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着王向红激情洋溢的讲话,王忆呆住了。
    今天到底是来开会的还是来上政治课的?
    算了,学吧,学无止境,太深了!
    王忆打开笔记本开始奋笔疾书。
    王向红在讲话之余看到这一幕,忍不住露出欣慰的表情。
    王老师是个好同志,思想觉悟高,进步空间大!
    就在王忆全神贯注的侧耳倾听中,他听见了一个熟悉的声音:“咕嘎、咕嘎嘎……”
    谁在打呼噜?!
    王向红也听见了,他扭头看去。
    不用确认眼神儿,是惹不起的人儿。
    寿星爷遭不住他这一套睡着了,没办法,老人睡觉早、容易打瞌睡。
    大胆等人偷偷的笑了起来。
    王向红很无奈。
    换成任何一个人敢在他的会议上打呼噜都得接受他的烟袋杆抽脑袋,唯独寿星爷不行。
    他尴尬的去叫醒寿星爷:“天色不早了,你老要不先回去睡觉?”
    寿星爷迷迷糊糊的揉揉眼,说道:“怎么了?为啥不许我参加这个会?怕我篡了你的权、夺了你的位?”
    “不是,是看你老困了。”王向红说道。
    寿星爷说道:“你知道我困了就开会开快点嘛,我看咱爷们累一天更困了。”
    王忆真想站起来给老人鼓掌。
    高,还是您高!
    他开始喜欢这老爷子了,这是百岁老人?就这头脑的灵活性你说他是百岁老人谁能信呀!
    老爷子太神了,他在笔记本上写下重重一笔:以后要多跟寿星爷打交道,研究他的食谱和作息规律,向他学习!
    争取再活一百年!
    ‘一百年’被他打了圈挂了感叹号。
    王向红没话说。
    他只好草草给自己慷慨激昂的讲话添了结束语,然后说:“接下来咱们进入本次会议第一个议题也是最重要的议题,那就是队里第一批设置了五十个电灯泡,应该怎么分配?”
    大胆站起来说道:“大队委一个电灯泡,王老师房子里一个电灯泡,学校大灶一个电灯泡,然后学校每个教室要有一个电灯泡!”
    “等等,前面三个电灯泡的安排我没意见,大队委夜里经常办公,王老师夜里学习,学校大灶大清早天不亮就开火,这都需要照亮。可是学校的教室里放上电灯泡干啥?”刘红梅问道。
    大胆说道:“为了体面,城里的学校就有电灯泡,咱天涯小学如今窗户有玻璃、白墙上刷标语,不比城里学校差,那……”
    “那个屁,”刘红梅轻蔑的打断他的话,“你就是个作精,你没事跟城里学校比什么?你这是攀比之风!”
    “对,咱跟城里学校没比的必要,咱学校里还有猪圈还有五头猪呢。”王东喜笑道。
    王东美沉吟道:“我倒是赞成大胆队长的话,学校冬天上课的时候往往还黑着,这对孩子们的眼睛很不好,要是有了电灯就好了。”
    “这事可以等到冬天再解决,现在才刚春天呢。”一组的副组长王祥斌摇摇头。
    王忆说道:“码头上要有电灯。”
    “这个是必须的。”王向红在本子上画了个圈儿,“必须要安装一个电灯。”
    王忆摇摇头:“一个不够,要有一个大功率的灯泡然后挂四到六个普通电灯泡。”
    “我赞成。”王祥斌点头,“码头要多挂几个灯泡,不图别的,有时候天气不好有船回来的晚,咱岛上没有灯塔,码头上挂了灯泡好歹能起个指路明灯的作用。”
    “还有祠堂,祠堂也得挂灯泡,夏天社员们纳凉都是在祠堂前头,那得亮堂起来。”寿星爷也发表意见。
    “四组那边得挂灯泡,小离岛和咱主岛相对的俩地方都得挂一个灯泡,有时候晚上四组谁家有急事还得蹚水过来,危险啊!”
    “这样给寿星爷家里头装一个,寿星爷终归上年纪了,晚上摸黑危险。”
    “我不要,我个老不死的占用集体财产干什么?先紧着集体来,我摸黑一百多年了还在乎这个?再说我也活够了,该死了……”
    “寿星爷您别这么说,我也赞成给寿星爷家里安装一个电灯泡……”
    会议氛围很好,很热烈,大家伙都在积极踊跃的提出看法。
    但没有一个人说给我家里安装上灯泡。
    王忆看的心里赞叹不已。
    这不是个很好的时代,却总会发生很美好的事情。
    五十个灯泡被陆陆续续分掉了,除了听涛居、寿星爷家里、王向红家里之外只有另外几户有需要的家庭被分配了一个灯泡,其他的都是用于公共集体。
    文书把一切登记仔细。
    王忆最后说道:“各位同志,请大家相信我,咱们用不了多久家家户户都能用上电灯泡。”
    “这是我的承诺!也是我同学的承诺,他还有其他的人力发电机在路上,我预计咱们四个组,每个组都能用上一台机器!”
    “噼里啪啦!”
