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确保能瞒过所有人吗?”

    这才是真正的欺君,万一被人发现,只怕要带来不小的麻烦。

    “放心。”谢景修道。

    萧御点了点头。

    不只谢景修要安排,他也有许多事情要忙。

    广安堂这一年来也算在京城站住了脚,堂里堂外聘请的人不在少数,萧御本来打算把广安堂关了,后来却还是打算留着,到时候就交到冯老大夫的手上。百灵他是要带走的,陆容容等人却不可能。秦竟和秦老大夫,这两父子都是老实人,在京城也没有别的牵挂,萧御打算直接带走。

    这一日傍晚,萧御出诊未归,谢景修独自回到广安堂后宅。

    院门处传来一阵响动,一道人影突然迅速地冲往谢景修所在的书房,老六无奈地跟在后面,通禀了一声。

    “世子,陈姑娘求见。”

    谢景修穿着家常的软衫,正坐在窗前闲闲下棋。

    陈素卿换上了女儿衣饰,面上有几分憔悴,双目微红地看着谢景修,突然双膝一屈跪了下去。

    “谢世子,求您看在小女子曾救得元老王爷一命的情份上,救救我娘!您的大恩大德,小女子感激不尽,小女子愿一辈子为世子做牛做马,以报世子恩情。”

    谢景修沉静地看着她,道:“陈姑娘请起。”

    陈素卿还要再求,一看谢景修的双眼,却不由得将什么话都咽了下去,讷讷地爬了起来。

    “陈夫人怎么了。”谢景修问道。

    陈素卿一听,眼泪又要掉下来。

    “实不相瞒世子,我父亲得知我师父云海大师与老王爷是至交好友,老王爷又对我高看一二,他便……一直想要与世子联姻。我不愿意,他便抓了我母亲折磨,逼迫我来找世子!小女子已经想尽了方法,都未能得见母亲一面。我实在没有办法,今日来求世子,只望世子看在老王爷的份上,帮帮小女子!”

    老六一听便笑出声来,不屑道:“这可奇了,陈大人为了算计世子,抓了陈夫人来逼迫陈姑娘?你们陈家人的内务事,关我们世子何事?”

    陈素卿忍住眼泪道:“世子也是经历过磨难之人,难道不懂个中情由?小女子与世子同病相怜,我以为世子会懂。”

    老六哼道:“世子向来是自己挣命,从未自怜,又何来与姑娘同病相怜。陈家的事却非要浑赖上世子,实在好笑。”

    陈素卿脸色涨红,只是看着谢景修。

    她的父亲逼迫她算计谢景修,她也并非全然不愿意。谢景修虽然面上不显什么,她却能感觉得出来,此人绝非池中之物。若他只是一个徒有世子之名的贵公子,又如何能够这样随心所欲地过活,娶个男妻都无人敢管?那林显还是少年得志呢,却被越北侯府里的繁冗人事辖制着不得自由。

    陈素卿眼中看到的谢景修,不仅仅是那一副令人一见倾心的俊美面容,还有他身后隐隐约约的势力。

    惟有这样的男人,才能入得了她的眼。

    可是她暗地里使出百般手段无一不是刹羽而归,如果不能仗着元老王爷的那点恩情,她连谢景修的一片衣角都够不到。

    既然如此,索性就借着那点恩情,光明正大地求上门来。

    谢景修似乎全未将她与老六的争执看在眼里,只是道:“救陈夫人,可以。只是陈府,只怕以后陈夫人和陈姑娘都回不去了。”

    陈素卿听他之意,似乎是要武力解决。元王府的私军早被天家收回,他哪来那么大底气说这种话?如此更证实了她对谢景修的猜测,谢景修的手中必定有连皇上都不知道的势力。

    陈素卿心底一片火热,抬眼看着谢景修。

    “不敢劳心世子费心。小女子只有一个不情之请,于世子不过举手之劳——”

    谢景修没有开口,陈素卿只得继续道:“只要世子假意与小女子成亲,我便可将母亲接出陈府来。”

    她说完,便静静地看着谢景修,双手暗暗地捏紧,等着谢景修的答案。

    陈府里冷冰可怕的日子她熬够了,自从她的父亲投靠了李家,整个陈府都变成了李家的棋子和工具。

    只有谢世子,能带她和母亲彻底脱离那片泥潭。

    谢景修不再看她,却道:“老六,送客。”

    陈素卿悲厉道:“世子——世子难道要见死不救?!我本不想挟恩图报,但是元老王爷一条命换我母亲脱离苦海,总不算过分吧?!”

