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横点头说:“对,就是这回事。市里的报纸和省里的报纸都报道这件事了,广播电台都有这新闻,真光荣呀!”
    “可惜你这两天不在队里,队长都组织社员们向你学习了!”
    大家伙纷纷笑了起来。
    王忆笑着笑着想起徐横的来意:“嘿,你什么时候跟霍晓燕成对象了?”
    徐横得意的说:“就是今天过来的路上,哈哈,她请我过来是当保镖的。”
    “怎么回事呢?前些年她不是在佛海这边上班吗?还嫁给了一个二世祖、二流子,这次组织上安排她们文宣队来佛海慰问参加会战的渔民同志,她担心会被那二流子给欺负了。”
    “你也知道,哥们我好歹是在南疆饱经战火洗礼的英勇战士……”
    “行了行了。”王忆打断他的话,“别吹了,咱们这里都是自己人,明人不装暗逼,你跟我们装逼没有意思。”
    徐横听着他的话满头雾水:“什么是装逼?”
    王忆说道:“你就是装逼!”
    然后说着话他猛然反应过来:“噢,刚在前面路口搭建起了一个戏台,有个少妇在上面唱《渔民闹海》——那就是霍晓燕吧?”
    徐横含笑点头:“怎么样?嗓音怎么样?”
    王忆竖起大拇指。
    可以。
    嗓音先不说,就说那身段、那舞蹈功底——
    徐横这块料在床笫之间是有福了。
    他们过了突然见面的惊喜劲头后,王祥赖过来问道:“王老师,我想跟你说个事,征求你的意见。”
    王忆说道:“你说,什么事?”
    王祥赖笑道:“就是这样的,昨晚渔场指挥部不是给我发了一件军大衣吗?”
    他把搭在手臂上的大衣拿给王忆看。
    这衣服很帅气,青绿色的厚化纤布,里面是厚实的新棉花,有栗色毛领子护着脖子,前面是栗色胶木双排铜纽扣——
    看着就暖和,且威风凛凛!
    王祥赖跟王忆说道:“我已经有大衣了,所以我想着把这件大衣卖掉。”
    “今天那个泽水公社的没毛病找我来着,他知道我家里条件不怎么好,想买我这件军大衣,给15元的价钱。”
    “你想卖掉?”王忆明白他的意思。
    王祥赖点点头:“对,卖掉它。咱队里发大衣了,这件大衣多余了,要是可以换15元,我想卖了它。”
    “卖掉它以后我想着给竹子那娃买点文具书籍啥的,他爱看书、爱写字,以后肯定有出息……”
    王忆说道:“王东竹在学校有文具也有书籍。”
    王祥赖摇头说:“不一样,王老师,那不一样。学校的书籍是学校的,我知道那娃喜欢书,他看电视看见城里好人家有书架,做梦都想有一个——”
    “真的,他有说梦话的习惯,他做梦都想有个书架,上面放一些自己的书。”
    “所以这次出来上工的补贴一天有五块,我加上卖大衣的15块,想着给他买木板打个书架,再用剩下的钱去书店给他全买上书,让他有个塞满书的书架子!”
    王忆说道:“你只是做个书架、买点书的话,那队里的分红足够了呀。”
    王祥赖摇头的幅度更大了,说:“不,不能动用队里分红的钱。”
    “那钱我都收起来了、存起来了,以后竹子要念高中、念大学,那钱留着给他念大学用。”
    王忆笑道:“放心吧,要是竹子真能考上大学,咱们生产队供应他,咱们生产队供应所有的大学生!”
    王祥赖还是摇头:“那也不能什么钱都让队集体出,我还是给他留着吧。”
    “以后他有出息了,那钱能派上大用场,我先把这军大衣卖了,加上咱们参加会战的补贴,这足够买到很多书了。”
    王忆说道:“但我能看出来,你挺喜欢这军大衣的。”
    王东虎在旁边笑道:“谁不喜欢军大衣?谁不喜欢军装?”
    整洁的军装代表着神圣威严,代表着攻无不克、不怕牺牲,而军大衣更是军装中的重型家伙。
    三片红相当于衣装中的轻武器,这军大衣是衣装中的坦克装甲车!
    王祥赖说道:“嗨,我喜欢的东西多着呢,对我没用,主要是没啥用。”
    王忆说道:“算了,你留下吧,这是咱们救火赢得的奖励。至于竹子的书和书架,我帮他来……”
    “不是,王老师,你误会我意思了。”王祥赖说道,“我真不在意这件衣裳,咱社员们不能把你当、当那个啥,就是啥都找你要。”
    “我找你是想问问,这个衣服我要是自己卖了,这算不算投机倒把?”
    王忆看到他决心已定,便没再去客气,说道:“不算,这算什么投机倒把?现在经济政策放开了,国家抓的不会像以前那么严了。”
    王祥赖欣然道:“那好,那我就把这大衣卖给没毛病了。”
    王忆好奇问道:“你说他叫什么?没毛病?这是个什么外号?”
