恐惧像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捏住沈蔓的心脏。她想要尖叫,想要大喊,却发现此刻自己连声音都无法发出。
    很轻的脚步声临近,床侧微微凹陷下去,一只冰冷的手攀附上来。
    手上还带着雨水的湿意,空气中隐约有穿林而过时沾染上的潮湿味道,这些古怪的味道与感觉,让那只手经过沈蔓手背时,犹如一条滑腻的毒蛇路过。
    沈蔓声音颤抖起来,“项承昀,你想做什……”
    话音未落,衣袖被猛地扯了下来,沈蔓半只手臂都暴露在空气中。
    裂帛声劈在耳边,惊得沈蔓下意识仓惶后退。
    她用捂住裸露的手臂,可那凉意却顺着胳膊直逼心头,让她激灵灵打了个寒战。
    项承昀的声音穿透黑暗,“他的手还碰过哪里?”
    “…………什么?”
    “崔自明,他还碰过你哪里。”项承昀说着,手掌握住沈蔓的肩膀。
    沈蔓反应过来,奋力挣扎起来,“……他不过是带我躲过那些守卫!项承昀,你别太过分!”
    那只手紧紧扣在沈蔓肩膀上,让她一时挣脱不开。
    挣扎间,身上衣料发出不堪重负的声音,领口也越来越敞开,沈蔓大半个肩膀几乎都露在外面。
    沈蔓急得眼都红了,“项承昀!你放手!你发什么疯!”
    肩膀上的手突然一用力,项承昀在黑暗里笑了起来,“发疯?你说得对,我就是在发疯,在得知你去找崔自明,让他带你逃走的时候,我就已经疯了!”
    沈蔓来不及反应,肩膀一凉,自左肩及胸膛处的衣服彻底成为碎片。
    紧接着,一阵天旋地转后,沈蔓被按倒在被间。
    下一瞬间,一双唇突然压了上来,以一种蛮横的力道,与沈蔓唇齿相撞。
    血气顿时弥漫在呼吸间。
    沈蔓蓦然瞪大了眼。
    抵在项承昀胸口那只手同她一起僵住,连推开身上那人都忘了。
    可很快,唇上的力道便由凶狠变得小心起来。
    仿佛所有的急切和疯狂,都在这个血气弥漫的吻中得到了抚慰。
    身上之人小心亲吻着她,眉眼中的戾气渐渐消散下去。
    两人唇齿相依,项承昀睁开眼,望进沈蔓呆愣的眸中,语气轻柔道,“永远不要离开我,沈蔓,”温热的呼吸拂过沈蔓唇畔,“我只要你别离开我。”
    话音落下,又一个吻,轻柔覆上她的唇。
    沈蔓脑中空白了片刻后,猛地将身上的人推开。
    她披着被子跳下床,重重抹了抹唇,眼眶因激动而泛红,“项承昀,你疯了!”
    项承昀起身下床,默默看着沈蔓。
    “你既然对我无意……又为何这样对我?”沈蔓心中又酸又涩,眼中泛起一片水亮,开口时有些哽咽,“你就这么恨我吗?你骗我、瞒我、接近我折磨我,我都认了,是我欠你的,可你为何要用这种方式来折辱我?”
    项承昀站在原地,光照不到他身上,他的周围一片漆黑。
    “对不起。”他道。
    “哪怕你我成了婚,若未经我允许,你也没资格这样对我。”沈蔓呼吸急促,发狠道,“更何况,你我这婚事,还不一定成不成!”
    说罢,她拿起一旁的外衫,连鞋也顾不上,直接光着脚走了出去。
    她走后,屋内静的可怕。
    项承昀站在原地,一动也不动。
    良久,黑暗中才传出一句话。
    “我没有想要折辱你。”声音低不可闻,“你能不能不要走。”
    可沈蔓早已经走远了。
    *
    这客栈不远便是浓密森林。
    暴雨如注,打在树叶上,噼啪声此起彼伏。
    沈蔓举着半只残烛,看着客栈内横七竖八晕倒一地的侍卫,脸色难看极了。
    本应睡在她外间的碧盈,此刻同客栈老板一起坐在桌边,两人脖颈上均架着一把刀,一脸惊恐地往这边看过来,连张口呼救都不敢。
    难怪。
    难怪会这么安静。
    沈蔓面上讽刺一笑,对挟持碧盈父女的那侍卫道:“你家殿下我也见过了,这两人与此事无关,可否放开他们?”
    那侍卫下意识看向一旁的常裕。
    常裕不敢与沈蔓对视,低声吩咐那人将人放开。
    “没你们的事了。”沈蔓面对客栈老板,语气缓和道,“回去锁上门,明天再出来。”
    客栈老板冲沈蔓行了个大礼,拉着碧盈两股战战的往后院走去。
    楼梯上缓缓走下来一人。
    项承昀无视躺了一地的人,走到沈蔓跟前,“这里太简陋了,你休息不好。我为你准备了马车,你要现在上去歇歇吗?”
