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津点头:“你确实适合文艺工作,你那个专业课……”
    青豆叉腰佯怒:“啊!怎么了!我的专业课怎么了!我又没有挂科!”
    金津撇嘴:“有两次就差一点。”
    哼!
    虽然她主业不行,但是副业风生水起。
    -
    1995年的最后一天,青豆和金津到礼堂顶楼的电影俱乐部看了一场爱情电影,叫《痴男怨女和牛》。
    结局悲伤,青豆哭得很厉害。最后一刻钟,她拥有创作感知一样,隐约明白走向会是不好的,眼泪提前扑簌簌掉落。
    金津也堵得慌,但没有她那么动情。她为自己没有流泪而疑惑:“是不是写小说的人都这么容易动感情?”
    “没有!我没有!我只是心疼云黄。也不知道它会不会被宰了。”云黄是电影名里那头牛。
    金津摇头:“嗐,我就说吧,写小说的果然容易动感情,我都没想到那头牛……”
    学生里兴起跨年风。说是日历上的最后一天,所以12月31号很特别,算是个节日。
    胡雪梅说:“今天舞蹈房里放了《漫步人生路》,大家都在喊,‘我们拥有共度1995年最后一天的缘分’,特浪漫。”
    金津鼓掌:“那我和豆子一起看了电影,也算庆祝吧。”
    青豆嘀咕,难怪今天这么多人看电影。
    胡雪梅兴奋劲儿没缓过来,借来一张邓丽君的磁带,倒至漫步人生路,载歌载舞地给寝室里的姑娘们整了一遍。
    金津脑袋凑到青豆面前:“你相好呢?我们顾公子最近是不是很忙啊?”怎么都没有电话来了?上学期电话来这么勤,这学期安静得像死了。
    青豆头正好低着,掩住了表情:“可能吧,谁知道。”
    金津洗完屁股,脚布还没挤干,牌瘾就犯了,要去隔壁打牌,“豆子,要不要一起?我们叫几个人再开一桌!”
    青豆忘了回应金津。
    她背脊僵在窗前,看冷风摇撼树枝,听邓丽君不怀好意催人扭动的嗓音,陷入了另一层思考。
    1995年12月31日晚,程青豆突然很想搞清楚,她这算是失去了一个朋友还是失去了一个恋人。
    顾弈说的是分手还是绝交?以后的人生路他还要不要出现了?
    21点28分,青豆往二舍那处的公用电话狂奔。这条路这学期她一回没跑过,可见这地球上除了顾弈,没人打电话给她说闲话。
    这是多么正常的情况,她却感到好凄凉。
    当然,狂奔纯粹是校舍楼要关门了,而不是着急听见他的声音。青豆不断否认,但在漫长的等待后,她的眼泪不争气地流了下来。她心中冒出一个想法,顾弈会不会故意不接她电话,折磨她?呜呜!他干得出这种事!
    等那边接起,青豆满脑子都是钱,抓着电话线,着急骂道:“你为什么这么久才接电话!你知道电话费多贵吗!”
    老三愣了:“啊?对不起。”
    青豆听那头声音陌生,一时愣住:“你是?”
    老三下半身还光着呢,哆哆嗦嗦:“那个……顾弈……他跟导师下乡义诊了。”
    “什么?”
    “他不在宿舍。”
    青豆砰一声挂断电话,跟阿姨喊“明天来给,没带钱”,撒腿跑了。
    1995年结束之前,青豆摸黑,在隔壁点灯打牌的咋呼声中,写下首诗。
    她把这冻死人的冬天形容为男人忽然冷却的感情。
    没劲!好没劲!
    青豆想,要是没有顾弈强势地占领她的人生,她的大学会是什么样子的?肯定不会在等一个男人的电话。换作任何一个人,她都不可能牵挂至此。
    她越想越生气,越想越难受,提笔给小桂子写了封信,痛骂顾弈五页纸。
    她暗暗发誓,再见到顾弈,她要杀了他。
    但真的再见到他,青豆心痛得差点死掉。他一定也很难受。
    顾弈憔悴了好多,唇上胡茬泛着青光,原本温润的面庞透出股男性的硬朗。
    这在青豆看来就像变了个人。
    -
    虎子过年回来,自然要请朋友吃饭。这不两人就碰上了。青豆正在脑补顾弈为情所伤,他和虎子的对话迅速把她拉回到“恨”——
    虎子问:“怎么留胡子了?”
