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江开,盛悉风还在娘胎里的时候,他肝胆相照地跟着沈锡舟一起讨厌她。
    直到她出生那天。
    大人们告诉他,他会有一个世界上最可爱、最漂亮、最有福气的老婆。
    虽然他还不懂老婆是什么,但既然世界上最可爱、最漂亮、最有福气的小姑娘归他,总归是好事一桩。
    他的窃喜在看到盛悉风的第一眼土崩瓦解。
    那是个什么?
    皱巴巴,红通通的一小团,他以为那是只粉耗子。
    他失望得不像话:“我才不要这么难看的老婆!”
    他重新回归沈锡舟的阵营,对盛悉风的讨厌丝毫不亚于苦主沈锡舟,没人知道那场短暂的背叛。
    后来盛悉风渐渐长开,但初见时她的丑陋样貌已经深深铭刻在江开的脑子里,而且她实在太烦人了,又娇气,又霸道,又黏人,还爱告状。
    她一哭,他和沈锡舟轻则挨训,重则挨板子。
    他怎么可能看她顺眼?
    两个小男生一口一个“讨厌鬼”地叫她,变着法子欺负她,视她为这个世界上最邪恶的存在。
    因为共同的敌人,他们的友情固若金汤,黏糊程度,令人发指。
    盛悉风毫不怀疑,沈锡舟要是个女的,江开一定欢天喜地把人娶进家门,谱写一段旷世佳话。
    小时候她每每自诩是江开的老婆、以此要挟江开他们带她玩,江开或沈锡舟总要拿他们那段作废的婚约说事。
    后来不知哪天从电视上学来个新词,说她最多只能算个二房。
    还好大哥护着她,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问江开:“别忘了你还和我有婚约呢。”转眼看沈锡舟,“所以你也是二房?”
    两个小男生天天上房揭瓦,从不服管教,唯独在盛锡京面前服服帖帖,一个字都不敢反驳。
    但盛锡京不可能时刻护着盛悉风,他一走开,两个小男生照样拿二房笑话盛悉风。
    即便如今,是她嫁的江开,即便沈锡舟男儿身一个,那也是他和江开更像一对,这两个贱人二十年如一日,合起伙来排挤她。
    所以今天是怎么了?她百思不得其解。
    准确地说,这俩人最近一直不太对劲,江开难得才回来,不管打游戏还是出门鬼混,似乎都没有沈锡舟作陪。
    “喂?”
    电话接通,盛拓的声音拉走盛悉风的注意力。
    宝贝女儿一个电话,就把忙得脚不沾地的盛拓喊回了家。
    日理万机的盛总不苟言笑、不近人情,唯独在女儿面前例外,盛悉风一身公主病,至少70%是让他惯的。
    剩下的30%?让江开的爸妈惯的。
    “老爸!”盛悉风蹦过去。
    小棉袄一来,盛拓什么疲惫和烦恼都没了,当着女婿的面,他假装埋汰女儿:“都结了婚的人了,还往爸爸身上黏,像什么样子。”
    话间明明满是受用,江开也只能配合地笑两声。
    上了饭桌,盛悉风的指甲瞒不住了,她一鼓作气,把手伸了出去。
    她婚都结了,难道连做个指甲的自由都没有?
    沈常沛的火眼金睛第一时间发现了不对劲,“悉风。”她盯着女儿的手,“什么时候做的指甲?”
    “……”盛悉风当即怂的不行,手一抖,筷子“啪嗒”掉到桌上。
    正想偷偷跟爸爸求助,旁边伸来一只手,攥住她的指尖。
    江开仿佛完全没有察觉出丈母娘的山雨欲来风满楼,他之前明明已经看到过盛悉风的美甲,这会却表现得像第一次见般新奇。
    抬眸,全然不见俩人之间才发生过的龃龉,他眉眼被笑意浸透,分明是很喜欢的:“做指甲了?难得有点女孩样。”
    作者有话说:
    江开,一个凭一己之力,担起盛家满门婚约的男人。
    大哥二哥的名字改过几个版本,以这里为准,下本写二哥的《我跟你拼了》,喜欢可以先预收,大哥的故事暂时没有灵感,有的话再考虑开
    第7章
    盛拓也连忙帮腔:
    “孩子都那么大了,做个指甲怎么了,你少说两句。”
    沈锡舟托着下巴,照例不肯错过任何损盛悉风的机会:“审美堪忧,就算做也做个好看点的吧。”
    盛悉风不敢在这种时候惹是生非,只能偷偷在桌下踹了他一脚,当即被他回踹。
    “不影响弹琴的。”她一边继续踹回去,一边心虚地告诉母亲。
    沈常沛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
    一比四,她孤军奋战。
    “再长就去剪掉。”她终究没再为难盛悉风,随即依次看过三个男人,啼笑皆非,“你们就惯着她吧。”
    事实上,沈常沛孤军奋战也没在怕的,她能这般轻易地放过盛悉风全看在江开的面子上。
    人老公都明晃晃表达喜欢了,她就是再想管教女儿,也不好直接扫女婿的兴。
