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中旬,安市淑女盛会的选拔如期举行。因为报名是早就进行的,而人员考核也在暗地里进行中,所以选拔并不复杂。

    当牧锦听到选拔方式的时候,简直有种“是不是太儿戏了?”的感觉。

    ——竟然只是让每个报名者叙述自己为淑女盛会中所进行的准备。

    “你只要用尽方法说服我们同意你参加这次淑女盛会,并且圆满的回答我们针对你的叙述所提出的问题就行了。至于结果,组委会讨论之后会另行通知。”

    这个题目,之前所有的报名者都不知道。因此,如何在最短的时间内快速组织语言,把自己的考虑、想法讲述出来,也不是件简单的事。

    牧锦进入选拔面谈室时,微微一愣。坐在里面的组委会成员,除了两三位不认识之外,其余全在景山大道的两次花会中见过。顾大太太、孟太太、miss赵都坐在其中。细一思量,便也释然。除了她们,谁有资格评判安市的淑女呢?

    牧锦定了定神,明白成败在此一举,考虑片刻后,清晰而流畅地说:“要说到我为淑女盛会所进行的准备,首先请允许我阐述一下我对华国淑女的看法。——自古以来,男尊女卑的思想禁锢了女性,使得女性很难大展身手,似乎成为了男性的附庸。淑女一词,是女性的品德、才华的融合,体现了华夏女性独特的美。古代淑女用她们独特的视角和感受,将她们对美的追求融入到生活中,塑造了温婉含蓄、细致入微的素养。但是今时不同往日,如今的淑女,不再受制于闺房,不再受礼教约束,同样可以在社会上有所作为。然而,淑女之所以为淑女,必须具备良善的品质,必须拥有善于发现美的眼睛,这一点,无论何时,都是不会改变的……”

    牧锦娓娓而谈,越说思路越明晰,也越自信。她的双目熠熠生辉,折射着美妙绝伦的光芒,她米分嫩的唇瓣微翘,噙含着一丝恬然而俏丽的微笑,她用语言妆点自己的蕙质兰心,巧妙地包装着自己的思想,展示自己清新动人的魅力。

    几位太太不动声色地交流着眼神,毫不吝惜对牧锦的欣赏之意。

    不过,顾大太太还是问了个对牧锦来说,比较有挑战的问题,“牧小姐,你刚才这一番演讲很精彩,但是,我个人认为并不能掩盖你在某些方面的不足。现场表演部分,你恐怕会比其他人少一些胜算,这个问题,你怎么看待呢?”

    只有顾大太太一个人提出了质疑,孟太太等人倒是没有太多的问题。

    牧锦明白,如果不能把顾太太的疑问解释清楚,绝对不能得到自己想要的结果。于是她自如一笑,轻启朱唇,“我想,参加淑女盛会的女孩子们相聚在一起,并不是为了提高技艺,或者比拼技术而去的,这场盛会没有什么功利性,更多的是将怡情养性的观念深入人心。尺有所长,寸有所短,我在表演技艺方面少一些胜算,但是我在表达技巧方面却比别人多了一成考量。我相信,我的优势也是其他的女孩子所不具备的……”

    顾大太太轻轻嗯了一声,颔首,不再问话了。

    剩下就是一些闲聊,以及对牧锦整个活动设计方面的追问。众人都觉得她很有想法,再加上她的自信使得她整个人更加光华动人,这些太太们心里其实已经同意牧锦成为安市淑女代表团的正式一员了。

    ——何况,两次花会中,牧锦的为人处事与行为已经证明了,她的确配得上“淑女”这个头衔。

    牧锦的考核结束,她走出面谈室后,下一个进去的人是韩秀萱。她轻声祝福道:“祝你成功!”

    韩秀萱对她的善意报以微笑,迈着优雅而轻快的步子进去了。

    牧锦从狭长的休息等待室中穿过,眼光瞥见魏熙然与圣格纳女中高二的几位报名者坐在一起,似想跟她们交谈,但那些小一点的女孩子对这位“牌坊街名媛”采取的却是敬而远之的态度。

    魏熙然突然抬头向牧锦望来,白多黑少的眼底含着一丝怨毒,却拼命挤出一个难看的笑容,“阿锦,你出来了?怎么样啊?都问了什么问题?”

