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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话要说:
    水浊无掉尾之鱼,土确无葳蕤之木,政烦无逸乐之民。————北齐·刘昼《申论》
    第17章
    前来进言的人戴着面具,念桥注意力都放在男子说的话上,未曾注意对方的声音有些耳熟。
    嵇雪容对男子道:“你先下去吧。”
    念桥和嵇雪容对上目光,他在原地站定,慢慢地走到嵇雪容身边,脸色还白着。
    “在书房待的无聊?”嵇雪容问他,“还是发生了什么事?你脸色看起来很差。”
    念桥完全忘记了自己过来的目的,他心神不定,一颗心一直提着。他方才听到了嵇雪容的谈话,嵇雪容会不会提前害死他?
    “殿下,我不是故意听见的。”念桥立刻跪了下去,他紧张地不行,细白的指尖攥在一起。
    “你这是做什么,起来。”念桥手腕被捉住,嵇雪容将他扶起来,语气似乎有些无奈,“孤未曾怪罪你,你在给自己定罪?”
    念桥连忙摇头,他还是一副受惊的模样,被嵇雪容扶起来,依旧僵在原地没动。
    “奴才听见了那些……殿下会怪罪奴才吗?”他自称常常紧张的时候混不清,此时瞅着嵇雪容,不愿意错过嵇雪容的表情。
    “不会怪罪你,你不必紧张。”嵇雪容问他,“你用晚膳没有,孤让上善给你准备点心。”
    念桥心思已经不在东宫,上善把点心端上来,他尝了两块点心,倒茶水的时候心思不稳,茶水洒的到处都是,他自己的手也被烫红了一片。
    “殿下,奴才知错。”念桥唇角绷紧,为自己的笨手笨脚懊恼,他指尖蜷着,眼里也有些潮湿,他眨了眨眼,感觉面前的人影都变得模糊起来。
    念桥手背被烫的发疼,他低着脑袋,前几日的活泼劲一扫而尽,又变得沉默怯懦起来,一点风吹草动都能吓到他。
    他眨眨眼,手腕再次被握住,嵇雪容嗓音温和,“念桥,抬起头来。”
    念桥不想抬,他不明白为何每次狼狈的姿态都会被嵇雪容看见。
    他好一会才抬起脸,苍白的小脸挂着泪痕,眼睛红通通的,那双鹿眸湿漉漉的,红唇被咬出细微的深痕,眼里都是委屈。
    一条手帕盖在他脸上,嵇雪容擦干他的眼泪,那双凤眸略微垂着,里面好像有细碎柔和的光。
    “你有心事?”嵇雪容问他。
    念桥摇摇头,他接过手帕,唇边又被碰了一下。
    “不要咬嘴唇。”嵇雪容说。
    念桥于是松开牙齿,上善和若水过来把桌子收拾了,嵇雪容没有多问,让上善把点心都给他装好,送他回去。
    还为他准备了伤药。
    念桥回到千阙宫,他才后知后觉,自己在东宫实在失态,看嵇雪容的模样,不像是装的。
    为什么嵇雪容要哄他?为何要给他擦眼泪,为何没有怪罪他?
    好像他们讨论的不是什么秘密一样。
    念桥想不明白,他走在青砖铺成的宫道上,周围的宫檐变得张牙舞爪,好似随时都能将他拖进深渊。
    只要他离开这座宫……离开这里,一切就好了。
    念桥自认没有难以割舍的人,他却有些放不下七皇子,七皇子是这座宫里唯一真心待他的,还有瑶池瑶碧。
    千阙宫的下人们未曾苛责他,对他很好。
    念桥满怀心事,他满脑袋都是要逃跑,宫里没有他认识的人,唯一认识的侍卫,便是傅晴明安排在宫中监视他的眼线。
    他上次去过侍卫住的地方,称得上熟门熟路。
    念桥在千阙宫里把自己的活做完,他路上想着如何骗侍卫告诉他出宫的路线,到了西南偏院。
    这里都是侍卫住的地方,他要找的侍卫住的最为偏僻,他猜对方可能在侍卫中不怎么受待见。
    偏院背靠围墙,周围都是绿荫,现在周围天色将黑,门没有关上,里面传来水声。
    念桥走到门口,入目的是一张充满男子气息的身躯,侍卫正在洗澡,墨发随意散着,身上湿淋淋的。
    听见动静,侍卫也没有穿衣服,扭头面无表情地看着念桥。
    念桥见过这侍卫几次,这侍卫都是一张面瘫脸。
    他飞快地红了脸,瞪向侍卫,质问道:“你为何不穿衣服!”
    侍卫没理他,随意扯了一件衣服披在身上。
    他避开地上的水,进到房间里。上次他没有打量过,这次有空打量。
    房间非常简洁,只有一张床一张桌子,连枕头都没有,被褥也只有一床。
    桌上还有一些纸张,上面是密密麻麻的字,念桥瞅一眼,他不认得几个字,但是他认得自己的名字。
    侍卫跟傅晴明汇报他的一举一动,念桥立刻猜到了。
    念桥讨厌侍卫告状,但是他又没有办法,若是他打听出宫的路线,侍卫一定会告诉傅晴明。
    有没有办法能让侍卫不跟傅晴明告状呢?
