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瑜乜了他一眼说:“你这么蠢,我怎么知道你能不能找到我。”说完直接拉开副驾驶的车门,坐了进去。

    沈瑢别扭地上了车:“你的车不开吗?”他记得乔瑜也开车过来了。

    “不用,放这。”乔瑜不耐烦地说:“站得老子脚疼。”等了十多分钟,就憋了一肚子火。

    在乔瑜手下受气了两年多,沈瑢一看到他皱眉就习惯性地道歉,说:“对不起,我开车太慢了。”万一说迟了乔瑜又一巴掌扇过来,沈瑢可受不了。

    “废话这么多,开车吧。”乔瑜没有扇沈瑢巴掌,只是瞪了他一眼。现在还不至于恨成那样,他对着沈瑢那张脸怎么下的了手。

    “嗯。”沈瑢倒不觉得是自己怂,他认为自己只是不想跟乔瑜硬碰硬,毕竟闹起来对谁都没有好处。开了一段路,他说:“你渴不渴,车里有水。”他指指车门的兜里,那儿放着一瓶矿泉水,是新的。

    乔瑜的手动了动,拿起沈瑢的水杯:“你喝过没?”见沈瑢疑惑地摇头,他拧开盖子喝了一口:“我不喝劣质的矿泉水。”那种街上随便买的,看不上眼。

    “……”沈瑢认真看路不说话,他想说,我杯子里的水也是劣质矿泉水。

    感觉有道灼热的目光一直看着自己,沈瑢抽空注意了一下,他还以为是乔瑜盯着自己看,结果发现不是,乔瑜正在看着窗外,并没有看向自己。

    等沈瑢回过头去认真开车,乔瑜把水杯拧好,放回原处,顺便又盯了沈瑢好几眼,那目光能吞下一整个沈瑢。

    “到了。”沈瑢找到地方泊好车子,对乔瑜说一声,然后解开安全带下车。这里距离珠玑巷还有一小段距离,他温和地询问说:“我们走路过去,没关系吧?”

    乔瑜嘀咕了一句累,不过他自发走到沈瑢身边,和沈瑢一起走:“你干嘛突然要逛珠玑巷?”他了解到的沈瑢,根本不喜欢这些小东西。他眼中的沈瑢是位阳春白雪目下无尘的大少爷,逛一些小清新的展会更适合沈瑢。

    “你不喜欢吗?”沈瑢边走边说:“我从爷爷嘴里听说的,他说你喜欢摆弄这些小东西,这边可以淘得到。”他对乔瑜说话的语气总是温温和和,带着一股子他自己不察觉的软意。这份软意是下意识的讨好,听在乔瑜耳朵里就成了强奸。

    乔瑜摸摸耳坠,声音有点迟疑:“你现在给我的感觉,好像在讨好我。”而沈瑢为什么要讨好?

    “会吗?”沈瑢认真想了想,发现还真就像乔瑜说的,自己在下意识地讨好乔瑜,原因当然不是因为喜欢乔瑜,而是想他放下心结,解除对自己的怨恨。沈瑢侧脸说:“乔瑜,你心里是不是特别恨我?”

    乔瑜抱着胳膊,他斜了斜眼说:“你又知道?”突然很想抽根烟,可惜这里禁烟。

    “你表现得很明显。”沈瑢目光淡淡地看着他,然后一笑,继续垂着眼眸在街上慢步,身边和乔瑜隔着两个拳头的距离,真的不算远。所以沈瑢在想,乔瑜没有那么恨自己吧?难道恨一个人,不是应该远离他?

