前的女孩冲他挥挥手,洒脱转身。
    月光下,少女迈着轻盈的步伐一步步离开他的视线,没有回头,没有留恋。
    陆宴臣伸手摸烟,却想起,已经戒烟好久了。
    -
    本以为这件事到此完结,没想到第二天,姜予眠就打了脸。
    黎宇飞在第二天上学时被叫去办公室,班主任板着脸告诉他:“黎宇飞,有人举报你去酒吧。”
    黎宇飞张口就喊冤:“老师,误会吧,我从来不去酒吧。”
    班主任把一张拍到他正脸的照片摆在桌上,指指点点:“这是不是你?”
    “……”
    “把你家长给我叫来。”
    黎宇飞当然不敢跟爸妈说,只好向姜予眠求助。
    她手里还有工作没完成,一时走不开。
    黎宇飞怕班主任给父母打电话露馅,急中生智:“不是还有陆大哥吗,姐,你能不能让陆大哥来一趟,求你了。”
    姜予眠:“……”
    昨天潇洒地说自己长大了能解决,今天就要求他帮忙?未免太丢人。
    但是黎宇飞在电话里一声声的喊着“姐”,姜予眠于心不忍,嘴里报出一串号码:“他电话,有事你自己跟他说。”
    黎宇飞千恩万谢,把她电话给挂了,迫不及待联系陆宴臣。
    姜予眠处理完手上的事情,见时间还早,她想问问黎宇飞找到人没有,结果对方一直没回复,估计上课不太方便接听电话。
    她给黎宇飞发了条短信,说已经在去学校的路上。
    黎宇飞下课一看消息。
    好家伙,他求助的两个都来了。
    姜予眠跟陆宴臣二人在校门口不期而遇,追究根本,都是因为黎宇飞不靠谱,回消息不及时。
    两人在校门口登记,黎宇飞亲自下来接人:“你俩可算来了。”
    再晚一步,来这儿的就是他妈了。
    黎宇飞带两人去办公室,他熟练的口吻仿佛亲戚串门:“老师,我家长来了。”
    班主任一看这么年轻的两个家长,眼里充满怀疑:“他们是你谁?”
    黎宇飞指着姜予眠介绍:“这我姐。”
    班主任犀利质问:“你不是独生子吗?”
    “……”
    没想到这么快被戳破,黎宇飞改口:“我表姐。”
    “哦,那这位?”班主任又看着陆宴臣。
    陆宴臣开口:“我是他……”
    黎宇飞灵光一闪,抢着介绍:“这我表姐夫!”
    本打算说哥哥姐姐,但显然老师不信任他,请家长叫了表哥又叫表姐很不符合常理。但要是姐姐和姐夫,人家“夫妻俩”一起来,就说得通了。
    黎宇飞对自己临危不乱的表现很满意,没看到姜予眠的眼神快把他射成筛子。
    班主任打量两人,见他们外貌气质十分般配,对黎宇飞编造的身份没有丝毫怀疑。
    班主任喊道:“黎宇飞姐姐。”
    “在。”这位班主任典型的古板严厉老师气质,姜予眠看到她就想起曾经,好学生对班主任那种天生的敬畏感无处不在。
    班主任扭头,又看向陆宴臣,喊道:“黎宇飞姐夫。”
    陆宴臣撇头,见旁边女孩紧绷的表情,配合他们的谎言:“……嗯。”
    “今天叫你们来,主要是想谈谈黎宇飞去酒吧的事……”班主任一开口,滔滔不绝讲了十几分钟。
    就在姜予眠以为终于要结束时,班主任端起茶杯喝了口润喉,猝不及防问:“看你俩挺年轻的,有孩子了吗?”
    “这……”话题跨越之广,姜予眠都不知道该怎么编,试探性问道:“跟宇飞的事儿有关系吗?”