    学乐器是个常年累月的过程,每一个学成之人的背后,都是一部孩子和家长共同谱写的血泪史。
    盛悉风在乐器学习上很有天赋,启蒙时期也确实喜欢过音乐。
    打从一开始,为她授业的老师都是国内外顶尖的音乐家和教授,盛家培养她从不惜任何代价。
    最夸张的时候,有教授每半月从美国往返申城,只为给她上一小时的课。
    但盛悉风很快就被枯燥的每日练习消磨了热情。
    整个学琴生涯,她抗议过无数次,耍赖,哀求,撒泼,沈常沛平时对她也算有求必应,唯独在学琴上,沈常沛顶着全家的反对,骗着哄着,骂着逼着,愣是带着女儿一条道走到黑。
    盛悉风听母亲说过最多的话就是“你以后会感谢妈妈的”。
    申城音乐学院是全国排名前三的艺术院校,盛悉风每一个同学都有一部相似的血泪史,不同的是,她的同学确实都理解了父母曾经的逼迫。
    只有她不能。
    她仍然排斥音乐,讨厌练琴。
    现在她长大成人,又结婚成家,母亲早已不能再像从前那般全方位管束她。
    她无数遍畅想过这种自由,可是很奇怪,等真的脱离盛家,无论多忙多累,她从未缺席过一天的乐器练习。
    不知多少次,摆烂的白天过后,夜深的时候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最后只能认命地爬起来。
    只有按过钢琴键,拨过小提琴弦,才能平息指尖的躁动。
    她在学琴上付出了太多的沉没成本,枷锁深入骨髓,与她血脉相通,强势共存。
    想要摘除,谈何容易。
    这么多年,她做过最出格的事,也不过是做了个短到不能再短的美甲。
    盛悉风深知自己能平安度过这一劫全拜江开所赐,内心不由燃起点感激之情,看他也格外顺眼。
    盛拓要江开和沈锡舟陪他喝酒。
    沈锡舟拒绝了:“我感冒吃过头孢。”
    盛拓不甚在意,反正儿子天天在身边,一点也不稀罕,只要女婿能陪着喝,就影响不了他的兴致。
    盛悉风先前就发现了端倪,这里她越发确定,沈锡舟不太想跟江开待在一起。
    这对铁哥们真出问题了。
    她怕自己下了饭桌就会被母亲提走,所以寸步不离待在江开旁边,暗中观察他和沈锡舟。
    这俩人一个从善如流哄老丈人开心,一个没骨头似的躺在沙发里看球赛。
    零交流,零对视。
    沈常沛练完瑜伽,洗漱完毕,下楼发现他们还没完,不禁暗骂盛拓没眼力见,小别胜新婚都不懂,没见到女儿跟块望夫石似的守在江开旁边吗?
    “老盛你别喝了,明天又喊头疼。”她出言阻止,说着招呼小两口,“国庆喝了酒,你们今天就不回去了吧?”
    留宿娘家免不了又要一起睡,盛悉风连忙说:“没事,车我开。”
    变故就是这个时候发生的,江开突然把她卖了:“我哪敢坐你的车,谁知道你又要把车开到谁头上去。”
    “!!!”盛悉风没有一点心理防备,被他狠狠摆了一道,她不可置信地看过去,这两天他按兵不动,她以为事情就算过去了。
    谁知他是打算当面玩个大的。
    但现在可没有她跟他算账的份,因为她爹妈要先找她算账,连沈锡舟也被吸引了注意力,摆出当哥的架势训她:“盛悉风,你发疯啊?压谁车了你?”
    江开眼里闪动着只有她能看懂的幸灾乐祸,以一种极为无辜的口吻,跟老丈人丈母娘还有舅哥告了一大状。
    危险驾驶事关盛悉风自身的安危,即便宠女无底线的盛拓也无法姑息,盛悉风上回被训得这么惨还是5岁那年,她玩火险些把自己烧死。
    老两口先是同仇敌忾,责备她任性妄为、做事情不计后果,后来不知怎的,开始互相甩锅对方的教育理念,还有一个唯恐天下不乱的沈锡舟煽风点火。
    场面一度混乱。
    这场大乱斗终结的时候,盛悉风身心俱疲,现在别说大家不肯让她碰车,就算爸妈想撵她走,她都懒得动弹了。
    盛拓已经过了气头,再开口又是宠溺满满:“过去的事情就过去了,爸爸知道你只是一时冲动,现在肯定知错了,以后乖乖的就好了,啊。”
    转而面向江开,语气平静中带一丝威严:“国庆跟我来一下。”
    江开似是早有预料,不卑不亢地应下。
    总体而言,盛拓对江开这个女婿还是非常满意的,毕竟从小看着长大,脾性人品都知根知底,家境样貌、学识谈吐也都没得挑。
    所以平日里,该讲究的表面功夫盛拓都可以配合,小夫妻俩有什么小别扭,他也愿意昧着良心帮女婿说话,装模作样指责盛悉风两句。
    但盛悉风轧江开车这么大的事,背后必有猫腻,他女儿是娇气了些,但不是不讲道理的人。
    反正盛总是无论如何做不到眼睁睁看着盛悉风受委屈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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