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定戎衣衫脱了,露出来流畅均匀的线条,背上堆积了数十条鞭痕,方定戎面不改色地受着。
    这里是营地惩罚士兵的地方。
    念桥抱着团子在旁边看着,团子耳朵动了动,朝他怀里缩。
    他抓着团子耳朵不让团子乱动。
    沈奕在旁出声提醒他,“小公子,不要离得太近了。”
    “小心被伤到。”
    萧昀赏了方定戎三十鞭,只要来到这里,便与所有将士一视同仁。
    念桥还记得方才萧昀看他的眼神,看了他好一会结果罚了方定戎,他看出来了萧昀原本想罚的是他。
    若是他被抽鞭子,长鞭在空气中发出劲响,念桥下意识地朝后退,不禁缩了缩脖子。
    方定戎这一顿是替他挨的。
    整整三十鞭抽完,方定戎背后血迹斑斑,中途一声都没有出,看上去好像没什么事,从容地接过了外袍穿上。
    念桥抱着团子回到自己的营帐,他的东西方定戎路上都收拾的很好,什么都没有丢。
    他想了想,拿了一瓶伤药过去。
    刚出去碰到沈奕,沈奕关心他道:“小公子,你要去哪里?”
    “我要去给方侍卫送药。”念桥说。
    沈奕表情略有些为难,对他道:“将军说了,不允许小公子以后和方侍卫走太近。”
    念桥抱着小兔子,他在原地略作思考,摸不清是不是嵇雪容的意思,兴许是嵇雪容生气了让这么做也说不定。
    他于是把伤药给了沈奕,让沈奕送给方定戎。
    “沈副将可不可以帮我把伤药送过去?”念桥问。
    沈奕说可以。
    念桥在营帐门口乖乖地等着,原本沈奕只是随口应下,对上念桥那双清澈的眼眸,只好亲自把药送了过去。
    不能去见方定戎,念桥平日里待着也待不住。
    他于是缠上了沈奕,近来刚打完仗,城里算的上太平,念桥央沈奕带他去城中看看。
    “沈副将,你今日还有事情忙吗?”念桥问。
    沈奕是温吞的性子,闻言慢慢道:“还要和将军汇报诸事,小公子要出去,可能要等一段时间。”
    念桥乖乖应声,沈奕去萧昀那里,他也跟着过去,抱着团子自行找了个位置窝着。
    他盘算着,想要去城里买一些小人儿书,还有点心。
    营里做饭做的粗糙,也能吃,但是好不到哪里去,他想去自己买点东西回来。
    最好能记下来路,这样以后就不用劳烦沈副将带路。
    沈奕显然还没有摸清念桥的粘人兴致,带着人进来时,萧昀的视线立刻投进来。
    营帐里烧着炭火,萧昀披着一件鹤氅,眼眸被熏得浓黑,卷边鹤袍内有暗纹,淡淡扫一眼抱着兔子的念桥。
    这边冷,念桥穿的厚实,他挨着炭火坐,脸上被烧的红通通的,墩墩地坐在那里,和兔子像是一大一小两个团子。
    “将军,小公子说要去城里看看,属下答应了。”沈奕硬着头皮说。
    他在军中一向是老好人,和萧昀的严厉截然相反,两人在军中配合,将士通常更乐意过来找沈奕。
    但是因为他是副将,士兵们大多敬重他,他忘记了念桥并不是,念桥粘起人的劲头很足,不带他去压根不愿意。
    念桥在旁边竖着耳朵听着,他知道劳烦别人不对,但是他要买东西的呀。
    他补充道:“只要沈副将带一次路,日后我可以自己过去。”
    他想的简单,忘记了这里谁说了算,萧昀还没有同意让他去城里。
    念桥黑漆的眼珠干巴巴地瞅着沈奕,沈奕被看的头皮发麻,接话道:“将军,我带小公子过去,不会有事。”
    萧昀没说好也没说不好,先和沈奕讨论了军中事宜。
    念桥听不懂,他于是掏出来嵇雪容的信又看一遍,注意到兔子啃他的信纸,他连忙把信纸拿到了一边,顺带着不高兴地揪了一下兔耳朵。
    小兔子抖了抖耳朵,在他怀里蹬了蹬。
    沈奕汇报完之后就下去了,营帐中只剩下他和萧昀。
    念桥有点害怕萧昀,但是他更想去城里,在原地磨叽半天,看萧昀茶喝完了,他过去帮萧昀倒了杯茶。
    “将军,我可以去找沈副将吗?”念桥试探地问。
    萧昀这才将视线投向他,问他道:“你去城里做什么。”
    “我想去买东西。”念桥说。
    他瞅着萧昀说:“我不会给沈副将添麻烦,将军就让我去吧。”
    萧昀没有搭理他,到了下午的时候才起身,随手扯了一件长袍。
    念桥在原地没有反应,萧昀说,“不是要出去,正好本将军也许久没有到过城里,正好去看看。”
    念桥闻言有些欣喜,他不大想和萧昀一起,但是能去城里已经很不错了。
    “将军等等我。”念桥把信纸揣进怀里,他抱着团子起来,哒哒地跟在萧昀身后。
    萧昀和沈奕交代了一番,格外留意城外动向,然后便命人准备了马车,随行的士兵都换上了常服。
    念桥没有来过寅城,他看什么都新奇,趴在车窗边看远处的胡木林,随着入城,青砖铺满的城池映入眼帘。