    因为这句话,牧锦成为众人瞩目的焦点,大家都竖起了耳朵,想听听她怎么回答。

    等待室里有组委会的工作人员在维持秩序,马上想要过来阻止。

    牧锦哪里会上当,只是稳稳一笑,“一会儿你进去便知道了,加油哟。”这声加油完全不走心,场面话而已。

    魏熙然自然也不介意,扯扯嘴角,“谢谢。”

    ……

    结果公布很快,第二天,牧锦便收到了镂空珠光烫金邀请函:牧锦小姐,诚邀您作为安市代表团成员,于六月15日前往京城,参加华国淑女盛会……

    这张邀请函依旧是在餐桌上被管家老马送过来的。

    牧锦镇定地接过来,打开之后,一个字一个字地看了一遍,终于忍不住露出了欣喜的笑容。

    “锦儿,你是中选了吗?”冯贞静的欢乐不比她少,拿过邀请函就细细品看,满面笑容,更伸手过来轻轻抚摸着牧锦的头发。

    牧玉翔也很是欣慰。

    魏熙然却叫住了老马,“马叔!怎么只有一张邀请函?”

    老马摊开手,“的确只收到了一张。”

    “我一定会中选的,一定会。”魏熙然喃喃道,“爹地、妈咪,等会儿我的邀请函肯定会有人送过来。”

    夫妻俩也不会不给她面子,都郑重点头,“好的。”

    牧锦将自己的邀请函放在一边,没有说什么。

    这天,直到深夜,牧家大门都没有信使过来敲响。

    魏熙然在东楼大套房里红着眼睛踱来踱去,口中不停地嘟囔着,“一定有的,一定是弄错了,怎么会给牧锦!……不行,我要打电话给miss赵!我要问问她!”

    赵惠宜接到魏熙然的电话后,用很惋惜的语气说:“熙然,抱歉,组委会没有通过你的申请,也许下次你还有机会。”

    挂掉电话之后,魏熙然尖叫一声,扑倒在床上大哭起来。

    琴嫂听见她这边动静太响,过来劝慰,“小姐,别哭了,再哭眼睛就肿了……小姐你是最淑女的,是她们没有眼光!”

    魏熙然兀自哭得一抽一抽,完全没有兴趣听她说什么。

    牧锦的屋子里,气氛却正和谐。冯贞静难得到女儿暂住的房间里来,跟女儿促膝长谈了好久。

    “锦儿,你是个好孩子,幸亏妈咪坚持把你找回了家……”冯贞静慈爱的眼光在女儿的脸上仔仔细细地端详。

    牧锦默默地靠过来,将脑袋扎进母亲的怀中。

    冯贞静手抖了一下,很快便惊喜地抱住了她。这还是母女两个首次做出如此亲昵的举动,以往最多就是牧锦挽一挽冯贞静的胳膊而已。

    牧锦的内心其实并不是完全平静的,重生以来,很多事情都在往她期望的方向进行着,可偶尔夜深人静,回想到上辈子那段屈辱的历史,仍是会有些微的怨气涌上心头。

    她想知道,究竟是什么原因,令她和魏熙然被抱错;又是什么原因,在她回家之后,父母的感情如此冷淡,甚至完全顾不上她?

    这个问题要把她逼疯了。

    她想明明白白的问出口,她想知道原因。

    ☆、第64章 情知起67

    第六十七章

    牧锦抱住母亲的腰,将脸蛋贴在母亲的肩膀上,低声问:“妈咪,我、我想知道,您怎么会在林妈妈生产的那个医院生小孩?又为什么当年我会被抱错了?”

