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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素素由对面马路上完公厕,见青豆已经乖乖躺在了椅子上:“挺快啊。看来本来就不用我打电话。”头发编好,皮鞋擦亮,拾掇得漂漂亮亮。哼哼,口是心非的死丫头。
    素素方才打完电话回来,大声问顾弈,怎么回事,豆子说你在西城有人了?她知道肯定是个误会,但她得把这话喊给顾弈听。男人听到这种话,多会很得意。她得拿豆子小姐献祭,哄哄今天的恩公。恩公愣了一下,迅速反应过来,切了一声,不以为意。但上翘的嘴角说明,他很满意。
    素素就知道是青豆乱想。男人在外面有人,还跟你承认,这比他们有鬼还有鬼!
    素素抄兜,没话找话地夸吴世康:“假牙也是这里做吗?好厉害啊!”
    “没有没有,假牙是送到厂里做的。我现在就是做模具。”吴世康又展开夸前辈,“以前牙科诊所才叫什么都会。”
    虎子插话道:“我妈说以前牙科诊所还挖鸡眼。”
    吴世康:“弄!鸡眼针眼,哪里都弄。”
    声音清晰热闹地灌入耳朵。
    青豆像个怪兽一样,“啊”地张大嘴,失去语言能力。顾弈的眉眼就这么超级近距离,挨在她脑袋上方。
    无影灯在睫尖镀上一圈光,又乖又帅。
    他不说话不皱眉的时候,极具迷惑性。青豆第一次发现,他的眼睛不笑尤带三分情。哦,另外,也是第一次知道,原来手指钻进人嘴里,擦过舌头,是很s情的。
    作者有话说:
    (1)文中结婚证领取日期定为7.14周五,豆子期末考完去顾弈家的上午。
    (2)各个省份结婚证不同,章也不同。本文中参考的是有结婚照的结婚证,印泥章。
    第119章 1996·冬 ◇
    ◎公子只应见画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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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厚厚的棉口罩遮住他下半张脸。
    青豆头呆着, 嘴开着,任他食指拇指抠动牙齿,白蚁挠心不算,喉咙眼也痒得想挠。
    闭上眼睛会放大口腔内的感受, 她害怕, 于是便睁着眼睛。
    实在无所适从, 只得一遍遍描摹眼前的画面——眉骨突出,眉毛英气, 目若悬珠, 鼻骨陡直。唔,再练一遍, 重新描述。睫羽镀金,内双的褶皱随眨动若隐若现, 眼神专注,漆黑瞳仁里各挂着一张血盆大口, 画面热闹可笑, 可即便如此, 他起伏的眉骨仍像堆雪, 眼锋很冬天。
    一阵滋水, 青豆口中的温泉忽涌清凉。
    顾弈抠动她的智齿,摇了摇:“上次倒是没发现这颗。拔了吧。”
    她的口水抑制不住, 越蓄越多。他指了指盂盆:“吐这儿。”
    虎子咬完模型, 吃劲地活动牙关,问顾弈:“她的牙怎么说?”
    “比你的好, 你的里出外进, 咬合面有问题, 她的比较平整。”到顾弈眼皮子底下的, 基本都是烂牙,程青豆牙齿整齐,还挺难得的。
    素素自夸:“我的牙很齐吧!”
    “确实。”除开蛀牙,素素的牙齿外观很不错。
    “小时候帮我拔牙的赤脚医生说,多吃蚕豆,牙会比较齐。”素素龇出两排齐牙,“真的有用!”
    吴世康学究语气:“这个说法倒是有一定依据。适当咀嚼硬物可以让牙槽骨发育好。”
    虎子看素素牙,有点儿不信:“是吗?吃硬的不应该伤牙吗?”
    顾弈拿酒精棉花擦拭口腔镜,玩笑道:“那不一定,你看路上的野狗,哪条牙齿丑啊?”
    虎子想了想:“还真是。”
    青豆接过搪瓷杯,鼓腮漱嘴。上一次进牙科,少说是五年前了。这里对青豆来说比百货大楼还陌生。
    顾弈摘下口罩,手臂一横,揩去眉毛溅上的细水珠。
    他戴口罩的时候眉眼太好看了。青豆不由对他整张脸的画幅好奇起来。难怪以前古人喜欢犹抱琵琶半遮面,口罩遮半张脸属实勾人。
    摘下口罩,顾弈立体的五官完全显露。轮廓分明,下颌线条收得很紧,如果这是一张人//皮//面//具,贴合度是相当的好。
    青豆目不转睛,看得入神。她忽然发现,人的半张脸一遮是完全不一样的长相。顾弈眉眼很冷很严肃,但下半张脸很温柔,嘴角天生微翘,还挺亲切的。
    “有一颗智齿蛀得很深,你不疼吗?”
    青豆问,“哪一颗是智齿?”
    顾弈指她右脸说:“最里面那颗。”
    青豆眼睛一亮,果然是那颗。她没事经常舔,也总有东西卡进去。
    “疼的。”尤其高考那阵,嘴巴都有点肿,但她能扛。
    顾弈:“那你不说?”
    “扛扛就过去了。也没啥。”
    顾弈瞥她:“那今天拔了吧。我看你精神也挺好,这么能扛,一步到位吧。”
    青豆摇头,一本正经:“不行,下午不能拔牙。”
    南城有这么一个说法:拔牙得是上午,若是下午,会大出血。
    这说法可以算是深入人心。青豆一说,在场所有非牙科专业的,都深以为有理。虎子应声,“说的也对,那明天早上来吧。吴医生,明早上能来拔个牙吗?”
