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向红从办公室走出来。
    他用目光扫了扫学校后对王忆招招手,带着他在校舍之间穿梭起来。
    校舍维修正式结束了。
    屋顶修好,外墙雪白有整齐的长仿宋体红字,门窗木棱刷上了绿油漆,缺损处拆掉纸壳子换上了玻璃……
    焕然一新!
    王向红背着手眯着眼睛一路走一路看。
    足足转了两圈,看了两遍。
    看完之后他有些感动:“好,真好呀!王老师你看看咱天涯小学,真好!铮明瓦亮,城里的小学不也这样?顶多比咱多一圈围墙多一个大门!”
    王忆笑道:“那可不一样,咱小学缺的东西还多呢。不过列宁同志说的好,面包会有的,牛奶会有的,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王向红也笑了起来,说道:“这已经够好的了!”
    下工的民兵队一行人拍打着身上的泥土走过来:“支书、王老师,咱的学校怎么样?”
    王向红伸出大拇指:“顶呱呱!”
    一群人纷纷笑,王东峰叫道:“这还是支书第一次夸奖我哩!”
    王向红说道:“那你有没有反思一下,为什么这些年我第一次夸奖你?”
    这话让王忆赞叹。
    一开口就是老反思怪了。
    但修好的学校确实让全岛上下备受鼓舞,下工的妇女和回来的汉子们听说学校修好了纷纷来看。
    不得不说,尽管学校一直在修理,可今天一天突击给门窗刷绿油漆、安装上玻璃、给白墙刷上了整齐的红字,学校给人的感觉突然之间就变了。
    像模像样,再无破败之感。
    回家的学生们又跑回来,纷纷给爹娘指着墙上的字炫耀:
    “这是我写的!”
    “我也写了,我写的是‘严肃’,王老师说做学问要严肃、课堂纪律要严肃!”
    “呵,咱这学校真好,水花岛那也叫学校?跟咱这一比那叫牛棚!”
    刘红梅上来使劲的拍了拍王忆肩膀:“王老师有本事,你是个有真本事的人,咱王家出人才了!”
    王忆被她拍的肩膀火辣辣的疼。
    他苦笑道:“我还是得多锻炼。”
    “锻炼啥?你会功夫还用锻炼?现在谁不知道你会打拳?”凤丫抱着小儿子笑道。
    大胆说道:“你们娘们不懂,这叫百尺竿头更进一步,这叫精益求精!”
    “哟,大胆你在学校里上了几天工也喝上墨水了?”秀芳笑话他,“说起话来还挺会拽文。”
    大胆说道:“我属鹦鹉的,就会学话说,这都是我们教官说的话。”
    王向红说道:“大胆的话说得好,王老师这个人又有能力又谦虚,时时刻刻都在奉献,大家要向他学习,他是咱队里所有社员的榜样!”
    大胆带头鼓掌。
    掌声很热烈。
    王忆被整的有些害羞了。
    这年代的乡亲还是热情,动不动就喜欢鼓掌啊。
    王向红继续说道:“王老师习武之人,要锻炼身体是必须的,不过不用浪费力气打拳,有这个力气出海上工吧。”
    “你看在船上摇橹要扎马步,潜水能锻炼呼吸,还有撒网拉网能锻炼臂力——正好明天周末了,王老师跟着大胆出海吧。”
    “王老师,你出海上过工吗?”
    王忆还没有从刚才的全民崇拜中走出来。
    他懵了,自己不是正饱受赞誉吗?
    怎么突然之间被发配海上了?!
    这样他下意识说道:“没、没上过……”
    王向红说道:“大胆听见了吗?王老师第一次出海,平时他是咱们老师,到了海上你是他的老师,必须把老师当好啊!”
    大胆拍着结实的胸膛大声喊道:“支书你放心就行,我肯定把王老师照顾好!”
    王忆露出勉强的笑容:“不是,今晚……”
    “今晚太晚了,不能出海,危险。”大胆大咧咧的打断他的话。
    王忆只想骂娘。
    我他么要说的是今晚咱讨论学校的事就行了,出海上工的事以后再说!
    结果王向红接着说道:“各位社员看到了吗?王老师对待工作这种积极踊跃的态度,值不值得咱们学习?”