    顾弈说:“他妈去村里给那帮人看牙,看我年轻不给我看。我留个胡子,显得老点。”
    刚子夸:“这就叫男人味!我这几天也不刮了,留留看。”
    青豆恨恨筷子捣空碗,沉默如桩。
    她本来不想来的,但素素说,虎子都请自己了,说明看开了。她和虎子闹成这样也想着要做朋友,青豆闹什么脾气?虎子难得回来,一起吃顿饭,难道虎子没顾弈重要?
    虎子没顾弈重要?这句话刺激了青豆。青豆想,虎子当然比顾弈重要。所以她表现出大方,进来还对顾弈笑了一下。
    真可气。四目对视,他居然礼节性地朝她点了个头。
    这么有礼貌,怎么不给她磕个头?
    素素热络气氛:“研究生,现在看牙行吗?能不能给我弄个牙?”
    “可以啊。我有个师弟毕业在清南区开了家诊所。你有空找我,我带你去他那里。”
    素素不满:“怎么是师弟啊,你不给我弄?”
    “我带你去,当然是我给你弄。带你去是为了用他的治疗椅无影灯和器械。”
    “那就好。”
    虎子下唇一撇,朝他凑头:“那我那个牙?”
    顾弈看了一眼:“帮你做个新的,瓷的。别做金牙,难看。”
    刚子也是一口烂牙:“我也去我也去!妈的,上个礼拜还牙疼呢!”
    一桌子人起哄,全要看牙,一圆桌变成喂饭现场,一张张血盆大口张着,非常难看。顾弈说,“过年空的那几天给你们弄,正好他店不开,你们直接来吧。”
    素素客气:“可以吗?真的吗?会不会太麻烦你了!”
    顾弈:“要么等我毕业。”
    刚子问:“你毕业了去医院还是开诊所?”
    虎子抢答:“我们顾弈这什么家底!当然自己单干!全南城市有几个搞牙齿的研究生啊!以后是招牌!”说着噢哟噢哟地激动,“搞牙齿是有钱!发了发了!”
    刚子开始选地段:“你师弟在清南区开,你就开西宁区,那边有大学,有楼盘,人多。”
    顾弈说:“不一定。”
    素素:“什么不一定?”
    顾弈:“我导师的意思是,想让我留西城。”
    “你留?”虎子惊讶。
    “可能吧。”
    青豆专注舔蛀牙的舌头一僵,终于再次抬起眼。
    这回顾弈奉上了笑容,特别释然,像要说很久了。
    第114章 1996·冬 ◇
    ◎蝉不知雪3◎
    素素见她当真, 问顾弈:“你爸妈肯?”
    虎子也说:“是啊,哪可能让你留那里。”
    顾弈的父母肯定是要力劝儿子回来的。
    顾弈还是那副谁管得着我的口气:“到时候再看吧,看发展。”
    刚子作为一个在外乡漂泊的大学生,非常理解顾弈:“哪儿好待哪儿。不急, 还有一年半呢, 变数挺大的。”几人又从各个角度, 对顾弈有意向留西城的事儿提出问题,大概都认为事儿不可行。刚子顺着琢磨, 忽然想起个事儿, 推推顾弈,“你那个信……我挺久没去了, 还要我帮你去取吗?”
    素素正亢奋,顺着接茬:“什么信啊?”
    刚子:“顾弈有个笔友。”
    虎子一惊:“你还有笔友?”
    “他一直有个笔友。”刚子一贯没眼色, 朝青豆挤眉弄眼,“豆子, 你可得好好管着点。这个笔友, 现在很容易出事啊。”
    诈骗事件层出不穷。报纸上不少交笔友的寂寞男女, 一个不慎, 把身家都交付出去, 讨要不回。
    青豆和顾弈的座位之间隔着虎子、小徐、素素,可刚子愣是没看出来, 傻乎乎还以为这是一对。人家小徐进门落座, 贼眼左右一扫,就跟虎子嘀咕, 顾弈是不是跟豆子吵架了?
    全桌估计只有刚子一点没看出来。
    虎子嘿嘿打圆场:“现在大学生谁不交笔友啊。豆儿我记得也有, 是吧。”
    青豆别开身体, 让出上菜的空间, 没有接虎子的话。
    素素说:“要说交笔友,还是我们豆子经验丰富。”
    刚子特愣,又问了一遍:“还要我给你去拿吗?”
    电光火石,青豆和顾弈四目交锋,都想起了那句“要是发现了,就跟你分手”的玩笑话。
    顾弈对刚子说:“不用了。”
    青豆着急:“还是去拿一趟吧。”
    顾弈牵唇,眼底闪过笑意。
    这抹笑让青豆产生友好的错觉。
    她生出要跟他好好聊聊的想法。虽然悲剧的现状并非无迹可寻,但也并非无可救药啊。青豆认为,好好聊聊,他们还能和之前一样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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