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朋友。”
    二人同时开口,回答截然不同。
    交警愣了下,呵呵地点头,以为是情侣闹别扭,心里还想,那这气氛就对了。
    徐冉吸一口气,正要再说什么,交警突然又问:“那里面的,是你们朋友?”
    “是我的朋友。”这次,徐冉抢答。
    说完,又生硬地补充了一句:“他刚才开玩笑的。”
    只是,气氛好像更诡异了。
    “噢,这样啊。”
    交警尴尬又好笑,配合答着。
    周迦南没有说话,只是这样,反倒好像更显出徐冉的心虚,但她明明没什么好心虚,被周迦南这么一搅,她莫名有了种越辟谣,越辟不清楚的感觉。
    幸好蒋律打来的电话拯救了她。
    “彭律师的父亲联系上了,但他人在开会抽不出时间,说是派秘书过来。”
    “……好。”
    徐冉突然想起彭子维说过,他父亲再婚成了家,对他关照并不那么多,不由追问:“那彭律师父亲有说,开完会过来吗?”
    “这个倒没有,估计看情况。”蒋律说得很委婉,“只和我确定了会不会有生命危险,别的,没问太多……”
    “明白。”
    徐冉已经了然。
    确定过情况以后,蒋律那边就去忙了,不多时,在彭子维父亲的秘书来之前,彭子维人就醒了。
    护士出来,把他们叫进去,叮嘱:“伤者有轻微脑震荡,不严重,但也要小心护理。首先好好休息,再就是这段时间要保证充足睡眠,记住不能熬夜和劳累。”
    “好,请问这个会有什么后遗症吗?回去会不会疼?疼的话该怎么办?”徐冉担心地问。
    “轻微的脑震荡一般不会,如果严重了,可能会有头晕、头痛,记忆力减退这种。稍后医生会开一些止疼的药物,如果回去了出现头疼的情况,按剂量服用就行了。”
    “那大概要修养多久?”
    “正常情况,一两周内就会恢复,也可以养的久一点。好了,你们可以去看病人了。”
    徐冉和交警走在前面,又简单和护士交谈了几句,才直奔屋内而去。
    周迦南落在后面,但很快,人只走到门口就停住了。
    里面的年轻男人是他没见过几次,却不能再熟悉的身影——那个众目睽睽下来接徐冉下班,她口中答应了做对方女朋友的男人。
    周迦南想起徐冉刚才和护士的对话,和言语间无微不至的关心,似乎和前不久对他的,那么相似,他没有再往前。
    病房里有好几张床,彭子维就在正中间,很显眼,穿一身咖色抽绳帽衫,此刻头上,胳膊上都裹着纱布,脖子的位置还固定了颈托。
    但人的精神状态还不错,眼神奕奕,看到徐冉还笑了:“你来了?”
    “嗯你当时昏迷,手机最近联系人是我,警察就打给我了。”徐冉语气放软,“头疼吗?医生说脑震荡,等下还得再做个检查。”
    “小问题。”
    彭子维骨折的那只手晃了晃,还有心情开玩笑:“就是下周的官司,得这模样上场了,只怕别人又以为咱们律所哪个律师被对方当事人打了。”
    以前所里出过这样的事,后来广泛流传,被用来教导同事们多加小心,安全为上。
    徐冉听得摇头:“还晃?都骨折了。”
    彭子维唇角向上展开,轻声答:“不晃了。”
    寥寥几句,却有种说不出的不一样。
    交警在旁看两人互动,不动声色瞅了眼身后。
    周迦南双手插兜,立在门口,没跟进来,存在感却不低。
    彭子维和徐冉聊过,又回答了交警几个问题,主要是说明现场情况。
    几分钟后,交警就走了。路过周迦南时,还有意无意放慢了脚步,偷偷观察他的神情,似乎那种生人勿近的气场,更重了。
    彭子维并没注意门口,他侧坐在床边两条长腿搭在地上,和徐冉正对:“之前还放话说,我开车从没出过事,没想到这么快就让我食言。”
    说完,还笑了笑。
    病房内肃紧的氛围不知不觉消散了些。
    徐冉望着他头上缠了一圈的白色绷带和纱布,不由转述:“警察说你反应很快,如果换个人,可能会撞得更严重。”
    “这算是,在安慰我吗?”
    “这是夸奖。”
    “嗯?”
    “警察说你车技很棒。”
    彭子维看着她,露出一种很皮的表情:“但还是被你夸的感觉,更开心一点。”
    徐冉偏头,笑睨他:“喔,男人都更喜欢异性的夸奖嘛。”
    “不是。”彭子维停顿,忽低声道:“只有你的。”
    这是,隐晦却又明目张胆的告白。
    之前,徐冉可能会为这句话踟蹰、害羞、犹豫不决,但经过昨晚,她想明白了一些事。彭子维已经向迈进了十步,她可以没有任何回应,但如果她决定接受,或许也可以试着向前迈出一步?
