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挺躺在诊疗床上,室内很暗,Aidan只留了一盏壁灯,墙上钟摆来回摆动,哒哒哒,Aidan放缓了声音,引导江挺进入催眠状态:“江挺,你现在重新回到了高二……好了,可以睁眼了,你……看到了什么?”
    “黑板……”
    “还有呢?”
    “很多人……”
    “你最想见到的那个人呢?”
    “不在这里……”
    “……”
    没得到什么有用的信息,半个小时后,Aidan拭了拭汗,继续问:“嗯,你们毕业了,之后呢,她还回来过吗?”
    “没……不,不是……她回来过。”
    江挺闭着眼,脑门上渐渐沁出汗珠。
    Aidan:“这天你做了什么?”
    “喝酒,还有……睡觉。”
    “然后呢?”
    江挺忽然转过头,对着门的方向:“有人敲门。”
    “啊?”Aidan被江挺吓了一跳,转头看向门口,才意识到他说的不是这里,继续问,“是谁敲门?”
    让我们一起回到那天晚上。
    祁棠棠敲了很久的门,江挺都没出声,她小心翼翼地打开门,打算悄悄看一眼,没想到江挺醒着,靠坐在床上,直直地望过来,祁棠棠立马站规矩了,解释道:“那个,我……刚才敲了门的。”
    江挺应该是醉了,眼神有些迷糊,脸颊泛起微红。
    喝醉的江挺,眉眼格外温柔,像是头被捋顺毛的小狼崽。
    他一动不动地注视着她走到面前,似是有点热,他轻轻扯了一下领口。
    没想到江挺喝醉的样子这么乖,祁棠棠不禁想,要是平常他也这么乖就好了。
    “江挺,我——”
    手突然被人抓住,祁棠棠懵了一下,脸瞬间通红。
    “祁棠棠。”
    江挺掌心的温度传递过来,祁棠棠心脏怦怦乱跳,脑子发懵,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大学去哪里念?”
    她下意识:“应该在E城念吧,或者看看F省那边有没有适合的学校。”
    江挺慢慢捏着她的手:“不可以在A市挑么?”
    “啊……?”祁棠棠红着脸与他对视。
    下一瞬,天旋地转,祁棠棠被他拽到床上,他手撑在她脸颊两侧。
    江挺的脸是如此的近,他突然俯下来,祁棠棠吓得闭上眼,两三秒后,她睁开眼,看见江挺对着她坏笑。
    “在紧张什么啊,祁棠棠。”
    醉的时候都不忘捉弄她,祁棠棠瘪了瘪嘴,“我要走了。”
    “别走。”他轻轻在她耳边说,摸了一下她的头,“乖啊。”
    江挺意识不清中想,她就像是那种柔软的,用海绵做的小白兔,被自己按了一下开关,就瞬间不能动弹了。
    被内心所驱引,他掀开她的衣摆,往上拉,露出里面粉红色的奶罩。
    祁棠棠全身僵直,脑子发昏地看着他。
    江挺手指一抠,将奶罩往上推,里面两只兔子弹跳出来,他认真看了一会儿,然后手掌盖上去,缓慢地揉。
    他叹息着,埋到她颈肩,说:“祁棠棠,你的奶子好软。”
    祁棠棠颤了一下,浑身都烧起来。
    接下来,过了许久,江挺都没有动作,耳边传来绵长的呼吸,他睡着了。
    祁棠棠红着脸,把江挺的手拿开,穿好自己的衣服。
    江挺一直都没有醒来,祁棠棠为他盖好被子,独自消化刚才发生的一切,在江挺床边坐了很久很久。
    ……
    江挺遽然睁开眼睛,撑着床板大口大口地呼吸,好像要窒息了般。
    “是不是想起来了?”Aidan问了一句。
    江挺抬起眼睛,双目赤红。
    他怎么不记得,怎么能不记得!
    他跌跌撞撞地往外跑,在门口绊了一下。Aidan在后面喊了一声,江挺没理,开夜车到满庭居,在门口便利店买了包烟,颤抖着手点烟,整整抽完一包,一个小时都不要。
    江挺坐在车里,脑子清醒下来,他最后看了眼窗外,驱车离开。
    第二天早上,江挺抵达临南市火车站,这次他选择了公交车,或许因为近年来生活作息太不健康,从不晕车的江挺只觉得腹中一阵翻涌,撑不到终点,他提前下车,扶着树呕吐起来。
    清洁工阿姨骂骂咧咧地拿着扫帚走过来。
    江挺从未在人前失态,如此狼狈。
    他从口袋中掏出纸币,塞给清洁工,说了一句抱歉。
    江挺在附近的便利店买了水漱口,脑子稍稍清醒。
    他朝前奔去,拼尽全力,耳边风声呼呼作响,他快到几乎出现残影。
    眼前又浮现她的面容。
    “江挺,我喜欢你。”
    “江挺,我可以……抱一下你吗?”
