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说笑,到了驿馆外面。

    完颜康的服色与本地人迥然不同,招来不少围观之人,他也浑不在意,假装听不懂周围西夏语对他的品头论足。也有说他长得好看的,也有说得瘦得像只鸡仔的,听起来十分有趣。李德任也听到了这些评论,却不好加以评论,右手成拳抵在拳下大声咳嗽了两声,他的亲兵们开始驱散人群。

    完颜康正要说什么,忽然眉头一皱,直直往一个方向看去。李德任顺着看去,并没有发现有什么不妥……等等!那是?完颜康以眼神示意:我要去看看。李德任点了点头,心里已经有了预感。那应该是有人在说汉话,并且是陕西一带的口音。兴庆府一国之都,有些异国商旅并不是奇事。完颜康却听得真切,这是讨饶的声音。

    两人带着随从近前一看,却是一家主人在鞭鞑奴仆。李德任命手下去问,才知道这是从夏、金接壤的地方掠来的人口。人口对于西夏来说,是一项国家资源,架不住参战的部族不少,昧点私财,再正常不过了。李德任命手下拿钱去赎了这人,赠予完颜康。

    完颜康道:“我便不与阁下客气了。”又问这汉人姓名,答曰李姓,行六。完颜康见他衣衫褴褛,命人顺手在成衣铺子里买了件衣裳给他披上。李六便是再傻,也知道这回是撞了大运了。紧紧跟着完颜康,问什么答什么。他知道的也是有限,一脸恨不得将自己知道的全倒出来的表情:“夏兵来了,牛羊都被抢走了,家里人也被抢了,也不知道分散到哪里去了。”说完,又木了一张脸。

    经此一事,完颜康便再没了闲逛的心情,再折回驿馆去。路上李德任忽然叹道:“兴,百姓苦;亡,百姓苦。不知贵国有没有敝国百姓呢?”完颜康摆了摆手,示意回到驿馆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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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到得馆舍,完颜康命人将李六带下去,再与李德任对坐说话时,先戏言:“这回不会再从窗子呀、房梁上来跳下个姐姐来了吧?”李德任苦笑道:“怎么会?”完颜康道:“我只管看着,谁也不偏帮。”李德任道:“贵使这话从何说起?”

    完颜康伸出一根手指在他面前晃了一晃:“你不是能做得了主的人,我也只是一个传话的人。”

    李德任终于下了决心:“贵使稍待!”

    第二日,并不见李德任再来。完颜承麟见状,来寻完颜康商议:“兴庆府,是不是要变天了?你我身陷其中,可不是什么好事。”完颜康道:“他们变他们的天,咱们看咱们的戏,叫底下人整束停当,日夜不要停了巡逻岗哨。别被误伤了。无论夏国谁当政,总是要咱们一纸诏书的。”

    完颜承麟道:“你看这个齐王世子?”

    完颜康道:“不见他父亲,可说不好。”完颜承麟道:“看他的样子,他的父亲,总不至于比李安全更麻烦。你我倒可助其一臂之力。”完颜康笑问:“如何助?我们只有三百人。”完颜承麟道:“坚其志即可。”

    完颜康道:“等见过李安全。”他可没忘记,当初从李安全手里敲了好大一笔军需。李安全还等着他造反呢!又对完颜承麟招手,与他一阵耳语,说的却是两人唱个双簧,自己装作是个来镀金的纨绔,完颜承麟看起来老成持重,作个实际的主事人。完颜承麟笑道:“偏你主意多。”也同意他这主张——多一点底牌总是好的。

    李安全晾了金使三天,听探子回报,说完颜康不慌不忙的,一点也不着急。倒将李安全气了个倒仰,恨恨地下令,宣金使入见。

    完颜康与完颜承麟还没等到李遵顼的消息,先接到了夏宫的通知,两人穿戴停当,往夏宫里去见李安全。李安全年纪比两人都大,目光有些凶狠,面色微黄,两颊却是通红。见了二人便问:“尔如何不行礼?”