    寅城在西北边界,这里不用红砖,用的是更能抵御风沙的青砖,廊檐的形状也是略微伸展,能够更好的蓄水。
    两边设有雨线,城中称得上热闹,这里和胡族离得近,服饰也介于广袖和窄袖之间。
    这边日头很烈,许多女子带的有高檐的帽子,有的则是将发髻梳成盘起来的圆髻。
    “将军,我们到了。”
    念桥靠着窗边看了一路,瞅到许多新奇的东西,他都想过去看一看。
    如今他有很多银子,嵇雪容临走之前给他的银票,够他花好一阵时间。
    “饮仪哥哥,我去那边看一看。”念桥知道在外不能喊将军,他这般说了一句,便要朝人群里钻。
    萧昀在他身后跟着,念桥走的慢,挪到了卖木偶的摊子前,念桥没有带嵇雪容的木偶娃娃,因为那是嵇灵玉给他的。
    “小公子,要不要看看,我这里可是正宗的云间木偶,绝对不比胡族的差。”
    摆放的木偶个个模样精致,只是脸部线条做的并不完整,嘴巴旁边刻出来的线和眼睛旁边都很明显。
    念桥瞅了瞅,没有嵇灵玉做的好看。
    嵇灵玉有一部分胡人血统,做的木偶娃娃栩栩如生。
    他原本还想让小贩帮他做一个嵇雪容布着,现在打消了念头,他随便挑了一个布老虎,付给了小贩银票。
    没有碎银子,小贩找钱找了半天,念桥瞅一眼,他数不清数目对不对,扭头发现萧昀还在,他伸手放到萧昀面前。
    “哥哥,你看看找的钱对不对。”
    萧昀扫一眼念桥怀里的布老虎,他方才已经在念桥数的时候看了一遍数目,回复道:“少了二两银子。”
    念桥于是又找小贩要银子,他收了银子之后没和小贩一般见识,不过他注意到了身边有不少人在看他。
    他记着嵇雪容说过在外面不能露财,于是他把银子都揣起来,离萧昀近一些。
    他路上又买了许多的点心,还有各种吃食,注意到萧昀目光沉沉地看着他,他有些讪讪,话到了嘴边,想了想还是没说。
    想必萧昀又要跟嵇雪容告状,说他只想着吃吃喝喝,但是嵇雪容知道他喜欢买吃食。
    念桥又去逛了一圈书铺,书铺卖的异志类的书比较多,他找小人儿书找了半天。
    他心满意足地买完东西,和萧昀到了最近的茶馆。
    这边的茶馆和盛京也不一样,瓜子更加胖胖,胖乎乎的一团,很好剥出来,茶水是红叶茶。
    寅城常年有战事,所以茶馆里说的书也和胡人有关,有时候会演一些胡族的曲目。
    念桥端着茶水尝了一口,没一会又研究起奶糕,他对台上的曲目不感兴趣,倒是身边来了人,他听到一句男声“麻烦了”。
    他下意识地扭头,对上一双薄如敛锋的双眸,雕刻一般深邃的长相。
    念桥收回目光,他用筷子戳了下点心,然后隐隐觉得有些不对,他又扭头看了一眼。
    那男子已经低下了头,看不清长相。
    “湫族有一种鸟,这种鸟名唤阙。阙通体银白,在湫族被当做神鸟,夜色下它们的羽毛会在月光下闪出纹路。湫族诞出一子一女,女儿天生背后有神鸟胎记,于是唤作阙。”
    念桥注意力很快收回,他戳着点心,里面的馅被戳出来,是他没有见过的,他尝了一口,是蛋黄。
    抬头对上萧昀的视线,萧昀一直留意着他,他想了想说,“我和你弟弟认识。”
    他记得萧逸云和萧昀似乎关系还不错,萧逸云很关心萧昀。
    萧昀闻言有了些反应,问道:“他平日里如何?”
    “不如何。”念桥立刻告起状来,萧逸云在盛京城名声便不好,难道萧昀不知道?
    “世子整日和五皇子厮混,经常在太学欺负人,不好好念书,和五皇子齐名盛京纨绔之首。”
    萧昀闻言静静地没有接话。
    念桥瞅萧昀一眼,他说,“我看他最在意的便是你,你若是回京应当好好说说他。”
    不能让萧逸云总是祸害人。
    “我以为,有将离在,他会安分一些。”萧昀说。
    念桥在一旁剥瓜子,嵇雪容在有什么用。比起和嵇雪容,哪怕是表兄关系,明显萧逸云和五皇子更加亲近。
    他们在茶馆里待完,念桥看出来萧昀是为了带他出来才特意跑一趟,他略微有些不好意思。
    他们走时,念桥想起来什么,又朝他那一桌看了一眼,发现邻桌的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不在了。
    回去路上,念桥还抱着兔子,突然耳边传来一道劲风,一支长箭从后方贯穿而来,锋利的箭尖轻易地刺穿木板,只差一点,就要贯穿他的心脏。
    他并不知胡人最擅长骑射。
    远处官道上,一双锐利的眼森寒地盯着远处的马车,箭弦绷紧,第二支箭蓄势待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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