    “值得!”
    回答异口同声。
    众人看向王忆的目光是真的充满敬意。
    多好的人啊。
    第84章 老物件,惊堂木
    外岛生活环境太艰苦了。
    尽管风景秀丽,可对于在岛上出生在岛上长大在岛上生活的人来说有什么看头?
    看腻歪了。
    所以他们是极度缺乏娱乐活动的,一旦有点热闹可以看他们就去兴致勃勃的围观。
    学校翻修的很简单,可队里人却讨论的热火朝天。
    王向红过来找王忆:“王老师,我把电喇叭打开了,茶水给你准备上了,你收拾收拾继续讲评书吧。”
    王忆说道:“行。”
    现在说评书这事也步入正轨,队里还给他准备上茶水。
    提起这件事,刘红梅笑道:“支书,别光是茶水,得给王老师准备一块木头,就是收音机里讲评书时候拍桌子上啪啪响的那个东西。”
    “什么木头,那叫惊堂木!”大胆笑道。
    王向红摆手:“不专业,封建社会当官的用的叫惊堂木,说书人用的木头叫止语。”
    然后他琢磨了一下说道:“不过你们说的还真对,我就说每次听评书我老是觉得差了点什么。”
    他对老木匠王祥高喊道:“三哥,你找块好木头给王老师做个止语木吧?”
    王祥高摘下旱烟袋说道:“不用做,我家里有一块正经的惊堂木,前些年破四旧那会我在县里碰上的。”
    “那是块官衙老木,我不忍心看它烧了就偷偷带回家来了。现在要是王老师需要那给他好了,正好派上用场。”
    王向红说道:“这真是正好的事。”
    王忆听的好奇,官衙老木?这是什么东西?不会又是个什么古董吧?
    王向红和王祥高没征求他意见,两人讨论之后老木匠便叼着烟袋杆回家去了。
    其他人听说要听评书了,也各自带着孩子回家。
    该做饭的做饭,该写作业的写作业,该喂猪的喂猪,反正不耽误听评书。
    王忆正要进大队委。
    有汉子赔笑着招呼他:“王老师、王老师。”
    这是王新米的父亲来了,王东宝。
    其实王东宝早就来了,下工后听说儿子被学校开除了,气的他当场就脱鞋一顿抽。
    抽完了他到学校来,结果队里人都在热情洋溢的参观翻新的学校。
    这样他没法找王忆,只能躲在人群外等着跟王忆单聊的机会。
    看着其他人其乐融融的讨论着学校变化、听着其他人家孩子骄傲的说着哪些标语是自己印刷的,他心里头很不是滋味。
    又羡慕又尴尬!
    而本来他也应该是其中之一的,都怪那捣蛋儿子给他丢脸,他决定回家后再正式揍他一顿。
    看着面带谄笑、点头哈腰的王东宝,王忆递给他一支烟。
    王东宝赶紧摆手:“谢谢王老师,我个粗人不用抽过滤嘴……”
    “拿着吧,为了王新米的事来找我?”王忆把烟卷塞给他。
    王东宝苦笑道:“对,王老师,王新米那小子就是欠揍,他犯错了你使劲揍他就行,可别开除他,我家那小子脑袋瓜挺机灵的,他是学习的料,只是不往正道上走,你费心给领领路……唉!”
    千言万语最后还是一声长叹。
    王忆说道:“我愿意给他领路,他学的快学的慢不要紧,只要愿意学就行。可他现在不是学不学的事,他是欺负其他学生,而且是恃强凌弱!”
    王东宝赔笑道:“这事我揍他了,不过王老师这事没那么要紧吧?他就是给队长他家闺女头上带了个纸帽子而已,王老师你不知道,队长他丈人家里确实是资本家,以前戴高帽游过街的。”
    一听这话王忆顿时恼了。
    难怪古人说子不教父之过。
    王东宝自己压根没有意识到儿子的错误,他是觉得自己小题大做。
    这样他懒得多说,直接摆摆手:“你先去找找支书吧,把王新米干的事跟支书说说,让支书来找我谈这件事。”
    王东宝顿时傻眼了。
    找支书?那不是照着挨熊吗?
    可王忆已经进大队委打开话筒了,这样他没法再求情,只能哭丧着脸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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