    这又是扯皮了!嫌弃两人对他行的礼不够大,完颜康从容道:“我,赵王世子,殿下,夏国之主。”你就比我高半级,要个毛的大礼?夏国方面又跳出一人来与他争执,完颜承麟也为完颜康挡驾。

    你来我往,打了半天嘴仗,才轮到完颜康代表金主“颁赐”礼物。李安全阴恻恻地道:“贵国国主好大方。”完颜康微笑道:“圣上的赏赐,是面子。便是一张纸,轻易也是求不来的。拿金银去衡量,岂不贻笑大方?”将李安全鼻子都要气歪了:“世子好忠心。”完颜康笑道:“过奖了。安守本份而已。”

    卧槽!你安守本份跟我要军需,是要补贴国家吗?别告诉我你这么爱国啊!你个死纨绔!

    李安全忍了忍,命人引他们参观夏宫花园,将完颜康单独引到了一间偏殿,他要跟完颜康摊个牌!你到底反是不反?

    完颜康先到的殿中,进了之后大吃一惊:卧槽!这墙上都是些什么鬼?!虚竹,你老婆的陪嫁是不是少带了点什么?!

    打死他也想不到,在西夏宫里还能看到高深的武学啊!还挂得满墙都是……

    第40章 又反了

    西夏国家比宋、金都要小一号,连皇宫也比宋、金的小些。当然,这个小也是相对的,该有的,一样不缺。比起中都的赵王府来,也还是要大上许多。略施小计,并且是在自己的主场,将两个人分开,并不是一件十分困难的事情。

    完颜康早有准备要直面李安全,却也不由得暗生警惕。

    万万没想到会到了这么一个地方!

    只一瞬,完颜康就想明白了。

    逍遥派三大boss之一的李秋水,做过西夏太妃,在西夏皇宫里有点什么遗存,也算不得稀奇。大概所有皇室里,也就大理段氏对武功有着非同一般的追求和成绩,其他皇室基本上处于一种“我手下有人能打就行了”的心态里。所以这些拿出去能够让江湖人为之疯狂的招式秘笈,就这么大剌剌地摆在了这里。宫女太监从眼前路过,瞅都不带多瞅两眼的——因为完全看不懂嘛。

    完颜康以前属于对武功不重视型的,尝到甜头之后,虽不至于拼了老命地搜罗,东西到了嘴边还不咬一口,似乎也对不起这样的运气。心里已经盘算开了,要怎么将这些东西都卷走。

    这一分心的功夫,李安全便已经来了。完颜康知道此人不好对付,就算是与金主俩傻到一块儿,拿国运怄气,人家起码篡位成功了,自己还在苦逼地当着实习生。完颜康的态度很端正,用一种看老前辈的态度来对待着李安全。

    李安全却不好打发,沉着脸,用审视的目光将他从头打量到脚,再从脚打量到头。“一个娇生惯养的小孩子”这是李安全对他的最终评价,完颜康的外表太有欺骗性,当他故意装乖的时候,真是乖得不行。

    李安全并不打算放过他,有意地用有压迫性的目光看了他很久。完颜康心里数着数,差不多三十个数低头。李安全满意了,才开口:“你在我兴庆府过得倒是自在!朕的马,好骑吗?”

    个小王八蛋!这么招摇过世!生怕别人不知道老子给金狗送过礼,是吗?信不信毒死你们啊?还提什么罗氏?!让别人嘀咕我忘恩负义!我打死你个小兔崽子信不信!

    完颜康抬起头来,一脸地莫名其妙:“啊?挺好的啊?可是你为什么要生气?”

    李安全却不傻,冷笑道:“在朕面前装傻吗?奏对的时候不是说得挺好吗?”

    完颜康没去计较“奏对”这个词儿用得挺不好,而是反问:“我是使节呀,不应该那样讲吗?”

