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苡苡,不要咽下去,乖,吐出来。”
    祝苡苡眯着眼,在一片水雾朦胧中瞧见了孟循面上的慌乱。她不晓得孟循究竟想要做什么,但似乎她现在只能按照他所说的做,她意识渐渐模糊,只能乖从地听着那道还算熟悉的声音。
    自喉间溢出一身轻吟。
    随后,她被迫弓起腰来,将嘴里还未来得及咽下去的药,尽数吐了出来。而后,便是止不住的咳嗽,泪花冒出,转瞬便沾湿了她乌黑的睫羽。
    原本祝苡苡还坐在圆凳上,此刻脱力,身子一软,只能靠着孟循的搀扶急促的喘着气,好一会儿,呼吸才渐渐平复下来。
    孟循面色已然轻柔了许多,一下一下抚着祝苡苡的后背,替她顺气。
    待到祝苡苡彻底反应过来,她抬手便将孟循推开,却又一不小心撞倒了身后的圆凳。
    她下意识蹙起娟秀的小山眉,“不知大人方才,究竟是什么意思?”
    她瞥了一眼摔落在地毯上的小碗,接着说到,“这可是那位大夫替我开的安胎药,怎么,大人后悔了,不愿意留着它了?”
    孟循面色平静,并没有被她刻意所说的话激怒,他抬了抬手示意悠儿出去。
    悠儿几乎是连滚带爬的离开。
    片刻后,屋内只剩下了他们二人。
    孟循并不着急回答她的问题,反而自顾自的抬手将她扶起,“墨棋已经去了请大夫,我们到一边坐着等等,好不好?”
    待到站稳,祝苡苡一双眼顷刻便凌厉起来,“我不明白大人的意思。”
    “苡苡……都到现在了,你还要瞒着我?”
    他唇瓣带着几分无奈,一双清冷的眼里,既有温和,又有庆幸。
    祝苡苡当即便有了猜测,她倏地将手抽了回来,“你知道我今天去了哪儿,见了什么人……你,让人跟踪我?”
    她依旧是满心提防与戒备,甚至不着痕迹的后退了几步。
    比起当初,此刻看到她这番举动,孟循已经稍稍能接受了些。他耐着性子解释,“不是跟踪,是护卫为你的安全,我担心有人对你不利……”
    祝苡苡依旧不信,“能有什么人对我不利?就算真有,那应当也是孟大人您的仇家!”
    孟循抿着唇,不置一词。
    “你答应让我出去,不过也只是换了个地方让人盯着我罢了,那又有什么区别……”
    她让许秋月替她拿药时,特地与许秋月说了,让她做得隐匿些。许秋月在京城待了这样久,想要瞒过寻常人,不算什么难事,可尽管是这样,不也还是被孟循知道了吗?
    甚至算起来,都不过两三个时辰。
    “苡苡,我只是不想见到你这样伤害自己……”拧着眉犹豫了会儿,孟循最终还是开口,“那孩子你可以留着,我会尽力,将它当作自己……”
    祝苡苡并不相信孟循所说,只是还未等她开口,外头便传来一阵阵规律的敲门声。
    “大人,大夫来了。”
    是墨棋的声音。
    孟循恩了声,“让大夫进来。”
    此刻,祝苡苡并没有生出什么反抗的心思,她乖从地坐在一边,任由大夫替她诊脉。
    只是她双眸涣散,并未注意听身边的人都在说什么,暗暗陷入了思考。
    她已经尽力了。
    她不想让穆延被人利用,不想让穆延扯入无谓的风波斗争。可,她也有些舍不得的。
    “这落胎药药性温顺,加之还未用太多,应不会有什么影响。”
    这段时候,祝苡苡隔三差五便会喝药,早将身子调养的差不多了。倒也是多亏了之前那几帖强身健体的药,和安胎药相佐,祝苡苡依旧脉相稳固。
    一室凌乱渐渐散去,收拾完一片狼藉,屋内再次剩下的祝苡苡与站在她身边的孟循。
    这会儿,她也渐渐回过神来。
    经过这么一小段插曲,她似乎也冷静了不少,抬手轻轻抚摸着自己小腹。
    缓缓吐出一口气,她看向身边的孟循,“留下它,要付出什么代价?”