    王祥海帮忙解释道:“没毛病姓梅,叫梅啥我忘记了。”
    “这个姓不好起名,没毛病这个人的名字不好记,然后他有个口头禅叫‘没毛病’,最后大家就直接叫他没毛病了,他也愿意被人这么叫。”
    王祥赖得到王忆的承诺后放下心来,出去喊道:“没毛病!没毛病!过来!”
    前排仓库响起一个声音:“别喊了,听见了,这就去找你了!”
    很快一个浓眉大眼的汉子跑过来,欢喜的问:“赖子,你舍得卖军大衣了?”
    王祥赖说道:“对,15块——给我现钱啊。”
    没毛病笑道:“肯定是现钱结算呀,我还能给你赊账?行,一手交钱一手交货,咱俩都没毛病!”
    他的钱随身携带。
    在裤衩里面缝了个口袋,要拿钱了还得先找个墙角趴上面,低着头伸着手一个劲捣鼓,然后捣鼓出一沓钱来。
    都是一元一张的额度。
    周围的人就起哄他:“没毛病,你钱放你卵子上啊?”
    “啥放卵子上?他那是用牛子给压着!”
    没毛病人很豁达,开的起玩笑,他哈哈大笑道:“钱放裤裆贴身存放,没毛病。咋了,你们难道不是这么藏的钱?”
    大家伙哄笑,但不是嘲讽。
    这点跟之前那汉子和一些孩子叫带鱼候的外号不一样。
    就拿藏钱这事来说,没毛病的话说的确实没毛病,大家伙外出,都把钱贴裤裆存放了。
    没办法,这年头小偷太多了,钱只有存在裤裆位置才放心。
    这地方最敏感。
    王祥赖拿到钱后清点了起来。
    一张一张的清点。
    这把王家一些人的钱瘾给勾起来了,他们看看自己的军大衣,咬咬牙也准备卖掉。
    军大衣是好东西,各级领导干部去工厂、农村视察、检查工作和劳动时,但凡冬日总是以军大衣为外套,这是城里干部冬季下乡的固有形象了。
    另外离退休老干部、工人、医生和教师这些铁饭碗也把军大衣当做威风、严肃且不脱离群众的象征,导致人民群众都以有一件军大衣为荣。
    可是,钱更好!
    15元钱可不少,以往半个月的工分呢。
    有些人琢磨一下自己已经有棉衣了,这件军大衣肯定是穿不着了,回家只能珍藏起来,那还不如卖15元补贴家用。
    距离过年时间不远了,过年时候肯定用钱的地方多,多15元家里可以更宽绰一些。
    于是他们凑在一起讨论了一番,最终决定也把这军大衣给卖掉。
    卖衣服换钱!
    到了九点半天气稍微暖和了一些,县里的渔业指挥部要开会,把小队长级别的干部全给召集起来。
    这次会议是传达渔场指挥部的安排。
    今天的风很大,已经刮了一晚上了,根据气象工作组的预报,下午风势减弱、傍晚就会减小到可以出船的地步。
    这样渔汛会战队伍肯定要通宵达旦了。
    风头已经过去了,接下来要做的是抢风尾!
    渔业指挥部下发了高清大幅海图,按照区域来划分各队伍的作业区,今晚全渔场都要大干一把!
    另一个会议上通报了昨晚港口外停船区的火灾情况,有领导被追究责任,也有人受到嘉奖表彰。
    王忆和天涯小队自然是嘉奖主体,昨晚火灾发生后最早参与救火的一批人都受到表彰。
    孙柏说冬汛大会战结束后会有表彰大会,到时候王忆要代表天涯小队甚至福海的指挥部上去领奖并发表感言。
    这一听又要发言。
    王忆有点踌躇了。
    他的文采应付不了这个啊。
    快去请夫人!
    还好时间充足,开完会后他回去照例写了一封信送去设立在码头后的临时邮电所——这自然是给秋渭水的信,他上了佛海县后就一天给秋渭水写一封信。
    以前信里就是你侬我侬,这次信的结尾把发言稿的事说了说,让秋渭水帮自己写一封渔汛会战经验总结发言稿。
    邮寄过信件后他就去戏台找徐横一起听戏,顺便预防霍晓燕的前夫来找麻烦。
    霍晓燕人美身段软、嗓亮业务强。
    她去海福县的文宣队时间不长,却已经成为业务骨干,王忆这会过来,就看到她正在领着文宣队的一些人进行渔歌联唱:
    “……浪岗、海礁、挑担,带鱼会发交交关。指导船使劲喊,捕鱼船快点来。”
    “快来、快来、再快来,一网下去一百担,两网装得双满载。东海渔民气似虹,风口浪尖夺高产……”
    这应该也是文宣队自己改编的歌曲,曲调高亢激昂,唱词反映的是渔场捕捞盛况。
    并且里面多有方言俚语,以吴侬软语唱出,引得台下的观众们拼命鼓掌较好。

章节目录

我在1982有个家所有内容均来自互联网,PO文屋只为原作者全金属弹壳的小说进行宣传。欢迎各位书友支持全金属弹壳并收藏我在1982有个家最新章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