    谢景修没再看她,老六便钳住陈素卿的手臂,将她推出门去。

    “陈姑娘,你是算盘打得太精还是当别人太傻?假成亲?怕是有人存着弄假成真的心思吧。”老六一边朝外走一边道。

    陈素卿挣扎不休,使劲回头去看谢景修,指望他改变心意。

    她所求真的不多,只是想要一个稳妥的法子救出自己的母亲,其他的,她真的从未肖想什么!

    她救了元老王爷是真,也是元老王爷给了她接近谢景修的希望,如今元老王爷打了退堂鼓,她只是想要用那一份恩情换他们来救自己的母亲。

    “元王府难道要做那忘恩负义之徒!”陈素卿涨红了脸怒道。

    萧御刚从外面回来就碰到这副情景,实在吓了一跳。

    老六立马殷勤地跑过去向萧御请安,嘴皮子麻溜地把事情向萧御禀报了一遍。

    萧御看着陈素卿,咂了下嘴巴。谢世子又被人骂忘恩负义了。上一次还是元王妃的外甥女,口口声声是世子的大恩人,如今又来一位陈小姐,也是挟恩而来。

    世子何曾欠了谁的?怎么都来向世子讨还恩情呢?

    陈素卿自认为光明正大,没有什么好隐瞒躲藏的,就算是小人,她也要做真小人。何况这恩情并非捏造。如今谢景修不愿意帮她,这本就是他对不起她,而非她的过错。

    因此面对萧御时她仍旧落落大方,只是面色稍有苍白。

    不知为什么,她就是不想在这个凤照钰面前堕了气势。

    身为男子却甘愿雌伏,陈素卿向来心高气傲,自然看不上这样的人。

    她不欲搭理凤照钰,却见那人竟直直向她走过来。

    “又见面了,陈姑娘。”萧御微笑着道。

    陈素卿也勉强见了礼,又僵直地挺直了脊背。

    萧御仍旧微笑着,道:“陈姑娘对元老王爷的救命之恩,我也是头一次听说,还未曾谢过陈姑娘。”他和谢景修是一体的,这个谢字说得自然而然,陈素卿却听着十分刺耳。

    “但是,我希望陈姑娘这是最后一次打扰谢世子。”萧御笑容不变,话锋却是一转,声音中带上了冷意。

    陈素卿苍白着面容看着他,一言不发。

    “元老王爷不只一个孙子,元王府里那一位比我们世子更得长辈器重。陈姑娘却看准了世子下手,莫不是以为软柿子好拿捏?!”

    老六在一旁听着,听到凤大夫把自家主子形容成软柿子,不禁嘴角一抽。

    陈素卿薄唇微颤,道:“你也不过是站着说话不腰疼,你可知我的遭遇——”

    “我不知道,我也不想知道,以后也别拿你的遭遇来要挟谢世子。”萧御冷冷道,“他不欠你的,他也不欠任何人的。”

    相反,很多人亏欠着谢景修。

    “老六,送客!以后不要让这些乱七八糟的人出现在世子眼前!她有元老王爷的恩情便尽管找元老王爷去,我也想知道老王爷是不是能为了还别人的恩就让世子以身相许!”

    一个两个的都来觊觎谢景修,当他是吃素的吗?!

    萧御心里怒极,气冲冲地往后院走去,一进门见谢景修还在对着棋盘悠闲,姿势分外潇洒闷骚,顿时气不打一处来 ,上前就掀了他的棋子,拍着炕桌怒道:“谢景修,你以后没事就呆在家里,别老在外面招蜂引蝶!”