    自发的鼓掌声响起,大家伙都露出高兴的笑容看向他。
    这议题结束又是下一个议题,关于接下来十多天和禁渔期间的工作安排。
    王忆听着王向红的介绍才知道,原来国家在1979年2月就颁布了《水产资源繁殖保护条例》,这条例中有禁渔期的规定,农牧渔业部渔政渔港监督管理局、各海区分局和各省(市、自治区)还进一步作了具体规定。
    普遍的是每年5月1日至翌年1月31日为青鱼鲱鱼禁渔期,6月20日至8月20日为毛蚶禁渔期,7月10日至9月10日为海洋沿岸建网、坛网、闯网、袖网定置渔具禁渔期。
    另一个翁洲靠海吃饭,更需要保护渔业资源,所以他们就在去年刚出台了一个名为‘20米水深以内海域禁渔期’的规定,于今年也就是82年正式启用,具体时间是每年的5月1日至6月30日。
    现在距离五月份不远了,为期两个月的海域禁渔期要开始了。
    王向红思想觉悟高、政治素养过硬,国家既然出台了禁渔期政策他自然要带头执行。
    但这很难。
    大队委里一行人满脸为难。
    他们靠海吃饭,要是未来两个月不准出船去捕捞了,这还去哪里找饭吃?
    大胆嘀咕道:“我倒是有办法解决队里人吃饭问题,就怕你们不乐意。”
    “你说说,你这个礁石脑子有什么好主意?”王向红感兴趣的问道。
    大胆说道:“我提议各家各户把三年灾害时期留下的讨饭棍找出来,嗯,擦干净、收拾妥当,我知道怎么要饭,到时候我领着大家伙……哎哎哎,支书别打!”
    王向红挥着烟袋杆冲他脑袋就劈:
    给我头破血流吧!
    其他人哄笑,然后纷纷支援大胆。
    大胆刚才那不是说胡话或者故意逗乐子,他是在发泄不满:渔家人不能捕鱼还能干什么?没有渔获怎么吃饭?要饭吗?
    “大胆队长的提议不靠谱,”看着众人愁闷又不满,王忆忍不住开口了,“不过他的话不是毫无可取之处。”
    王向红没好气的看着他说道:“你这话什么意思?你也要跟着胡闹?”
    王忆摆摆手道:“支书你听我说,我不胡闹,我是突然有了一个想法。”
    这想法还真是突然来的。
    “那就是养鸡!”他重重的说道。
    他刚才忽然想起了第二次找那卖鸡佬买鸡时候听到的话。
    卖鸡佬的鸡依然是饲料养殖,而真正的农家笨鸡价格贵,海养鸡更贵,贵的让卖鸡佬直接断言这种鸡已经没了。
    于是王忆就想:“我们可以去收购站买一批鸡苗,允许队里每家每户认养一批鸡,然后用海边的小海鲜、海菜、赶海收获去养殖。”
    “这些食物还不够,这时候就用到大胆队长了,他不是想领着大家伙要饭吗?好,让他领着大家伙去码头捡死鱼烂虾吧。”
    “我之前几次去县里看见了,码头内外死鱼烂虾不少,没人要,这样咱们要,捡回来喂鸡,养鸡卖鸡蛋或者养大鸡直接卖鸡,开展一个副业,够大家伙度过禁渔期的困难!”
    王向红站起来说道:“这个主意不行,王老师你坐下,你还是社会经验太少了。”
    “首先,鸡要下蛋或者出笼需要时间,俩月时间不足够。”
    “其次,这卖鸡蛋卖鸡能赚多少钱?能换多少粮?”
    “最后也是最重要的,鸡蛋和鸡咱都不能自己私下卖,这是投机倒把,是违法犯罪!”
    王忆说道:“支书你听我说,首先鸡要出笼确实需要时间,可是我看家家户户都养了鸡,把这些鸡先出笼卖掉嘛,足够解燃眉之急!”
    “其次,咱们渔家的鸡是很值钱的,在城里备受欢迎,能换不少粮食。”
    “最后这不是投机倒把,现在改革开放了、是新时代了……”
    “不行,你考虑事情还是不周到不全面,嘴上没毛办事不牢。”王向红坚决的打断他的话,“你再考虑考虑吧,这个议题先搁置,咱后面再提,继续下一个议题!”
    王忆看出他对各家养鸡这件事的抵制。
    在他眼里这跟大包干区别不大,家家户户自己养鸡了,那谁还上心集体的事呢?
    寿星爷说道:“支书,要不你跟上级领导问问下个月有没有海工,要是有的话咱组织老少爷们去上海工,也够养家糊口了。”
    王向红说道:“好,我这两天就打听这件事。”
    会议又进行了半小时,然后在欢欣又沉闷中结束。
    大家伙欢欣的是明天开始全队正式竖起电线杆,王向红要去公社找技术员来帮忙拉电线了。
    沉闷的自然是禁渔期养家糊口的难题,不少人家没有余粮。
    王忆跟王东喜去库里拿了一些海米虾干后回听涛居准备去22年。
    他跟大迷糊说:“我累了要睡一觉,谁要是找我就说我去海边琢磨禁渔期的发展问题了,反正不管他们说什么,不准来打扰我!”
    大迷糊拉了铺盖在门口躺下:“行,王老师你去睡,今晚谁也进不来!”
    王忆回到房间没有直接穿越,而是先等了一会。
    他怕王向红或者谁来找自己。
    结果并没有人来找他,天色不早了,大家伙都回去睡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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