    如果是自己的话,沈瑢心想,巴不得离那个人远远地,才不会靠近。

    “也许吧。”乔瑜抬头看着街头的尽处,那里人来人往,而他的眼神缥缈溃散。

    “别恨我了,这样你自己心里难过,我也不好受。”观察了他许久,沈瑢小声地说,声音里近乎带着哀求,这让乔瑜很惊讶,他看着沈瑢说不出话来,因为在他印象中的沈瑢,是个孤独冷清的人,有那么点不谙世事的单纯,不像这个庸俗世界里的人。

    曾几何时,乔瑜连得到沈瑢一句话都难以,更别说笑容。

    所以乔瑜才这么惊讶,他现在的感觉就好比,曾经求而不得的执念,突然来到自己身边,和自己谈人生。

    这个比喻虽然诡异点,但是很贴切,就是这么惊讶。

    “你在乎我恨不恨你吗?”乔瑜问完之后,就嘲笑自己想太多了,他说:“如果你在乎的话,之前为什么对我不理不睬,甚至连看我一眼都嫌烦。”

    “你可以换位思考,假如有个陌生男人,他突然嫁给你,要跟你过一辈子,你能接受吗?”沈瑢语气淡淡地问他,不算咄咄逼人,而是一惯地温和轻柔。

    “……”乔瑜回答不出来,假如是别人这么做的话,他大概会直接撕了那个人,所以呢:“你想表达什么?”离婚后不到一个月,突然转变态度,跟自己接触起来,他究竟有什么目的?

    “虽然我觉得自己有道理,但是这个世界上很多东西不是光讲道理就可以的。”比如乔瑜这个人,他根本不讲道理。他的野蛮沈瑢体会很深刻:“你说对吧,在你心里,我让你受委屈了,我应该考虑你的感受。但是当时我没有,所以很抱歉。”

    沈瑢说得没错,乔瑜确实觉得自己受了天大的委屈。当时凭着心里的一股气,乔瑜决定要让沈瑢后悔。现在沈瑢突然这么认真地道歉,反而让乔瑜不知所措,顺便还有点不甘心,他撇开头说:“我不接受道歉,如果道歉就能抹除一切错误,这个世界还要法律做什么?”

    沈瑢低声说:“那你想怎么惩罚我,我在你心里犯的是死罪吗?就不能减刑?”

    声音距离耳朵太近,乔瑜情不自禁拉开一点点距离,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他微扬下巴说:“能不能减刑,这取决于你的表现。”

    “是吗?”沈瑢认真问:“那我今天表现怎么样?有没有让你对我改观?”他温温柔柔的眼波,好似一汪清泉,注视着乔瑜。

    “今天还没过去,我怎么知道。”乔瑜移开视线,首先结束了这场对视,然而他的心尖尖在颤抖。

    “好,等今天结束了你再告诉我。”沈瑢郑重地说,他不是逗乔瑜的,他确实是担心自己表现不好,毕竟长这么大,第一次去在乎一个人对自己的看法。

    这种在乎又包含着一些无奈和惧怕,沈瑢打从心里害怕乔瑜发狠,害怕他一时火起来会端了沈家。

    “……”乔瑜整个人是愣的。

    然后耳边传来关心的声音:“你在发什么呆,看路。”一只手搭在乔瑜肩膀上,将乔瑜带到路边,沈瑢说:“外面人太多,你走这边吧。”

    他带乔瑜拐进了古香古色的珠玑巷,开始在各个摊位上看东西。并不知道自己身边的人心早就飞了,哪有心思看东西。

    乔瑜的心全在自己肩膀上那只手身上,但是很快,那只手去了别的地方:“你看,这件东西好看吗?”沈瑢看中了一只木雕,形状是一匹马。他拿在手上把玩,觉得触感很不错。

    “这有什么好的,你要是喜欢这种类型,我送你一个。”乔瑜随意瞟了一眼,拿过来放回去。

    “好。”沈瑢没有拒绝,在这方面自己是新手,听乔瑜的也没错。

    这温润顺从的模样,看得乔瑜心痒痒地,浑身上下连脚趾头都酥麻了,他大胆拉起沈瑢的手:“走吧,外面没有好东西,我带你去挑几样好的。”

    牵手这事,沈瑢挺不习惯的,在途中他不着痕迹地脱了出来。

    乔瑜握着空空的手,他脸色臭了一下,再也没有试图去牵沈瑢的手。

    第6章 :送了个礼物

    两个人来到一家装潢复古的店铺,里面有一位穿着蓝色旗袍的女士。一见到乔瑜来了,她笑着招呼:“乔三少,好久不见。”见乔瑜身边还有一个人,她目光惊讶:“带了朋友来?”感觉挺稀奇的吧,因为乔瑜一向独来独往。