    他的态度太端正了,像个拿着外交教科书宣读的好学生,并且自信自己照本宣科得十分完美。完颜康知道自己的优势——年龄小,这样的优势保持不了几年了,能用则用,装个傻,又不少块肉,能迷惑住李安全,安全脱险再捞上一笔,那就再划算不过了。他已经察觉到了,之前他的许多举动,在别人眼里,就是受了完颜洪烈指使的。包括神来一笔坑了李安全的军需,不是他自己的主意,他只是个传声筒。那么,在李安全面前,就将这个角色扮演到底好了。

    一个生涩的执行者,胜在能将指令执行到位。又有一点小聪明,但是聪明外露让人能看出来。总的来说,在枭雄人物眼里,此人不构成威胁,却又有些小用。

    李安全也快速作出了判断,这小子看起来老实,其实并不像表现出来的那么正派。完美地执行指令,这可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做得到的。能扮演好一个不丢脸的使节,本身就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但是,还是个执行者而已。

    李安全不客气地问道:“你父亲是怎么说的?”

    完颜康一顿,心道,来了。表情更加认真了些:“一颗种子,从种下去到开花结果,总是需要一些耐心的。我们的准备,并不比国主。”完颜洪烈并没有说什么,这是他自己编的。他的心里,对李安全篡位成功,也是有几分佩服的,话说出来便格外的真诚。

    李安全对这种说法却很满意,带点嘲讽地提醒道:“可别准备来准备去,叫你们那个傻皇帝看出来了。”完颜康道:“这怎么会呢?”

    李安全满眼讥诮,不再搭理这个话题了。如果眼前是完颜洪烈,他或许还能再多说一点,完颜康的话……还是算了吧。

    “你与德任处得倒好,学得怎么样?”

    完颜康眉毛一扬:“他经念得不错,您不会就指望这样的宗室拱卫疆土吧?”口气里也带上了讥诮。

    李安全一笑:“会念经就好。他父亲是状元,做你的向导讲解风物,绰绰有余了吧?”必须是温文尔雅、处事大方,能压金国野蛮人一头的!

    完颜康摇摇头,忽然指着墙壁道:“这世上必有他也不懂的东西,这是什么?”

    李安全以为他词穷要转移话题,也不以为意,顺口道:“不过一些前人留下的字画,也不值什么。”

    完颜康心道,那是你不懂,拿出去能让人疯了似的抢。口上却说:“我看倒像是武功,这个他也懂吗?”李安全浑不在意地道:“些许小技,懂又如何?不懂又如何?”

    完颜康便面现怏怏之色,显得很是不服气。李安全一见便知他是对这个上心,不由一笑:“我大夏一品堂有许多高手,你若喜欢,可与他们练习。”完颜康便作出了不乐意的样子,活似个怄气的纨绔:“谁要他们?”李安全加重了语气:“贵使……”

    完颜康听到这两个字,又变做一个合格的使节了。他将这变化掌握得很好,存了心去误导李安全,每一种表情和语气变化,都不激烈夸张,只作细微的改变,让李安全以为是自己判断出来的。

    人总是倾向于相信对自己有利的判断,李安全希望金国乱,希望完颜洪烈造反,却不会希望金国出现一位明君英主,更不会希望完颜洪烈的继承人少年老年,智多近妖。他宁愿相信这样一个十五岁的少年,现在只能做一个执行者,同时,有着少年人共通的毛病——喜欢新鲜热血,如果能进化成玩物丧志,那就再好不过了。与国家利益比较起来,一点江湖武功,又算得什么?

    完颜康精准地把握住了这种心理。

    将脸一沉,显出十分不甘的样子。李安全自己的事情也挺多,略作拿捏,便说:“既然如此,朕便将这些赠予贵使,贵使好好钻研便是了。近来使节颇多,兴庆府里怕要混乱,贵使还是少出门的好。”

    完颜康卷了一大箱子秘笈回到了馆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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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完颜承麟与李德任二人正在馆驿里急得团团转,一个副使,将正使丢了,一个是来约定见李遵顼的时候,发现正主被扣宫里了,生怕是哪里疏忽被李安全发觉了,那便是灭门之祸。

    等完颜康拖了个大箱子回来,两人都惊呆了,一齐问道:“这是什么?”

