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王向红感到骄傲的是,王家的社员老实本分,干起活来心往一处使,没有使坏心眼的,也没有想要贪图队集体便宜的。
    体现在收地瓜上便是学生们放学后可能一个傍晚也捡不到十个八个地瓜,捡到了也是歪瓜裂枣,是白天上工时候不要的东西。
    忙活着、忙活着,旁边农田里便响起有人扯着嗓子唱歌声:
    “天上布满星,月芽儿亮晶晶,生产队里开大会,诉苦把冤伸。万恶的旧社会,穷人的血泪仇,千头万绪千头万绪,涌上了我的心……”
    王真尧哈哈笑道:“《不忘阶级苦》,曾新芳同志的好歌,这是谁唱起来了?”
    其他社员喊:“咱们也来唱,咱们这里人多……”
    王向红同样很积极,他站起来说道:“谁学会唱王老师作词谱曲的《好日子》了?咱们来一首《好日子》!”
    “我来起个头,同志们会唱的跟我唱——哎、开心的锣鼓,预备,起!”
    学生们立马跟着唱起来:“哎开心的锣鼓敲出年年的喜庆,好看的舞蹈送来天天的欢腾……”
    这是秋渭水在第一堂音乐课上交给学生的歌曲。
    曲调优美,歌词朗朗上口,又是王老师作词作曲的好歌,所以学生们学的很积极。
    他们这边一曲作罢,远处又有农田响起歌曲声:“太阳一出来呀,哎咳、哎咳哎咳、哎咳哎咳,满山红,哎、哎咳哎咳、呀……”
    王忆笑道:“哟呵,这是要斗歌了?”
    王向红叼起烟袋杆先抽了口烟换换气,然后满意的说道:“斗歌好呀,一路行军一路歌、一边农忙一边唱,这是我军的优良传统,也是咱们老百姓干农活积极性的一个表现。”
    “来,同志们琢磨一下,咱们人最多可不能拉胯,今天得唱他个第一名!”
    王状元回头问:“队长伯,咱们不是还要评卫生清洁大扫除的名次吗?我家肯定前三,因为我让我爹把我们门口的地面都给平整了!”
    王向红笑道:“是,大扫除要排名。”
    “不过咱们搞这个大扫除可不是临时工作,是要时时刻刻保持它,保持一个清洁卫生的环境,所以咱们不是大扫除结束立马评选,而是要观察它几天。”
    “观察一下是不是有人在应付,是不是集体大扫除活动结束后,他们家里就懒了、就不重视这份工作了,又把屋里屋外弄的乱七八糟了!”
    王状元恍然大悟。
    行,过几天再评选更好,他回家让他爹把地面上的坑坑洼洼再给回填一下。
    一定要拿前三名!
    反正干活的是他老爹又不是他自己……
    后面歌曲齐上阵,《东方红》、《社员都是向阳花》、《红梅颂》、《麦浪滚滚闪金光》等等,真是一首歌落下一首歌又起来。
    就在嘹亮的歌声中,太阳缓缓西斜,地里的红薯被挖了出来,积攒了一大堆。
    王向红去把库里的大磅给挪了出来,这是给鱼获称重的大家伙,最多一次可以称重一千公斤。
    于是等到这片地里的红薯全挖出来,他把大磅挪到地头,装入竹筐后先称重再用扁担挑走送去祠堂前的空地上。
    一筐又一筐的红薯放置在地磅上。
    王向红称重、黄有功负责登记重量。
    社员们坐在地头幸福的啃着甘甜清脆的地瓜然后随意聊天,他们看着地里那一堆一堆的红薯实在是高兴。
    放眼望去,丰收了!
    把地里的红薯收拾完差不多就是要到傍晚时分了。
    随着最后两筐红薯被挑走,老汉们和妇女们纷纷围上来期盼的问道:“队长,多少斤?”
    “这块地一共出了多少斤红薯?有没有一万五?”
    “我估摸着有一万五,看看能不能到一万六七,今年的肥料没白用,收成好啊。”
    王向红看向黄有功,黄有功说道:“同志们,你们都没有猜对,这片农田一共收获红薯两万一千斤!”
    “一点没错,正好是两万一千斤!”
    社员们呆若木鸡。
    他们知道今年丰收了,可往年这片地里都很少能出一万五千斤的红薯总量,结果今年是两万一千斤?
    震惊了。
    王向红沉稳的说道:“黄老师,你还没有去皮吧?这次都是带着竹筐一起称重的。”
    黄有功说道:“去皮了,不去皮的毛重是两万一千八!”
    王向红看向农田。
    深情的目光看过去,看到的不是一片空洞洞的土地,是一座满满当当的库房!
    然后有人指着王忆叫道:“还是王老师算得准,刚才是谁笑话王老师不干农活、不懂收成?”
    “对,这里地满打满算是两亩半,两万一千斤呀,一亩地出的还不止八千斤哩!”
    “今年这片地不止是两亩半,王老师带回来的苗子多,当时就把这块地往里面扩了扩,我估摸着得有两亩六七吧?”
    又有人喊道:“管他多少呢,反正大丰收了——把王老师举起来、让王老师飞起来!让他飞回去!”
    别看地头上没有强劳力,可是队里社员们常年做活不管男人女人都很有力气。
    众人响应号召,潮水一样涌上去把王忆给抓了起来。
    这真是满身大汉了!
