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乖在她怀里又蹭又拱,尾巴甩成螺旋桨,依旧呜呜嘤嘤个不停。
    是在疯狂地表达着再见到她的喜悦,又像在埋怨她这些年的消失不见。
    祁汐眼睛一热,一下一下安抚着它的脑袋,很小声:“对不起……”
    视野前方,男人的长腿不紧不慢踱过来,站定。
    祁汐抚摸小乖的手顿住。
    她有些尴尬地眨了眨湿润的睫毛,抬起眼皮。
    男人单手抄兜立在她身前,落地窗外的逆光冲淡他优越的五官,也在他身上的白衬衫镀下一层不真实的光感。
    恍惚之间,祁汐仿佛又看到那个张扬而恣意的十七岁少年。
    心跳如鼓,她慢慢站起身来。
    光线下移,显现二十六岁的陈焱。
    ——跟以前一样帅气。
    又更加高大挺拔,英气勃勃。
    无论是棱角分明的喉结,还是下颌上的青灰胡茬,都有种荷尔蒙四溢的男人味。
    他直直看着她,黑眸一如既往的幽深,又和之前几次见面时,都不一样了。
    眼神里似乎多了些东西——起伏的,直白的,克制的。
    她看不明白的……
    祁汐睫尖轻动,正犹豫着想开口,手机铃声忽而响起来。
    她看了男人一眼,接起来:“喂?”
    “喂?祁姐吗,我小杜啊!”房产中介的嗓门很大,“就我说看房子的事情啊,你这会儿有没有空?”
    祁汐怔了下,才想起来这茬:“哦……”
    “我这会儿还在外面呢。”她对着话筒道,一面背过身。
    男人的视线依旧如有实质般,沉甸甸压在自己身上。
    “这样么……那行吧,我大概一刻钟左右能到。”
    “好,稍后见。”祁汐利落挂断电话。
    房里一时无人开口,再次归于静默。
    只有小乖伸着舌头哈哈吐气的声音。
    它慢吞吞走到陈焱腿边,仰起脑袋看他,见男人没反应,又摇着尾巴蹭到祁汐旁边,立起来扒她裙摆。
    祁汐弯腰摸了把小乖的耳朵,开口有点不自然:“燕南巷那边还有事儿……
    “我就先回去了。”
    陈焱面无表情地盯了她两秒,撇开视线。
    “嗯。”
    “……”
    祁汐的心一坠,期待落空的感觉。
    ——虽然她也说不清自己在期待什么。
    她抿抿唇没再说话,默默拿起沙发上的包。
    “我这几天队里忙。”男人忽然开口,嗓音磁淡,听不出情绪。
    “陈端端也在学校不回来。”
    他侧过身,将牵引绳撂在电视柜上。
    “你能来喂小乖么?”
    祁汐愣住。
    脑袋还没有反应过来,她已然脱口而出:“好啊。”
    陈焱偏头看了她一眼。
    不知道是不是光线缘故,祁汐觉得男人的脸色好像明朗了些。
    他走到茶几前,弓身,自然又标准的军队蹲姿。
    一手在下层摸索了会儿,男人起身走到她面前,伸出手。
    掌心里躺着一把铜黄色的钥匙。
    就是八年前,他悄悄放进她书包里的那把。
    离开浔安前,祁汐将这把钥匙还给了杨奶奶……
    心里的某处地方无声塌陷。
    她眸光微动,缓慢抬手。
    拾起钥匙的瞬间,指尖也触上男人掌心的温度。
    陈焱颀长的指应激般蜷了下,掌心四拢,似要围剿女人纤柔的手——
    祁汐已经缩回胳膊,手背蹭过男人拢和的手指。
    厚茧粗粝的质感,激得她后背没由来一麻。
    心痒痒。
    祁汐呼吸一窒,赶紧移开眼。
    “狗粮……还在原来的地方吗?”
    男人落下胳膊,往厨房走。
    “嗯。”
    祁汐将钥匙收进自己包里,抬头看见蹲在沙发边的小乖。
    它像知道她又要走了,正巴巴望着她,一脸被抛弃的可怜兮兮。
    祁汐的心一下就软了。
    她看向刚厨房里出来的男人:“我能不能,带小乖去我那边呆会儿啊?”
    “下午就带它回来。”
    陈焱没看她,单手旋开水瓶。
    “随你。”
    祁汐唇边弯了弯,朝小乖招手:“走,出去玩了!”
    小乖的眼睛刷地亮了,站起来奔向她。
    跑到一半它又突然停下来,扭头看一旁的男人,等待命令似的。
    陈焱阖了下眼皮:“过来。”
    小乖走向他。
    男人拿起电视柜上的牵引绳,拍拍狗脑袋。
    “去吧。”
    小乖叼上牵引绳,撒开腿就往它妈跟前跑。
    头都不带回的。
    祁汐笑盈盈地将绳套在狗狗脖子上,牵着它往大门走。
    也头都不带回的。
    门开的声音响起,很快又咔地合上。
    陈焱舌尖顶了下腮侧,喝光瓶里的冰水。
    水瓶被男人的力道攥握变形,又被咚地抛进垃圾桶。
    陈焱摸出根烟来点着,走到门旁的落地窗后。
    窗外,一人一狗即将离开他的视线范围。
    女人穿着他宽大的外套,看起来更加娇小依人。
    就像她昨晚缩他怀里那样。
    小乖屁颠屁颠跟在她旁边,尾巴高高翘着,摇来甩去。
    陈焱忽而想起队里的消防犬训导员说过的一句话。
    他说,他很不喜欢“舔狗”这个词。
    狗狗天性不会遮掩自己,从来都是直截了当地表达感情。这怎么就叫“舔”了。
    某种程度上来说,狗可比人坦荡多了。
    看着消失在拐角的人影,陈焱突然觉得训导员说得很有道理。
    他不够坦诚,更算不上坦荡。
    隐秘的情愫经过时间的发酵,越来越难以宣之于口:
    想念她。
    想抱她。
    想把她摁在怀里动都不动了。
    想把她压住狠狠操一顿。
    想把她留在身边,再也不让她离开……
    男人抬手,重重嘬了口烟。
    指间的红点燃烧灼亮,血滴般猩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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