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她第二喜爱的诗歌,并准备以后在婚礼上朗诵给来宾听,以表达她的爱情观。
    王忆摆摆手说:“咱们先不管这个,总之现在不流行乡土派,所以你这诗歌水平没问题,就是有一些边边角角的细节需要修改。”
    他展开信纸指着上面的内容说:
    “崔老师你来记一下,这些地方你改一改,‘丢在荒郊外的田垄上,许诺躺在软和的泥土里’这句要改,改成——改成‘丢在翡冷翠的街头上,许诺躺在冰凉的大理石砖上’。”
    “还有这句,‘像一块土坷垃,被农民’改成‘像一颗雪球,被孩童’。”
    王忆又拿起第二张信纸继续指点:“第二首诗也得改,嗯、嗯……”
    他浏览着沉思了一下,一拍手说:“这样,‘梦是我夜里行走的皮鞋,你呢,陌生的人儿’要改,改成‘梦是我夜里举起的一把小红伞,你呢,橱窗里的模特儿’。”
    “往下的话,这里也改改——‘涨到了你的鞋跟’改成‘涨到了你的紫蕾丝裙边’!”
    放下两张信纸,王忆看向她说:“这些细节是小问题,接下来我要告诉你,你得改一个大问题!”
    “这个大问题一改,那你这两篇诗歌发布几率能大涨,涨到九成八!”
    第314章 不能证实的东西
    王忆面色凝重。
    崔红紧张期待。
    王忆指向信封上的笔名又指向介绍函上的笔名:
    “这个必须得改!不能叫‘梦想永存’,这是个锤子名?咳咳,这个名字太硬了,像个锤子、铁锤!”
    “所以你必须得改,叫叫叫,叫‘何以笙箫默’!不行,这个光有文化没有浪漫色彩的人还不懂,直白点,就叫飞鸿仙子!”
    崔红听了他的话后很疑惑,目瞪口呆的。
    黑漆漆的脸膛、胖乎乎的脑袋,咧个大嘴跟一条鲶鱼似的。
    王忆看了她一眼后迅速回头在心里向飞鸿仙子这个名字道歉,对不起。
    崔红这边还挺疑惑:“王老师,我觉得你这个名字不好,太小资了,跟咱们劳动人民、无产阶级教育者身份不相符。”
    “梦想永存多好,这是我从小学时候就给自己起的笔名。”
    “那你梦想完成了吗?”王忆反问她。
    她轻轻叹了口气:“没有,小学梦想考上初中,结果没考上。当了教师后梦想成为文学家、诗人,结果一篇小说、一篇诗歌都没能发表……”
    “所以这个笔名不好,它克你。”王忆打断她的话,“听我的,就叫飞鸿仙子!”
    他进一步指点崔红说:“而且以后不要写自己的简介了,写什么呢?嗯,写一首诗的创作灵感。”
    “当然你不能说实话,因为咱们这是文学创作,要适当的采用修辞手法,比如夸张,比如借代,比如说这个《许诺》吧。”
    “《许诺》怎么来的?”
    崔红下意识说:“是我那天经过一个地垄的时候……”
    “不对!”王忆赶紧再次打断她的话,“我不是要问你,崔老师你听我说。”
    “是这样,《许诺》是你的亲身感悟,因为你曾经去过翡冷翠,在那里踩着红砖小路散步的时候认识了一位高大英俊的绅士,然后你们畅谈了诗歌、聊了莎翁和泰戈尔,很美好的一次畅聊,但那时候天近傍晚,你得回家了,便跟他约定某一天继续攀谈。”
    “可是国家改革开放了,最终你跟随家人回国了,便再也没能完成你的承诺,这让你惭愧又忧伤,随即有了这首诗!”
    “这不是说谎吗?这不是骗人吗?这不是乱写吗?”崔红弱弱的问道。
    此时她没了课堂上和家里杀猪时候的霸气,就像实习销售员碰到了传销界大亨,完全没自信。
    王忆苦口婆心的讲解说:“艺术嘛,艺术来源于生活要高于生活,它需要一定的想象。行了老师你信我好了,这种事我干的多了不是,我从书上看的多了……”
    “什么书?”崔红奇怪的问。
    王忆摆摆手说道:“这不是重点,你先别问,你听我说。”
    “说完了《许诺》说这个《等待》,《等待》这首诗呢,你也得给它一个背景。”
    “什么背景?就是一个青年某一日忽然向你倾诉,说某一天约好一起看剧却被你放了鸽子的事……”
    洋洋洒洒说了一堆,他又想到一个关键点:“对了,别写什么‘小学毕业学历低但有一颗向往文学殿堂的心’这种话,你要写的话就写你家教严格!”
    “记住,要告诉编辑们父亲不理解你的理想,所以精神上总是深感苦闷,只能寄情诗歌,并恳请编辑老师把你当无知小妹妹一样进行指教和开解。”
    崔红已经明白他的意思了,她瞪大眼睛说道:“这不是、这不是美人计吗?不行不行,这种事诗人不能做。”
    王忆友好的提醒她说道:“崔老师,您得先成为诗人啊,连《海潮文学》都发表不了诗作,咱在这自称诗人是不是有点冒昧了?”