    “我的侍卫们,你打算怎么处理?”沈蔓问。
    “你的侍卫,自然交给你来处理。你若喜欢,那就留着他们的命,继续为沈家效劳。”项承昀漫不经心道。
    “那殿下就想办法,将他们安然无恙送回去吧。”沈蔓说完,迈步走出门外。
    她推开项承昀想要搀扶的手,自己上了马车。
    项承昀看着被拍开的那只手,面色不是很好看。须臾,他握了握手,面无表情地进了车内。
    沈蔓闭眼靠在一侧,对项承昀的到来毫无反应。
    马车外,常裕带人在客栈内外忙活着,脚步声和讲话声都刻意压低不少,更显得马车中的沉默令人不适。
    沈蔓感受到侧脸的目光,微微蹙了蹙眉,将头转过去些许。
    “你的这些人,我不会动。但他们撺掇你逃婚,该有的惩罚是躲不过的。”
    沈蔓不想回答,干脆将头转了过去。
    “还有那位毫无自知之明的小世子……”
    沈蔓睁开眼,一脸防备,“你要对他做什么?”
    项承昀顿了顿,“愿意跟我说话了?”他突然笑了起来,几乎是咬着牙道,“愿意为了他,跟我说话,好得很,好得很啊!”
    沈蔓想起他那些手段,眼神越发警惕地望着他。
    项承昀眼中厉色乍现,“他不是喜欢纠缠你吗?他不是敢伸手碰你吗?我倒要看看,这身骨头能有多硬——”
    沈蔓气得全身发抖,“你别动他!他不过是偶然在城门口与我碰上,跟这件事没有任何关系!”
    项承昀笑得更厉害,语气也温柔得过分,“你不是说我是个疯子吗?一个疯子,会管这些吗?”
    沈蔓咬牙,“你想如何?”
    项承昀淡淡道,“明日你我大婚,我不想看到有任何纰漏出现。”
    “……可你说过,我爹昨日曾进宫,请旨推迟婚事。”
    “是。“项承昀道,“沈将军去时,刚好我也在。父皇倒是无所谓这些细节,不过我想了些办法,所以这婚事,明日照常举行。”
    “……不愧是殿下,手段不仅狠厉,还高明。”沈蔓握紧马车凸起处,强压着心中怒意道。
    项承昀丝毫不生气。他低着头,将她的手从那处凸起掰下来,十分小心地揉着她发红的骨节,语气温和,却透着威胁,“是啊,我一个疯子,能做出什么,连我自己也不知道……”
    说话间,他手指碰到她手掌裹着的白布,语气冷了冷,“这是怎么回事?”
    “没怎么,不小心划破了。”沈蔓说着就想抽回手。
    项承昀不松手,“何时弄的?”
    “伤口不深。”沈蔓皱着眉,用力往后缩了缩手,却又被他再次拽到眼前。
    恰逢此时马车开始走动,两人一拉一拽间,身侧的桌子猛地一歪,沈蔓低呼一声,仰面倒了下去。
    腰间突然多出一只手,揽着她坐稳了身。
    “小心,这桌子重修过,不甚平稳。”项承昀圈着她的腰,在她耳边低低道。
    沈蔓顿时不敢动了。
    等坐稳后,沈蔓这才又试着缩了缩手,然而项承昀变本加厉,将她抓得更紧,几次过后,沈蔓不由有些恼怒,“松手!”
    “这桌子下面镶了铁片,你不要用力,会伤到手。”项承昀语气极度温柔,可手上的力气却不松半分,“你出嫁在即,若是手受伤,可就不好看了。”
    沈蔓抿了抿唇。
    “婚事没能延期,你很不情愿?”项承昀看着她手上浅浅的红印子,“你是不是,不想嫁给我?”
    沈蔓没有回答。
    所幸项承昀也没逼她回答。
    他垂着头,给人一种低眉敛目的错觉,“可我不开心。我很不开心。蔓蔓,你不知道我有多很期待我们的婚事,”项承昀自说自话,声音低沉下去,“我恨不得现在就将你娶进来,放在我宫中,让你哪也去不了,就待在我身边。”项承昀语气蓦然狠厉起来,“若有任何人胆敢看你一眼,胆敢将你从我身边带走——”
    他顿了顿,没有继续往下说。
    沈蔓被他说得心头一阵寒意,“……你想将我囚禁起来?”她顿了顿,“……像那木屋中那人一样?”
    项承昀默然片刻,慢慢地笑了起来,“若能让你自此之后在我身边,哪也不去……”
    他虽然没再继续讲下去,可沈蔓几乎是瞬间就明白了他的意思。
    然而这时,项承昀却突然低头,轻轻吻了吻沈蔓的手指,抬眼看她时眉眼柔顺,“可我不会。我永远不会那样对你。”
    第3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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