    她的声音一向是如同金玉相击,十分动听,然而此刻的嗓子却微微有些低哑压抑。

    这是她埋在心底最深的痛楚,从前世到今生,一直不得其解。前世是因为家里的气氛极度怪异,父母貌合神离,甚至时常吵架斗气,所以她不敢询问。今生她旁观许久,发现父母的感情还是很不错的,夫妻两个也渐渐有了不少浪漫的时光,常常外出享受二人世界。

    所以牧锦觉得,询问的时机到了。只是不知前世在她二十五岁归家之前发生过什么事,令得父母之间形同仇人?这个问题只能走一步看一步,希望自己能够化解掉。

    冯贞静怔愣半晌,接着便心疼极了。

    女儿大了,懂事了,可以跟母亲聊一聊私密的事情了。反之母亲也可以跟女儿说一说心里话,又未尝不可?

    冯贞静心理挣扎了一阵,保养得十分细致的酥手从牧锦的头顶滑下,抚摸那缎子似的长发。她长叹一声,终是开了口。

    “锦儿,这事情妈咪可以对你和盘托出,只希望你知道了原委之后,不要怨恨我和你爹地,可以吗?”

    “妈咪,我怎么会怨恨你们。”牧锦抬起头,认真地注视着母亲的眼睛,“是你们给了我生命,而且现在我们一家人幸福地生活在一起,我快乐还来不及,何谈怨恨?妈咪,我爱你,也爱爹地。”

    冯贞静怜爱地捏了捏女儿米分嫩的脸颊,“爹地妈咪也很爱你。”

    牧锦黏在她身上撒娇,“妈咪……”也不知为何,现在撒起娇来,感觉心理负担不那么重了。

    冯贞静搂着她,慢慢开口开始叙述过去的恩怨,她的语气平淡,已经不再有原来那么憎恨和怨怼。

    “……那个时候,我跟你爹地都还年轻。我们虽然处于热恋之中,但是不知道该如何珍惜,也不懂得,当两个人的感情遭受到外来的冲击时,应该如何去维护……”

    牧锦静静地靠在牧锦的肩膀上,听完了长辈的这段往事。

    沈懿芸。这个名字她还是第一次听说,原来竟然还有这样一个恶毒女配在搅和父母之间的感情。现在已经不是封建时代,表哥表妹之间哪里还能够通婚?国家法律根本就不允许的啊。

    这种事人人都知道,沈懿芸这女人却偏偏要任性妄为。就算她真的拆散了父母,她也是绝对不可能与父亲有任何结果的。尽管如此,她还是这么做了,说明她的心理严重扭曲和变态到了一定的程度。

    沈懿芸已经十多年没有出现在安市,据说是在国外。可不知怎么,牧锦总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说不定,前世沈懿芸曾经回来过?她又来故技重施扰乱父母的生活,所以那个时候家里的氛围才那么糟糕?

    不管怎样,对这个女人绝对不能掉以轻心。

    牧锦抱住牧锦的手臂,“妈咪,我觉得爹地是很爱很爱你的,所以你们一定不要被外人挑唆。”

    冯贞静心里很甜蜜,自从女儿归家之后,她与丈夫的相处变得融洽了许多,特别赏樱会那天,又找回了一点从前约会时的感受。她笑道:“你又哪里看得出来爱不爱的。”

    “我当然看得出来啊。”牧锦道:“爹地非常在乎你,而且他的目光常常凝聚在你身上,如果这都不算爱,那什么才是爱呢?爱就是在自己意识不到的时候,总是关注一个人。”

    “哈哈哈……”冯贞静搂着她,笑得很开心,“你这小丫头,还真知道什么是爱!”

    笑了一会儿,她又笑嘻嘻地刮刮牧锦的鼻子,“告诉妈咪,你有没有喜欢上什么人啊?咱们景山有没有哪家公子能够入你的眼?”

    “哎?”牧锦没料到母亲会问这个问题。

    “嘿嘿,妈咪看你跟孟家的老三关系还不错啊,而且跟江家的兄妹也总是在一块儿玩……嗯,顾家的大公子也是你们那一个圈子的……”冯贞静以为女儿年少慕艾,所以分析的也是非常自然,“孟令晨、江劭峥和顾震苏,这三个人都不错。江劭峥是妈咪看着长大的,最是沉稳,人品绝对没问题;顾震苏嘛,更不用说了,家世、能力都是一等一的好;至于孟家老三,虽然不如另外两个能干,但是他在孟家十分得宠,将来就算什么都不做也能过得很舒心……锦儿无论喜欢谁,妈咪都会支持你的。”

    牧锦有点晕。她现在真的没有那方面的想法!