    “江挺,我们回家吧!”
    “对不起,江挺。我错了,我下次再也不会这样了。”
    “江挺,吃了饭才能快快好起来。啊,张嘴。”
    “……”
    这个世上,没有一个人知道,他们在一起过。
    他们拥抱、接吻、做爱。
    她说她最喜欢他,永远不会变心。
    明明每一句话,每一个字,他都记得清清楚楚。
    难道都是假的吗?
    酒店也在,还是那个房间。
    那天她晕车,一到房间就睡着了,要是她知道那天是他帮她洗的澡,一定害羞得脸都红透了吧。
    状元糕也在,买了一个,还是一样奇怪的味道。
    那座桥,在这里,他给她拍过一张照片。
    还有,还有……
    时光邮局。
    江挺走到前台处,声音哑涩:“我来取明信片。”
    前台见他脸色苍白,多看了眼,“请您报一下当时留存的手机号码。”
    江挺立刻报出一串号码。
    前台输入查询:“没有哦。”
    江挺捏紧了拳,沉默半响,又报出另一串号码。
    前台:“有的,在二楼,您取完来我这边登记就行。”
    前台觉得这位帅哥有点奇怪,取完明信片之后精神紧绷,走出去时还趔趄了下,整个人摇摇欲坠。
    难道是女朋友出事了么,她不禁猜测。
    “……那个帅哥不太对劲。”
    “哪个?”
    “就前几天住进来的,指定要景观房的那位。”
    下午,酒店两个服务员闲谈着。
    “哦,他呀,怎么了?”
    “两天没出来了,还不让人进去打扫。”
    “那有什么好奇怪的。”
    “我就觉得他脸色不太好……”
    “别瞎想了,能有什么事啊,说不定人家帅哥就是不想让人打扰呢。”
    “好吧……”
    到了第四天,退房当天,下午三点半,房间内线一直没人接,又联系不上住客,酒店经理敲了敲那间门,“江先生,您在里面吗?”里面没人应答。
    后面有人说:“他一直没出来过。”
    “还点了很多酒。”
    酒店经理眉一蹙,拿房卡刷门,滴一声,门开了,浓烈的酒气扑面而来。
    床还是原来的样子,像是从来没动过。桌上趴了个人,手边酒瓶东倒西歪,基本都喝光了,还有一小瓶药,也是空的。
    酒店经理连忙冲过去,拍了拍男人的肩。
    “江先生,江先生!”
    他转过头,焦急地说:“快打120!”
    酒店经理把江挺扶起来,看见他满脸的泪,一怔,“江先生,您现在感觉怎么样,身体难受吗?”
    江挺半睁着眼睛望向他身后,动了动唇。
    “先生,您说什么?”
    “……”
    江挺忽然抓住了酒店经理的手。
    酒店经理将耳朵凑过去,仔细听。
    “糖,您要糖吗?”
    酒店经理回头,“有糖吗?谁有糖?快去拿点糖过来!”
    后面立刻有人说:“有!我有!”
    ……
    意识逐渐远去,江挺闭上眼,耳畔又响起她的声音。
    “江挺,你真好。”
    “送给你的,喜不喜欢?”
    “江挺,我好想你啊。”
    “好吧,那就抱一下。”
    “我还没原谅你呢。”
    “总是这样,每次都说不过你。”
    “我是说——”
    “这就是最好的选择。”
    “……”
    他紧攥的手渐渐松开,露出一张被捏皱的明信片。
    明信片上面只写了一行字,开头似乎是人名,两个字的空间,已经被黑色的笔迹划去,中间还戳破了一个小洞。这种明信片的材质很硬,却被人用笔生生划破了个洞。
    足以想象,他是怀着怎样的心情划下这一道又一道的痕迹。
    人名已经看不见。
    后面几个字是——
    【我好像开始喜欢你了】
    窗外大片的紫色马鞭草花海,如同一场美丽虚幻的梦境。
    风拂过,吹动纱帘,也吹开了那张被人捏皱的明信片。
    里面手忙脚乱,有人开始给他做心肺复苏。有人踩到了那张明信片,又一阵风,将它带到阳台外面的小河中。
    逐渐沉入河底。
    如同江挺的生命,在这一刻划下句点。
    -《镜花水月》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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