    完颜康笑道:“误入仙境,得了些东西。”两人都不信,完颜康道:“不幸遇到贵国主,幸尔说得投机,捞了些东西回来。”两人对武学秘笈兴趣都不大,完颜承麟低声道:“忽都,不要耽误了正事。”

    完颜康道:“让他以为我无心正事,便是最大的正事了。”

    李德任以手加额:“正是。”又说约定今晚见他父亲。

    当天夜里,李德任父子穿斗篷,悄悄到了驿馆。

    李遵顼是个有些阴沉的中年人,与李德任面貌上有些相似,气质却大为不同。完颜康能感受到他的……虚伪的热情,直觉是个很玄妙的东西,很多时候是经由经验、对比而来。眼前一个活脱脱的对比,便是李德任。比起儿子来,李遵顼就显得没有那么真诚了。

    这是一个对金国强硬派,完颜康在一瞬间就有了判断。没有任何犹豫的,完颜康就认为,他上台也好,政变通常带着清洗,这是对西夏国力的削弱。况且,还有李德任,这一位对金国的好感很难判定,但是却很明智,知道再与金国打下去,西夏也要完蛋,所以宁愿和平。面上却也带一点虚伪的诚恳,将李遵顼好生吹捧了一番。

    李遵顼并不是来听他夸奖的,等他说完,略作谦逊,便问道:“不知贵使何日归去?回去之后,又要禀报些什么呢?”

    李德任面露惊讶之色,又不好插话,只听完颜康道:“我不过是来送个礼,转一转,礼也送到了,吃了饭便走,就是完事儿了。至于回去说什么——您有什么别的事儿要我一并带回去的吗?”

    李遵顼道:“贵使到时便知。”

    完颜康道:“静候佳音。”

    两人一瞬便有了默契,李德任这才上前说出了李遵顼的来意:一、若是事成,请完颜康为李遵顼向金国请求册封;二、若是有个闪失,请求完颜康设法将他们带到金国,进行政治避难;三、如果有可能,希望能够混几个人在完颜康的随从里,进宫赴宴,相机行事。

    完颜康目视完颜承麟,完颜承麟照着两人先前预谋,趋上前附耳过来。两人故意咬了一回耳朵,装作是在商议。完颜承麟来时确得金主吩咐要有所动作,却不知道完颜康想要做些什么。此时心里也有些惴惴,悄悄拉了下完颜康的袖子。

    李遵顼见状便想:果然这个世子只是个幌子!

    完颜康便说:“我带的人刺杀了贵国国主,我还要不要回去了?这个可不行。你可真不厚道,我们一路而来也算投契,你只给了我一个奴隶,便要做这许多事情,这是不行的。”他心思转得挺快,立意要从这件事情里面再捞点好处。

    两人讨价还价一番,完颜康只答允了前两条,却要求李遵顼要归还从金国掠掳的人口。哪怕不能全部归还,先还个三千户也是好的。理由还很正当:“我与德任兄投契,帮忙便帮了,朝廷诸公却不像我这么好说话,圣上也不可能听我说什么,便信什么,殿下总要拿出点诚意来吧?我答允你,给我三千户,我将这两件事情都办得妥妥当当。立誓也可,你我歃血!”

    李遵顼再看完颜承麟,完颜承麟硬撑着微笑看着他。

    双方扯皮许久,方才议定。除前面两条外,完颜康与完颜承麟允诺,若李遵顼出了万一,他们二人会在金国尽力,将李遵顼的遗孤扶植上位。李遵顼归还掠自金国的人口三千户。

    两边盟誓,只待宫宴当日发动。

    此后,不再见李遵顼的影子,倒是李德任常往馆驿处来,眉宇间渐渐多了些紧张的神色。完颜康这里,因一入驻便是个警戒的样子,如今依旧警戒,别人也不以为异。李德任已经悄悄将其幼弟引来藏在馆内,若事有不偕,便混入金使队伍里,夹带出逃。

    到得宫宴当日,完颜康作为金使,位次靠前,与西夏诸臣听歌看舞。酒正酣时,李遵顼却摔杯为号,便有许多顶盔贯甲之士执刀涌入。李安全大吃一惊,旋即冷笑:“你们这是要造反吗?”