    她依稀记得,在前世,江劭峥五年后会跟深市的一个船运世家联姻,她回归牧家的时候,人家都已经抱上儿子了;顾震苏虽然一直没有结婚,但也与京城的一位名门千金官三代订了亲;至于孟令晨,这个风流成性的家伙闹出了无数绯闻,常与小明星、嫩模厮混在一起,还扬言绝对不结婚。

    这样三个人,怎么会跟自己有什么感情发展的可能?

    经历过那段失败的婚姻,她对爱情已经没有任何奢望。她现在就像一块海绵一般,拼命的汲取知识,因为她懂得,想要掌握自己的命运,就必须让自己能够独当一面。她不想再和上辈子似的,迫于家里生意的关系,嫁给并不爱的人。

    生意的事也是一个谜团,就她现在了解的情况,牧家的枫恒集团运作良好,并没有出现什么问题,跟路家的合作也是相辅相成,不存在哪一方独大、需要另一方拯救的情况。怎么在七年之后,会有如此大的动荡,使得牧家的生意一落千丈,不得不靠联姻来挽救?

    牧锦摇了摇头,“妈咪,我、我还小,我不想那么早就谈恋爱。”幸亏才十八岁,还能装装嫩。

    冯贞静心底偷笑,以为女儿在害羞,她也不是想逼问什么出来,于是笑道:“好吧,锦儿还小,妈咪可舍不得哪家的臭小子把你的心抢走。”

    牧锦将脸埋在母亲的肩上,囧囧有神。

    母女两个又喁喁私语好一阵,直到菊嫂好心地来提醒小姐该睡觉了,冯贞静才起身离去。

    牧锦躺在那张复古红木架子床上,心潮起伏。原来她竟是因为这样的原因才被抱错,女人的嫉妒心真是可怕,沈懿芸不惜毁掉一个孩子的生活,只为了给年轻的小夫妻一个深刻的打击,这个女人才是真正的可恨。

    至于魏熙然,如今好像也乖觉了些,不再到处蹦跶惹事了。这次淑女盛会没选上,应该给了她一个深刻的教训。只要她不找自己麻烦,不要再肖想不属于她的东西,牧锦还是无所谓让她继续舒舒服服在牧家过下去的,不过就是多养一个人,费点米和银子而已。谁愿意没事总是去防范某个人,实在没劲。

    ……很快就要高考了。对这个圈子的人来说,考不考的根本不要紧,反正就是读大学了,哪里不能上,国内国外,只要有钱随便选。

    但在这方面,牧锦还是有自己的傲气,也比较保守的。她没有非得上名牌大学的念头,如果能跟上辈子一样,靠自己的能力考上安市大学,她就心满意足了。

    父亲曾经暗示过,若是她愿意,家里可以送她到国外上最好的大学,但是牧锦没有那种意愿。她想要自立,就没有那个美国时间浪费在出外留学上,再说了,她曾在法国呆了几年,还有必要再重复一次那种经历吗?她所积累的知识,足够她开始创业了。

    至于上大学,只是出于一种执念,消除曾经的遗憾而已。她并不在意名牌大学文凭的虚名。

    重生回来之后,最开始在学习上稍微有些吃力,但是渐渐的,忘记的那些知识也回到了脑海中,再加上不用被生计所累,她感觉自己的成绩比前世又进步了不少。

    林晓兰店里的化妆生意如今已经做起来了,效果还不错,邓朝华时常在william、步行街和牧锦之间传话,很多想法已得到实施,牧锦很满意。

    高考前一周,牧锦打算去探望养父母一家。

    不过,当她在早餐饭桌上跟父母说起要去步行街的打算时,沉寂许久的魏熙然突然开口了。

    “阿锦,我跟你一起去,可以吗?”

    牧锦顿时奇怪地望着她,“……?”

    “我说,我跟你一起去瞧瞧林妈妈,行不行啊?”魏熙然怯怯地缩了缩肩膀,好像很害怕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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