    吴世康无所谓:“我把钥匙给师哥。”
    顾弈没理会,扶着青豆肩,把她按回椅子,拇指食指扣住下颌,“拔了吧。”
    青豆眼睛瞪圆,眼神发出疑问:你有病吗?会大出血的!
    他抬眼与之对视,“书上没这说法。”说完,再次聚焦往口腔。
    青豆迷瞪,看向他镀光的睫羽:真的?现在拔?
    她迅速认命。眼睛眨巴眨巴,隐约放弃挣扎。
    顾弈猜透她心中九九:“也得你乐意啊。你不乐意,我肯定不能强行拔。这事儿得打配合,不是吗?”
    青豆眼睛咕噜咕噜:阴阳怪气?
    顾弈眼波一柔,挠得青豆又是心痒。他眉眼没动,但她笃定,口罩下的他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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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顾弈也就是说说,没准备给她拔。
    给青豆补四颗牙过程中,几人各自打道回府。
    素素先走。孟庭和她约好晚上一起去逛百货商场。孟庭脱节长江三角洲这片的时尚许久,声称要考察考察市场情况。虎子紧接其后,没办法,他家老母亲和老父亲正巴巴等他回家吃饭。本来指望他狱后着家,老老实实,结果还是屁股挨凳如扎钉,每日等不及地要往外走,约好过年每日回家吃晚饭,已经是刀架在脖子上的威胁结果了。
    吴世康把锁门技巧教给顾弈,也走了。
    这是老门店,开关门颇有技巧,一扇老旧的双开玻璃门左右都是机关。门锁有三处,一是玻璃门,二是玻璃门关上,门上上一把链条锁,绕三圈半,三是卷帘门,门底有一锁。教顾弈锁门后又教他开锁。钥匙完全送进去,再退出来一点点。这个“一点点”自己掌握,很微妙,只有开惯了才懂。
    青豆最晚来,最晚走,到太阳掉下地平线,月亮高高挂上天空,口腔内四颗牙齿才磨了三颗。
    说实话,牙齿酸得快倒了。上牙特别敏感,青豆听牙钻涡轮钻进头颅,酸得瞪眼干流泪,全身汗毛起立敬礼。
    按照那个声势,她应该已经血流成河了。但每次坐起漱口,她都还活着。不得不说,人的身体真奇妙。
    过程非常恐怖。青豆几度想起小时候的猜想——牙医是世界上最像杀人犯的人。如果眼前人不是顾弈,她那会肯定在想遗言。
    后面美色已经无法支撑痛苦的过程,青豆终于闭眼,刨出记忆里美好的东西,聊慰凌迟的痛。
    她脑子里关于恨啊爱啊生气啊纠结啊都消失了,一切的一切,被漫长尖厉的的电钻声覆盖。
    顾弈很有职业精神地问她痛不痛,痛的话他轻点。青豆同样具备极高的患者素质,始终摇头,表示自己可以!
    “是水太凉了吗?你在抖你知道吗?”顾弈拍拍她的肩,提醒她往盂盆里吐水。
    “啊?是吗?”青豆疼得都不敢合拢嘴巴,漱完口又栽倒回去。
    顾弈说:“还有一颗,下次弄吧。”
    “一次性弄好吧。”下次还来?太可怕了。“你累了吗?”
    顾弈:“我不累,我只是感觉......你快吃不消了。”
    程青豆强打精神:“怎么会!只要想到我以后刷牙刷的都是好牙,我就很舒服。要是留一颗,我会很难受的。就像扫地扫了三个角,还剩一个角留着下回扫,那比不扫还难受嘛。”
    说罢,青豆张开嘴巴。
    顾弈无奈地看了她一眼,转身准备摘手套。
    青豆着急抬高音量:“别回头!老是回头的人走不了远路!”
    没料到她来这么一出回马枪,顾弈眉眼一弯,口罩下喷出道噗嗤。
    潇洒白大褂下的身躯随笑意前后晃动。
    看到他笑,酸疼缓解。青豆勉强挤出一颗酒窝:“心软的人是做不成好牙医的!来吧,别磨叽了。我这难受呢!”
    顾弈笑话她:“不是说不难受的吗?”
    “我不一向口是心非吗?”她摆烂地承认,又拉开他掰牙的手,认真看着他说,“你给我弄牙的时候,我老想到小时候。”
    “小时候什么?”
    “小时候的你!”
    “我......怎么?”
    “小时候你比现在好。”
    “人好?”
    小时候人也不好。“哼。长得好。”
    顾弈堆雪的眉眼被笑意溶解。
    磨最后一颗牙,青豆和顾弈都很安静。除了一些提示,他一句话闲的话也没说。青豆盯着他,大脑陷入另一层空白。她什么回忆也刨不出来了,一颗心扑通扑通,忽然有好多想说的。
    记忆深处的小顾弈和此时此刻的顾弈重影一般,缓缓重合,分散,又重合。
    时间数秒式拉长刻度,两分钟不到,青豆仿佛捱过十余年。泪横淌下好几颗,浸湿鬓角。
    顾弈细细磨掉最后一点蛀掉的黑线:“这颗不补也行,就两个角蛀了,你咬合看看有没有问题,没问题这颗就不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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