    他这么说没问题,崔红不好意思的低下头。
    王忆叮嘱她说:“最重要的一点你记住,信件最后你要点名,复信或者稿酬请填写本人表姐信息,让表姐转交给自己——因为父亲管的太严格嘛,这方面需要保密。”
    “我哪有什么表姐?”崔红摇摇头无奈的说道。
    王忆一拍大腿说:“写在纸上的都是艺术,你怎么还把自己套进去了?”
    “表姐就是你自己,也就是现实世界的崔红,而飞鸿仙子则是艺术世界的崔红,两个崔红都存在、两个崔红之间并不冲突。”
    文艺人士都有一颗瞎鸡脖躁动的心和瞎鸡脖想象的脑瓜子,崔红这种文艺妇女也不例外,她还真被王忆说动了:
    是啊,长龙公社小学可以有一个嗓门像喇叭、养猪是好手的崔红,诗集里也可以有一个欲说还休、温润典雅的飞鸿仙子。
    王忆知道她肯定能接受这说法,在22年他见多了把美颜照片中当自己真实面目的女人,而那些女人还不够文艺呢。
    崔红认认真真的开始编写飞鸿仙子的故事,她完全投入其中,逐渐完善了细节。
    王忆很欣慰。
    跟聪明人谈话就是简单,你自己开个头,剩下的她自己就能解决。
    如果这是跟自家公社那帮人来谈这种话题,那王忆得从头到尾的去帮助打造人设。
    崔红这边琢磨后发现了问题,苦恼的说:“如果编辑部要我的照片怎么办呢?”
    “他们来见我,我可以拒绝,可以说家风严谨,家父不许我抛头露面;可如果编辑部要宣传我,需要我的照片怎么办呢?”
    王忆指向秋渭水。
    这会天气热,而办公室的窗户因为假期无人而全部锁着,如今只是开了南窗。
    于是秋渭水起身去开北面窗户。
    窗户有些高,她踮起脚尖绷直右腿,左腿微微向后扬起以保持身躯平衡,上身探出窗户伸手臂去推开窗——
    纤细的腰肢如扶风弱柳,优美的曲线尽显女性的柔和。
    王忆侧头看,无限风光在险峰!
    崔红赶紧摆手:“小秋老师肯定不愿意,而且小秋老师在咱们县里还是挺有名的,起码在咱民办教师里很有名。”
    王忆说:“你就给他们这样一张照片,推开窗户的背影照,不用发正面照。”
    崔红恍然大悟,然后她盯着王忆呆住了:
    这个人,段位很高!
    小秋老师那么单纯善良的姑娘……
    她有点不敢想。
    王忆没给她想下去的机会,他说道:“崔老师我现在已经断定了,你的诗歌水平很高,造诣和技巧都已经到了炉火纯青的地步。”
    “正所谓重剑无锋、大巧不工,你把这两首诗按照我的建议先修改一下,然后继续投稿,咱们再等一下报社出版社的意见,在后续意见和结果的基础上再聊,好吗?”
    崔红说好。
    王忆带上秋渭水告辞离开。
    走的时候他把礼物放下了,几本诗集,都是七十年代开始火热起来的诗集,其中就有崔红男神北岛的诗集《陌生的海滩》。
    这诗集是78年就出版了第一版,王忆曾经在祝晚安手里看到过,所以他放心的买了一本。
    82年的书籍印刷质量还是比较差的,普通诗集用的纸张昏黄粗糙,排版也比较单调。
    22年这些诗集内容不变,为了卖出去自然是在排版和印刷方面下功夫。
    这里每一本诗集都很精美,对于诗歌爱好者而言绝对是精神宝藏。
    崔红的反应也不负王忆的苦心。
    她拿到后惊喜的抚摸着书封失声说:“嘿哟,这、这是什么出版社的作品?真好,这印刷的太好了!”
    翻开书封里面还有彩绘页,是北岛少年和青年时候的照片。
    其中一张照片里北岛光着膀子正在扛起一条檩条,瘦削的身躯上肌肉微微贲张,黝黑的肌肤上有汗滴滑落——
    这是他早年在首都六建当工人时候的一张照片。
    其实诗集中还有他中年和老年的照片,当然这都被王忆给精心的裁掉了。
    崔红看到这张照片后当场直了眼,她伸手抚摸北岛,眼睛泛起了水渍……
    王忆赶紧拽着秋渭水走人。
    不能再看下去了。
    他陪同秋渭水回家一趟,等待叶长安回来吃午饭,饭桌上他握着秋渭水的手把想要订婚的消息说出来。
    叶长安咳嗽一声说:“这么好的消息,不得赶紧来两杯?”
    秋渭水这会心情甜蜜又欢喜,便大方的说:“可以,但是只能喝两杯,爷爷你要言而有信!”
    叶长安说道:“我一县之领导,能是一个信口雌黄的人?你问问王老师,我们男人哪个不是吐口唾沫是个钉?说好喝两杯就两杯,绝对不会多喝也不会少喝。”
    然后他赶紧去翻出来两个搪瓷缸子。
    王忆惊呆了。
    这不得1000ml的容量?
    秋渭水气的直接说不出话来。
    王忆帮她说话,对老爷子说:“别用这缸子了,爷爷你看那个脸盆怎么样?你来那么两杯子。”
    叶长安认真的摆摆手:“哎哟,王老师你可别开玩笑,喝酒要有数,不能乱喝,喝那么两盆子酒那不得喝掉人命?”
    “再说,都跟小秋说好是两杯了,怎么能改成两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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