    谢世子难得地目露惊讶,甚是无辜地看着萧御。

    “我没有招蜂引蝶。”

    “还说没有?!”萧御坐在一旁瞪了他一眼,“算了,长这副招人的模样,也难怪吸引些狂蜂烂蝶。我已经吩咐了老六,以后这些杂七杂八的人全给你挡外头,别什么人都往你跟前带。不管借了谁的势也不行,没有这样欺负人的。”

    刚刚蹦上屋顶的数字军团差点脚底踩滑,世子受欺负?简直是笑话。

    世子刚才吩咐了他们料理陈府,免得那些人再烦到凤大夫面前去。

    原来凤大夫也当世子是朵娇花。

    这男人跟男人做夫妻,还真有意思——

    第161章 护国寺行

    几日之后,鸿胪寺卿陈大人府上发生了一场震动京城的骚乱。一帮来历不明的刺客夜闯陈府,掳走了陈夫人和陈姑娘,从此消声匿迹,无处可寻。

    大理寺与刑部联手调查了几个日夜,一丝蛛丝马迹也未能探出,皇帝震怒,满朝皆惊。

    正四品朝廷命官的府邸竟任由暴徒出入如入无人之境,这陈大人又不是什么特别出众的人物,却不知为何被暴徒选中,一时之间京城各官员无不强府邸守卫,依附于李家的官员更是人人自危。

    谁都知道,那陈大人正是最为忠诚于李相的心腹之一。所有人都在猜测,这到底是方相出了手,还是皇帝终于醒悟过来,不再任由李家坐大?

    旁的人不知道,苦主陈山却是认准了那幕后黑手。

    “肯定是元王府!”陈山暗中前往李府拜见,站在书房中间气急败坏地道,“李大人,下官可以肯定!”

    书案后面站着一个三十多岁的男人,身形瘦高挺拔,面容斯文,身上穿着的是十分朴素的深蓝色长衫,透露着温文尔雅的从容。李充是李丞相之子,李贵妃的长兄,以状元之才入选翰林,现任翰林院学士。

    在一手遮天横行霸道的李家子弟当中,李充却温和得完全不似李家人。

    “不是元王府。”李充道,“是谢世子。”

    陈山一愣,继而哼道:“这有何不同?李大人,这元王府和谢景修未免太不识抬举!李相看重谢景修,下官与一众同僚自是拿出万般诚意拉拢于他,可是他向来油盐不浸,等闲连一片衣角也捞不着,更别提其他。又因小女素卿与元王府有一段渊源,下官本想通过小女拢络于他,没想到竟惹来这样一桩祸事!”陈山说着心中懊恼不已,不但恨谢景修,更恨陈素卿。

    他那老妻根本没事,只是陈素卿自幼放养在外,心中对陈府诸多怨忿,如今更是与方传正那老匹夫府上走得十分亲近。她不愿为李相拉拢谢景修,陈山便与陈夫人一起做了一场戏,逼那丫头就范。

    谢景修即便要救陈素卿,又怎么会把陈夫人一起掳走了?必定是那丫头对他说了什么,这吃里扒外的东西!

    “既如此……”李充以指节轻敲着搁在桌上的书面,“做不成盟友,那便只能做敌人了。”

    他的父亲看重谢景修更甚于元王府,想必是认为谢景修手上有比元王府的私军更加强大的势力。

    如果不能为我所用,那便只能毁去了。

    陈山高声应和:“李大人所言极是!”

    陈山心中为着府中那一团乱象愤恨不平,此时被掳在外的陈家母女正坐在一辆疾速行驶的马车之上,彼此相视着,竟是相顾无言,思绪万千。

    陈夫人看着有几分陌生的女儿,面上带着一丝微不可察的不自在,半晌轻唤一声:“素卿……”

    “娘亲。”陈素卿终于忍不住,扑到了陈夫人的怀里,低声啜泣起来,“女儿不孝,让娘亲受苦了。”

    陈夫人面上更加尴尬起来,只能轻轻拍着女儿的肩膀。

    女儿出生时自己的夫君抱过她之后突然得了急病,府中太医诊断下来,实在找不出病因,后来太医干脆带着一个道士上门,一个看诊一个作法,最后都说与襁褓中的女儿有莫大的干系。

    陈山深信不疑,自此对女儿十分厌恶,让人将她远远地送去了外面的寺庙。不知是不是巧合,女儿一送走,陈山的身子马上好了起来,自此连陈夫人都开始怀疑起女儿是不是与夫君相冲。

    自小没有养在身边,便是有几分挂念,又能有多少情分在?

    陈夫人毫无心理压力地陪着丈夫在女儿面前演了一场戏,本以为只是小事一桩,没想到竟然导致如今的处境。

    她竟然和女儿一起被“救”出了陈府!简直是荒唐至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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