    若是侍卫一直跟着他,他不但出宫困难,若是让傅晴明知道他要逃跑,傅晴明一定不会饶过他。
    上次他逃跑失败,也有这侍卫的一半原因。
    念桥心思转了转,他现在冷静下来,坐在侍卫床边,打算先跟侍卫套套近乎。
    “你为何现在洗澡,今日不用执勤?”
    侍卫看他一眼,带着些许打量,很快收回视线,问道:“你有事?”
    嗓音很沉,念桥耳朵跟着颤了颤。
    念桥心里打鼓,侍卫生的过分高大,轻而易举能把他罩住,他鼓起勇气,这侍卫不会对他动手。
    怎么说侍卫是傅晴明的手下,他虽然不算手下,实际也好不到哪里去。
    但是傅晴明上次刚送过他礼物,侍卫应该知道孰轻孰重。
    “没事我不能问一问?”念桥在嵇雪容那里丢了脸,他现在像一只张牙舞爪的猫,他不高兴地瞪着侍卫,扬声问,“晴明哥哥规定我不能跟你说话了?”
    侍卫闻言没有搭话,念桥发觉这床似乎只铺了一张床单,连褥子都没有,硬邦邦的,他坐一会便忍不住挪一挪。
    念桥又问:“平日你是不是一直跟着我。”
    侍卫又不理他了。
    念桥发觉对方三棍子打不出一个屁来,他心里闷着气,瞅见桌上的纸张,他说,“你不要以为我不知道,上面都写着呢。”
    他好歹也认得自己的名字,他伸手要去拿桌上的纸张,还没有碰到,手腕传来钝痛,念桥立刻惨叫出声。
    “你做什么。”念桥以为自己的手腕子被折断,侍卫手上有茧子,烫的他手腕疼,他整个站不稳,脚磕到桌角,又是一疼,头晕目眩地向前栽。
    侍卫松开了他的手腕,一手提着他的后颈领子避免了让他摔倒,另一只手把纸张都收起来。
    “抱歉。”侍卫跟他道歉,手上松手,念桥险些又栽倒。
    这回念桥没有差点撞到桌角,他直接撞上侍卫的胸膛,热浪扑面而来,念桥脑袋疼,脖子被勒的也疼,手腕子也疼。
    他又疼又委屈,更多的是疼,这是个什么木头,他要被气死了!
    “你……谁让你碰我的,你以为道歉就能没事吗?”念桥认定侍卫是傅晴明的人,对待侍卫也没有什么好脸色,双目瞪圆,整个炸毛了。
    侍卫指尖顿了顿,确定他站稳才松开他,目光在他脸上略微停顿,重复了一遍“抱歉”。
    翻来覆去的只有这两句,念桥白跑了一趟,他屁都没有打听出来。
    他气咻咻地回到自己的院子,第二天起来,手腕和脖子还在疼着。
    嵇灵玉发现了他脖颈勒出来的印子,目光顿了顿,问他,“念桥,你昨日和人打架了?”
    念桥想要告状,但是他不想让七殿下和傅晴明的人扯上关系。
    他把心里的倾诉欲压下去,他回道:“没有。”
    “七殿下,我有问题想问你。”念桥说。
    嵇灵玉有些想笑,看着念桥一本正经的模样,他问道:“你说便是。”
    “我想跟一个……一个侍卫做朋友。”念桥总不能说是为了贿赂方定戎。
    是了,他知道了侍卫的名字。
    其实差不多,只要他能和方定戎做朋友,方定戎会对他出宫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能够方便许多。
    “七殿下,我怎么样才能跟他成为朋友呢?”念桥问。
    嵇灵玉略微沉吟,对他道:“想交朋友是好事,先生说以己之道,悉数尽友。”
    “只要你像希望他如何对你一样对他就好了。”
    他希望方定戎如何对他?念桥百思不得其解,他希望傅晴明多多送他礼物,这般他便有钱了。
    方定戎?如果他送方定戎礼物,方定戎开不开心他不知道,他不舍得是真的。
    念桥又换着想,他觉得可以送点心,前一天嵇雪容给他打包的点心他没有吃完。
    坐在马车上的时候,念桥注意到了,方定戎今日执勤,跟着他们一起来了尚书殿。
    “我知道了,多谢七殿下。”念桥眼珠子转着,心思都写在脸上。
    嵇灵玉看着念桥这般,他有些乐了,怎么在宫里一两个月了,看起来还是笨乎乎的?
    念桥今日注意力都在方定戎身上,他一放课就去找人了,还带着一盒点心。
    今日萧逸云过来上课了,念桥见到萧逸云跑的比兔子还快。
    他放课之后瞅了瞅,发现萧逸云不在,嵇雪容也不在。嵇雪容不在最好,他上次在嵇雪容那里哭了,好丢脸。
    他抱着点心盒到了侍卫站岗的地方,方定戎看他一眼。
    念桥想着贿赂方定戎,他应该嘴巴甜一些,想不到别的,便喊了声哥哥。
    “哥哥,你执勤累不累,要不要吃点心?”念桥献宝一般把点心拿出来,点心盒非常精致,上面有几朵芍药花。
    他讨好人时嗓音细软动听,还透出一股娇矜,若是有尾巴,想必已经朝方定戎摇起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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