    徐冉低头,只轻轻说了一个:嗯。
    但语言的力量就是那样神奇,语态,神情,动作,所有掺杂到一起,会让同样的一个字变幻出一百种可能。
    这刻,徐冉颔首低语的这一句足够胜过千言万语,她什么都不必再说,彭子维已经明白。
    他倏地靠近徐冉,俯身歪头看她,用很调皮又很小心的语调问她:“嗯?”
    徐冉故意不看他。
    彭子维却展颜露出一个更深的笑,下一刻,忽伸出了没有受伤的那只手,以一种很男友力的角度,轻抚了抚徐冉的头顶,“这个伤,值了……”
    急诊人多,不比住院有那么多挑病房的机会,病房里还有其他病人。
    这个氛围,硬是将隔壁床的家属都看入神了,不时偷看他们两眼。
    门口,周迦南的身形笔直,一动不动,他就那样看着,仿佛在冷目旁观,目光又黑又沉。
    与吵闹的病房格格不入,他的周身仿佛一片沉寂。
    一点、一点,蔓延、扩大。
    突然,他走了过来。
    因为个子高,腿又长,他走路自带有一种很强的压迫感,尤其是他刻意放缓速度的时候。
    彭子维也注意到了他。
    两人隔着徐冉对视,很奇妙,那不是一种激烈的场面,反而,两个人都很冷静。
    三人中只有徐冉,没有勇气转身。
    但在她做出反应之前,周迦南已经走近了,并将她拉了过来。不过他并没有禁锢她太久,只是把她从彭子维的对面拽离,就松开了。
    四周,众人的目光围过来。
    彭子维皱着眉,从床边站起。
    第53章
    周迦南很久没有过这样的情绪。
    他一向是冷静、从容、自持的, 可这一刻那种失控、挫败、抓狂的感觉几乎快要将他淹没。五年是不短的时间,他想过这五年里徐冉身边会出现其他男人,也想过她会交其他的男朋友。
    原本他以为自己可以不在意, 但当一切真的在眼前发生, 他才无比清醒地意识到,他并不能做到自己以为的那样。
    只有他自己知道,他嫉妒的快要疯掉。
    他将徐冉拉到一旁,唇线紧抿着,眼神极具压迫性地盯着眼前的男人:“我想你应该是没事了, 我们先走了。”
    彭子维眉心皱得更紧,似乎很不理解他的动作, 眼中饱含着疑惑仿佛在说:“你是?”
    但他没有这么说, 他只是站直身体,试图用完好无损的那只手牵徐冉过来,不过周迦南的力气有点大, 两人同时伸手, 场面再度僵持下来。
    徐冉被拉扯着矗立在中间, 转瞬, 听到了彭子维冷淡地开口:“周先生, 你这是什么意思?”
    周迦南的神情描摹出一种厌烦, 毫不客气地回答:“让你放手的意思。”
    气氛陡然冷峻下来。
    下一瞬, 徐冉平井无波, 没有起伏的声线响起, 打破了沉默。
    “请你放开, 周总。”
    冥冥中, 局势变了, 周迦南的手明明抓的更紧, 但这一刻他分明清楚地体会到,自己才是三人中被推出去的那一个。
    他像一个恶劣的小孩儿,淘气又霸道地想要占有已经不属于自己的玩具。
    但徐冉不是玩具,她是一个人。这让他变得更加恶劣了。
    其实,从刚才开始他就一直在刻意逃避徐冉的选择,因为潜意识里,他已经知道自己不会成为被她选中的那个。他们早已经离开彼此的世界太久,久到即便他们之间空无一人,也依然如隔着人山人海,无法没有隔阂地拥抱彼此。
    周迦南从来没有像这一刻一样,感到无力和挫败。
    他松开徐冉的手,在周围默默旁观的人群中,感受到一种小心翼翼的、仿佛他是一个可怜变态的注目礼。
    怅然若失,或许吧?
    他觉得这种感觉更像是灵魂被抽出体外,有一瞬,连他都觉得自己是个可笑的无耻之徒,盲目地想要抓住些什么。
    徐冉并不知道周迦南的这些想法,但她看出,跟之前相比现在的周迦南有点不对劲。
    他的外型英挺,西服名贵,气质不凡,这让他走在人群中从来都是最耀眼、最骄傲的那一个,但此时此刻,他站在那里,像极了一具失去灵魂的脆弱躯体,神色空荡荡的。
    他站在夜光投下的暗影里,安静了很久,久到徐冉以为他不会再开口。
    “是我多管闲事了。”周迦南突然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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