    “老板娘,有新货吗?给他挑几件。”乔瑜一开口就是几件,令旗袍女士有些吃惊,她笑着点头说:“有的,请两位稍等。”对沈瑢点点头,她就进去了。

    一看就知道乔瑜是这里的常客,沈瑢被他招呼过去坐下来,一个小伙计过来给他们倒茶。

    “你经常来?”沈瑢问了句废话。

    “一个月来一两次,也不是次次都看得上。”反正乔瑜从来没想过,有朝一日沈瑢会陪自己来这里。这么一想的话,貌似没有什么好生气的,也该满足了。可是人心不足,有了一就想有二,这是人之常情。

    如果沈瑢一直不来招惹自己还好,偏偏他来了。

    沈瑢端着小巧的茶杯抿了一口茶,微苦的茶水令他眯了眯眼睛。接着又再喝了一小口,这次吞咽的动作比较大,乔瑜可以看到他的喉结,在光洁的脖子上微微浮动。

    “来了。”老板娘的声音,打断了乔瑜的浮想联翩,他连忙收回视线,同时感觉自己心态浮躁,于是默默低头喝了一口茶水,压压惊。

    沈瑢放下茶杯,他看到老板娘端着一个四方木盒,有两个巴掌大小,是原木的,还带着木纹。不过沈瑢对这方面没有了解,他看不出来是什么木料。

    老板娘坐下来把木盒打开,送到乔瑜和沈瑢面前说:“今天刚到的,还没有客人看过,两位看看合不合心意?”

    盒子里是三件东西,一枚精致细腻的羊脂玉平安扣,一串蜜蜡手串,一枚黑色印章。

    “阴沉木?”乔瑜拿起那枚印章,看见外黑内红:“三千年以上的古红椿木,这玩意不错。”他向来喜欢收集木料。

    老板娘立刻笑道:“你要喜欢,我有位手艺很好的刻章师傅推荐给你,不收你钱。”

    乔瑜拿着印章问沈瑢:“你喜不喜欢?”

    这块小木头黑乎乎的,以沈瑢的审美观他肯定不喜欢,所以没有去拿印章,而是拿起那枚小清新的羊脂玉平安扣,微笑说:“温润怡人,这个好。”

    乔瑜眼睛一眯,放下印章不管了,给他介绍:“这是羊脂玉,品相不错,可惜物件有点小,看着是女孩子戴的。如果你带的话,不够大气。”他第一眼也看中了这枚平安扣,觉得和沈瑢的气质很相配,就是嫌弃太小了点。

    “没关系,入手了也不一定会戴,偶尔把玩就好。”沈瑢拿在手上用指腹抚摸,他从小就偏爱这些阳春白雪的东西。

    “那随你,这蜜蜡要吗?”乔瑜拿起那串手串,大小适合,品相也佳。

    结果沈瑢摇头说:“颜色太俗气,我不喜欢。”

    乔瑜闻言,赶紧把蜜蜡手串放下了,老实说:“我也不喜欢蜜蜡这种东西,羊脂玉就不错,我上回入手了一个摆件,回头给你看看。”

    看到这里,老板娘心里门儿清,今天做主的是沈瑢,而不是乔瑜,她笑道:“这位先生要是喜欢玉件,我这里倒是有几样品相不错的。”她起身进去了一趟,很快就拿出另一个盒子。

    两件玉件,两件都是手串,一件是青翠欲滴的碧玉手串,绿得很清透宜人。一件是颜色温润的翡翠手串,不太绿,偏白色。

    沈瑢把两件戴在手腕上看了看,两件都不错,绿色的清新,白色的内敛:“两件都好。”他跟乔瑜反馈说。

    “我看着也好。”乔瑜的目光不在手串上,而在沈瑢的手腕上。这个男人跟别的粗枝大叶的男人不同,他有一份内秀。这不是说沈瑢娘气,那是没有的,只是说他天生得天独厚,随便伸出个手腕都让人觉得不同。