    “当然。”班主任操着熟稔的语气,“现在小孩的教育问题非常重要,只有当父母的才能体会到那种心情。你们这些年轻的哥哥姐姐跟他们打成一片,自以为包容放纵就是对他好,其实是害他。”
    她见过不少学生家长,一般父母听到孩子贪玩都会急着训斥,并承诺以后一定严加管教。但刚才她费尽口舌说了一堆,这表姐和表姐夫也就附和两句,一看就是体会不到他们的良苦用心。
    “青春期的孩子大多叛逆,家里人要多注意。”班主任恨铁不成钢的口吻,“你们还是太年轻,等你们有了孩子,自然就懂了。”
    呵呵……
    这话她没法接。
    姜予眠向旁边人抛出求助的眼神,当了许久工具人的陆宴臣终于开口:“老师,你说得对。”
    “小孩的教育很重要,我们必定会对黎宇飞严加管教,让他专注学习。”
    这个回答总算让班主任,她又讲了两句才放两位“家长”离开。
    从办公室出来,姜予眠重重吐出一口气。
    扭头一看,始作俑者还优哉游哉地靠站在走廊栏杆前,姜予眠揉捏手指,嘴角勾起一抹冷笑:“黎宇飞,你可真行。”
    黎宇飞立马放下翘起的脚,“姐,姐,这事儿有人阴我。”
    姜予眠面色不虞:“你自己不去,别人能拍到照片举报你吗?”
    “可你不是知道嘛,这事儿昨晚就翻篇了,干啥突然发这么大火。”黎宇飞小声嘀咕。
    姜予眠扭头看了眼办公室,压低声音控诉:“你自己刚才在里面说了什么,心里没数?”
    小小年纪满嘴跑火车,什么表姐和表姐夫,张口就来。
    黎宇飞立马把求助的目光抛向陆宴臣。
    走廊有人经过,陆宴臣轻握了一下姜予眠胳膊,拉她往边上靠些,说道:“事急从权,既然我们答应帮他这回,便要做到底。”
    姜予眠哼声:“我又不欠他的。”
    黎宇飞双手合十对着陆宴臣不断摇晃,求他帮忙化解矛盾。
    陆宴臣接收到他的求救目光,朝姜予眠的方向微低头,好言好语道:“这次被举报也是个教训,就再给他一次改过的机会吧。”
    “对啊,姐。”黎宇飞狗腿地抱住姜予眠另一只胳膊,“我保证没有下次。”
    班主任端着茶杯站在办公室窗口,看到这“严母慈父”的一幕,欣慰点头。
    之后,黎宇飞返回教室继续上课,姜予眠得以解脱。
    “经过黎宇飞的事,我总算知道你当初看我的心情。”她比陆宴臣小六岁,黎宇飞比她小六七岁,站在现阶段看过去,当真就是一小孩。
    “你跟他可不一样。”陆宴臣走在她身旁,近乎同步。
    “他是叛逆的青春期,至于你……”一时间,他似乎想不到什么合适的词。
    回顾曾经,姜予眠自嘲道:“哦对,我是生病了。”
    “不,我是说,你……”陆宴臣欲言又止,在女孩疑惑的求知目光中,缓缓道出两个字:“很乖。”
    她有脆弱的身体、坚强的灵魂,天生惹人怜爱,让他充满保护欲。
    这话题,突然变得敏感起来。
    姜予眠撇开头,迈着缓慢的步伐继续向前走,故作随意的语调:“啊,这么说起来,那确实比黎宇飞省心很多。”
    陆宴臣亦步亦趋跟随她身后,低声笑道:“也不是很省心。”
    要帮她解答难题,帮她寻找记忆,带她看医生,哭的时候还要哄。
    他精心去呵护一朵凋零的花,历尽千辛万苦让那颗种子重新发芽,却没亲眼看见那朵鲜花绽放。
    今天陆宴臣被叫来帮忙,于情于理都该感谢,姜予眠看时间还早,没到吃晚饭的点。
    “本来想请你吃饭的,不过现在才四点,有点早了。”
    “我可以等。”
    “啊?你不是来这边出差的吗?”
    “今天的事办完了。”
    话说到这地步,姜予眠不好再反悔。
    她能感觉出来,陆宴臣回国之后在主动接近她,却不知是何原因。
    不过,陆宴臣当初收留照顾她那么久,她请人吃几顿饭,也是应该的。
    黎宇飞的学校距离黎家不远,姜予眠的房子也在这边,距离饭点还有段时间,姜予眠请他去楼上喝茶。
    这是一个两室一厅的小房子,空气流通,采光极好,对于独居来说,再合适不过。
    陆宴臣打量四周,家具齐全,很有生活气息。
    “你打算长期在这边?”
    姜予眠摇头,把手里的杯子递出去:“这里只是偶尔过来住,也有两年了。”
    陆宴臣接过温水杯:“类似于出差?”
    姜予眠颔首:“可以这么说。”
    “租的还是?”
    “买下来了。”几十平的小房子也花不了多少钱,对她现在的收入来说只是九牛一毛。
    姜予眠捧起水杯抿了一口,似感叹:“不是属于自己的地方总觉得没安全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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