    李遵顼却细数他的过错,说他蒙罗太后的恩德登基,却太后放逐,又擅兴兵事,致使国家疲弊不堪等。

    李安全亦不肯束手就擒,大声呼喊救驾,又向完颜康求救。宫中卫士先吃一惊,再与李遵顼的人厮杀起来。正在缠斗中,李德馨携她的军士赶到,笑道:“你们总是忘了防备女人。”胜利的天平倾斜了。

    完颜康却将桌上两只果核捏在手里,趁乱暗运内劲一弹,将一个打在李安全的哑穴上——让他当众喊出来“我还资助过你造反”,可就坏了。另一个却运力打他膻中,令他受暗伤,不致眼下即刻毙命,迟一刻再死。却又来不及说出些什么不利的话来。

    李安全并不很得人心,大臣里有忠于他的,另有一些却是袖手旁观。有呼唤金使主持正义的人,完颜康也充耳不闻。只留意看呼喊他的那位老兄被人砍了,才放下心来——这位就是直接与他接触,坑了一大笔军需的老兄了。

    直到李遵顼将李安全擒下软禁,完颜康方道:“今日之事,我会向陛下如实禀告的。”

    李遵顼大事已成,却还需要金国的承认,虽然很不喜欢金国,还是板着脸对他点了点头。又对女儿一抬下巴,李德馨即上前道:“贵使,请吧,现在兴庆府乱得很,我护送您回驿馆。”

    第41章 大礼包

    以下克上,在西夏并不是第一回,完颜康也不觉得这是自己的功劳。李遵顼父子显然是早有准备的,并不一定要依赖金国的力量。金国上层,至少徒单衡等东宫人士,在此之前早有判断——久战不下,西夏内部必然生乱,至于由谁来篡位,这个并不重要。

    至于以后的态度,或者直白一点说,是不是亲金,这玩意大家都说不好。因为金国皇帝他,也没吃药。想要虐人千百遍,还让别人待你如初恋,玩政治的人不带这么天真的。

    拿稳了这一点,完颜康便不准备对李遵顼再索要其他的东西了。他人还在兴庆府呢,将李遵顼带得太狠了,双拳难敌四掌,被人扣了怎么办?能将这三千户带回去,他就知足了。这一件事情,他倒不是特别担心,西夏人笃信机鬼,出兵要占卜,立誓也挺当真。最重要的是,李遵顼还需要金国的一纸册封。拿到上岗证之后再把这些人口抢回来,这事儿他也绝对得出来。

    这点户口,是完颜康自己的主意,仗的是当时的情势。并且自己也答应了,如果李遵顼事有不偕,便保全他的血脉。这是双方共担风险的交换,超过了这样的交换价值,自己敢要,李遵顼绝对会教做人。此外,还要防止路上出现意外,所以,回去得越早越好!

    完颜康打定主意,接收了人口就尽早上路。只有将人口悉数带回金国安置妥当了,才算大功告成。向李遵顼提这个条件的时候,确是有感而发,十分同情流落他国的百姓。等谈成了条件,又发现此事对自己也是十分有利的。将他们从西夏硬抠回故土的人,自己在这些人的心里会个什么份量,完颜康心里十分明白,三千户,值得他扯这个皮。

    在回去的路上,完颜康故作不经意的对李德馨说:“要公主护送我,那可不敢当啦。”李德馨以这般年纪,参与这等大事,到底是有些得意的,唇角微微上翘着,口里却说:“你现在说得有些早了。”

    完颜康心里一叹,总觉得这姑娘与自己,唔,两、三年前的自己有些像的。总觉得自己做了很多事、能做很多事,其实不然。李遵顼现在的处境,稳定国内是第一位的,她被派来“护送”自己,显是重要性不及乃兄。再者,西夏女兵虽然威风,其实是男兵的一个补充。

    完颜康低声道:“只盼经此一事,世上能少些杀戮吧。以杀止杀,唉,终究也是不得已。”

    李德馨有些奇怪地看了他一眼,对于这个少年,她的父亲与兄长有些不同的评价。父亲以为他轻浮,兄长却与他有点惺惺相惜的味道,父亲说兄长“痴”,她一时不知道信谁好了。

    一路沉默,直到了驿馆接回了幼弟,李德馨才说:“去年,蒙古来攻,我们向中都救援,可没有人搭理我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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