    既然它命不该绝,那就留下罢。
    她确实舍不得,不够狠心,若是她早些下定决心早些让悠儿去熬药,不等凉的这么彻底再喝,根本轮不到孟循回来阻拦。
    她便是这般一拖再拖,拖到现在,她已经没有选择。
    虽然孟循没有开口,但她知道想要,留下这个不属于孟循的孩子,她必然要付出代价。
    孟循始终静默的看着她,她郑重而又认真的模样,让孟循的心冷了又冷。
    直至此刻,她也不愿相信,他是可以认下这个孩子的。
    在她眼里,他对她只有利益的交换,并没有爱与怜惜。
    孟循不愿意承认,偏偏又不得不承认。
    她好像非得要付出些什么,才能得来安心。那既然如此,他何不遂了她的意,做那个与她利益交换的人,让她安安心心的,不再如此忧心忡忡。
    孟循将手负于身后,沉声道:“我不需要你做太多的事,我只需要你尽一个妻子的本分。”
    说着,他他将手微微抬起,“我想让苡苡替我宽衣。”
    祝苡苡愣了片刻,她看向孟循,一双美目里满是探究与疑惑。
    但很快,她冷静下来,走到孟循身边。没有丝毫犹豫,替他解开革带,褪去衣衫。
    这与祝苡苡而言并算不得什么大事,她曾经经常做,虽然隔了几年,但动作还算得上熟练。只是,不时的与孟循接触,她有些不太习惯。
    而这期间,孟循沉默着,低垂视线,静静注视着她。
    总算做完,祝苡苡悄悄松了一口气。
    孟循沐浴回来后,便看见祝苡苡单手撑着腮,合着眼,半躺在一边的罗汉榻上。烛光摇曳,将她的脸衬得忽明忽暗。
    这段时候他虽日日归家,但几乎都宿在书房里,已经许久未曾这样仔细的看过她。
    只有在睡着时,她才不会满心戒备的看着自己,她睡颜温静,似乎是因为睡姿不太舒服,秀气眉头微微蹙着,浅粉的唇向一边扯了扯。
    孟循看着她乌黑的发顶,难得真心的笑了笑。
    但在罗汉榻上这样躺着,总归还是不太舒服。
    等了一会儿,他动作小心的将她抱起,轻柔的放在内间的架子床上。分明只是几步的距离,孟循却走得异常小心,生怕惊扰了她。
    仅仅只是这样安静看着她,孟循便觉得心头一片温暖,好似自己碌碌半生追求的,不过也就是这样的片刻安宁祥和。
    祝苡苡不晓得自己是几时睡去的,再度睁眼时入,目的便是孟循。
    他坐在自己身侧,平静温和的看着自己。
    不过他穿着寝衣,瞧这模样,似乎今日要与她宿在一起。
    祝苡苡下意识压低了唇角,单手撑着身子坐了起来,“孟循……你,你想做什么?”
    她有些慌乱,撑在身后的手不自觉抓紧了被褥,神色隐隐透着几分害怕。
    她不可避免的想起了孟循方才与她说的话,他说,她要留下这个孩子的代价,是要尽一个妻子的本分。
    而伺候丈夫入寝,显然包含在列。
    半晌后,她抬眸对上面前的人,“孟循,你不能碰我。”
    “你说了,会留着它。”
    孟循含在唇边的笑意,随着她的话一点点褪去。
    在她眼里,他就是这样一个□□熏心的人么?
    他怎么会明知她怀着身子,还执意要碰她?他最在意的便是她的身子,她的安危。他都忍了那样久了,又何妨这一时?
    她当真以为,这个孩子,与他而言有什么利用价值么?先不说他并不需要,就算他需要,广平侯愿意相信么?即便穆延兴许愿意相信,可穆延又能帮到他多少?帮到他什么?
    他确实算不得好人,但也不会待她这样卑鄙。
    她满心怀疑说出的话,几乎字字锥心。
    直至此刻他都不愿意相信的。
    孟循面色渐沉,唇边含着几分嘲讽的笑,“苡苡,伺候人的方式有很多种,不是非得要身子。”
    他瞥向那只她放在身前的手,复而抬眸望向她,笑意收敛了几分。
    他的意思,昭然若揭。
    孟循以为,她应该出口斥他,骂他卑鄙下流,却不想,她绷紧的面色,竟松了几分。
    “好,我答应。”
    孟循拧眉,“你可知道你在说什么?”
    祝苡苡点头。
    只要他不碰她,只是借她的手,没什么妨碍。
    第88章
    日子过得尤其快, 转眼便到了季春的尾巴。季节交替,天气越发冷了,衣裳一件件的添,原本还算轻便的身子, 也越发沉重。
    算算时候, 祝苡苡这身子, 也有三月余了。奇怪的是,她腰身一点都没有显露, 仍是和从前一般纤细,小腹平平, 要仔细去看,才能瞧出几分端倪。
    若真要说有何不同的地方,那就是要较一月之前,她胃口更好了,吃得更多些了, 面色也更为好看。
    许是因为与孟循达成了交易, 心里再也没什么顾虑担心。只是, 在做那些事她还是难以适应,好在大多时候, 他们都是相安无事的。
    也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 孟循似乎真的很体谅她。
    他虽然日日都会归家, 但真正与她同床共枕的日子,却少之又少。大多时候孟循都是宿在书房, 为数不多与她在一起,也都各自安好。
    祝苡苡都差点以为, 孟循是因为过了而立之年, 对房事再不如曾经那样热衷。但某次猝不及防的触碰, 让她的以为,彻底改变。
    孟循从来都没有变,那副斯文儒雅的面貌下,隐藏着渴望和贪婪。只是他的渴望和贪婪被好好克制着,藏匿着,他尽己所能,在她面前维持着表象,不让她抗拒,不让她害怕。
    那突如其来的触碰,她还未来得及有什么反应,孟循便压着眉头,与她告罪,又匆匆离开。之后那一夜,他再没回来。
    那样的意外,只那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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