    至于不同在哪里,乔瑜又说不上来,也有可能是情人眼里出西施吧,就是稀罕他。

    “怎么选?”沈瑢询问一下身边人的意见,想从这两串手串之中选择其中一串。他过了两年多的穷日子,刚回来还不能适应大手笔花钱的节奏,挺心疼钱的。

    “都收着吧。”乔瑜说着,拿出卡给老板娘自己去算账,都是熟人,也不用磨价钱。

    “乔瑜,怎么能让你付?”沈瑢赶紧拿出自己的卡,叫住老板娘说:“这东西是我要买的,我自己来付账。”

    老板娘为难地看了俩人一眼,两个都是大客,不好得罪。

    “坐下。”乔瑜把他弄回来,嫌丢人地说:“你这样就俗气了,像什么样?”

    听到俗气两个气,沈瑢果然消停,他也感觉自己跟那些抢着付账的土大款似的,不过这个钱还是得还给乔瑜:“那行,回头我再转给你。”

    乔瑜脸都绿了,他狼狈地撇开脸说:“就当我送你的,还转什么转。”

    “不行,我入手的这三件,少说百十万,你送一件还好说,三件就说不过去了。”沈瑢不喜欢欠这种人情,更何况他现在又不是没钱。

    “那随你,你非要计较的话。”乔瑜嘴里这么说,可是他的脸色明显不好。

    本来陪沈瑢看东西挺高兴的,许多年来没这么高兴过……

    “……”沈瑢对他的反应最清楚了,只是没想明白自己又哪里招惹了他。想来想去,沈瑢跟老板娘说:“这枚印章也要了,有漂亮的盒子吗?仔细包一下。”听着是要送人的意思。

    “好,给你配个漂亮的盒子。”老板娘笑着说,接了沈瑢的卡。

    乔瑜没忍住问他:“你买印章做什么,送给谁?”主要是后半句,他特别介意。

    “送你,我看你挺喜欢的。”沈瑢微笑说。

    “……”乔瑜没想到是这个结果,他小小惊讶了一下,抱着胳膊说:“你是随便送的还是诚心送的?”

    说句实话,沈瑢是看见乔瑜生气才想起来要送这份礼物,不过这话肯定不能说出口,否则会死得很惨。所以沈瑢看着他说:“诚心送的,陪你来逛珠玑巷,本来就是为了给你挑东西。”然后挺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没想到你给我买的更多,一下子挑了三件,让我很不好意思。”

    乔瑜对着沈瑢的脸仔细观察,发现他确实很不自在,也知道沈瑢这个人不擅长交际,就说:“算了,下次我送你东西,你要就要,不要就不要,但是别跟我叽歪,我听着烦。”

    意思就揭过去了,沈瑢也点点头不去计较:“还是要谢谢你。”

    “也不用谢我,这块印章也不便宜。”乔瑜终于有了点笑容,似乎是挺喜欢那块印章。

    “嗯,不是钱多钱少的问题,对吧?”沈瑢讨巧地说了句:“情义无价。”

    这句话撩动了一下乔瑜的心弦,让他心痒痒地,用直勾勾的眼神看着沈瑢,把沈瑢看得赶紧岔开话题:“时间还早,还要去逛吗?”

    乔瑜看了看时间说:“确实还早,我们去看看别的小玩意。”已经买了几样贵重的东西,乔瑜打算带沈瑢去看有趣又便宜的东西。

    “好。”沈瑢顺从地点头,让乔瑜把他带到一间经营布艺的店铺,他有点惊讶:“你喜欢玩针线?”

    “我学的是学设计,你不知道吗?”乔瑜记得,自己和沈瑢是大学校友,但是对方好像没有一点印象。

    “是吗?我不太清楚。”沈瑢努力回想了一下,他说:“对了,我大学毕业那天,你是不是跟我说过什么?”飞机失事的那天,乔瑜自己亲口说的,否则沈瑢也不记得。

    乔瑜讶异地看着他:“你记起来了?”然后满脸期待地说:“那你说说看,我对你说过什么?”

    怀揣着那个答案,沈瑢漂移着视线轻咳了一下,他在乔瑜的注视下慢慢脸红,竟然是很不好意思。

    乔瑜一看就知道,沈瑢明明就记得那天发生的事情,要不然他不会脸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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