    他们抓着王忆手臂肩膀和双腿屁股,一使劲就把他给抬了起来,接着有人喊号子:“一二三、起飞!”
    王忆直接被扔的飞了起来。
    队里通电,社员们没有这么开心过;队里分钱,社员们没有这么开心过;队里有了机动船有了服装队甚至开了饭店他们还是没有这么开心过!
    只有农田丰收才能这么开心!
    自己种的粮食丰收了,对于农民们来说那种满足感还要超过分到钱。
    或许这些地瓜不怎么值钱,可社员们看到今年如此丰收他们就是开心。
    因为这些粮食不用买、不用依靠他人,是他们自己的田地、自己的手种出来的。
    这种粮食吃起来踏实!
    中国的老百姓根子里有主粮情节,正所谓‘家里有粮、心里不慌’、‘金仓银仓不如粮满仓’就是这个道理。
    粮食安全必须得抓在自己手里,那三年困难时期有钱有粮票又怎么样?同胞之间都互相买不到粮食,放到国际层面,如果某一个国家缺粮了,他能简简单单的掏钱就买到足够粮食吗?
    小国还行,有多个粮食商可以选。可大国一旦缺粮那就是人道主义灾难,到时候人家跨国粮商会联合起来收拾你!
    所以,某个姓茅的老不死还得拉出来挨打,竟然鼓吹中国放弃粮食安全,把粮袋子交给外国人!
    这几乎可以说是当代第一汉奸了,满门忠烈的柳家父女还只是想捞国人的钱,这老不死的是想要害国人的命!
    粮食这东西的重要性只有缺过粮的才清楚,这年头的老百姓才清楚,因为他们就是从困难时期过来的。
    他们把王忆扛起来往前传,王忆直接被人这么扛着扔着带了回去,秋渭水在后面看的眼睛里、脸上都是笑意。
    其他农田里的红薯也有收拾出来的,今晚要加班了。
    红薯在农田里不能久放,以后容易坏,要赶紧抢出来送到山上晾一晾,然后就要收入冷库中。
    还有更多的农田没有收拾出来。
    队里农田不多,但是陆陆续续合计起来接近两百亩——这农田不算少,但奈何王家人口更多,平均下来一人也就是二分地!
    所以如果种麦子种水稻种玉米那没有多少收获,想要让队里人填饱肚子那是妄想!
    主要是队里不光土地少还很贫瘠,大多是沙田,种红薯可以丰收,种蔬菜也能生长,可种其他主粮就不够看了。
    今年红薯种的多,足足种了五十多亩,如果一亩地能产红薯八千斤,那合计起来可是四十万斤!
    今天下午轻劳力、半劳力和弱劳力们一起上手,可也只忙活了不到二十亩地,后面两天还得忙活着出地瓜。
    夕阳西下,日光沉沉。
    海面再次被照耀成金黄色,浪花翻涌中,渔船摇橹归来,如同是在金水中滑翔着归来。
    丰收的喜悦感染着下午参加出地瓜的社员,等到强劳力们回来,他们立马上去分享这一份喜悦之情。
    盛大贵坐在轮椅上遥望着这一幕,他看到的是社员们欢喜的笑容、听到的是社员们开心的笑声。
    有海风和煦的吹,有狗子摇摆尾巴四处乱窜,还有倦鸟穿透橙红的霞光回归山林……
    这是在城里楼房中不可能有的场景。
    人老了最怕孤独。
    盛大贵平日里有满山花陪伴也有左邻右舍下班后能说几句话,所以觉得日子还挺好。
    毕竟他现在有轮椅了,能出去门口了,相比前几年这日子已经算是天堂一般。
    可是跟生产队的生活没法比!
    这生产队里太热闹、社员们之间相处太融洽了!
    特别是今天臧建设还给王忆来送猪!
    于是前面是外出放鸡放鸭子的绿眉毛船归来,有养鸡养鸭的社员赶着鸡鸭下码头让公鸡领队回家。
    然后又有机动船靠上,一头头大肥猪被赶了下来!
    更热闹了!
    肩膀上搭着一件三片红上衣的王东峰兴高采烈的回来,他给老爷子推上轮椅说道:
    “师傅你听说了没有?我们队里今年红薯大丰收!说不准还能弄点红薯淀粉做粉条哩!”
    “粉条子好吃呀,等到天冷了,队里的白菜下来了,哈哈,大白菜烩粉条,香甜可口呀!”
    “今年我们队里养的猪还多,到时候我买二斤猪肉回家,让我娘给你做猪肉白菜烩粉条,她可会做这道菜了,她做菜可好吃了——这你肯定有体会!”
    盛大贵听着门下大弟子的絮絮叨叨,不但不感到烦,反而觉得很顺耳、听了很开心。
    这才是生活!
    这才是人过的日子!
    王东阳跟着走过来,这是队里给他选的二弟子,魁梧有力,也属于队里比较有文化的人。
    相比王东峰的跳脱,王东阳沉稳一些,说道:“师傅,明天早上去我家吃饭,我今天刚磨的玉米面,明天早上吃玉米红薯粥,撒上几粒糖精可好吃了。”
    盛大贵笑道:“行,今天吃红薯,明天吃玉米红薯粥,哈哈,尝尝你们队里的红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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