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亏出事的只是常宁公主和一个宫女,如果是贺氏或者太平……

    高子辛根本不敢想下去,反而怒气冲冲地说道:“朕这就让那些侍卫全都取领鞭子,看他们以后还敢不敢懈怠!”

    贺氏赶紧拉住他的手,皱着眉头不悦地说道:“你胡闹什么?该罚的哀家都已经罚过了,你再罚他们,他们可就没命了。再说了,这件事也怪不得他们,那个荷花池本就偏僻,哀家也没想到,常宁竟然只带了一个宫女就过去了。”

    也就是说,这件事虽然侍卫有责任,但是常宁自己也有责任。

    那么偏僻的荷花池,又两个人一起掉进了水里,就是呼救,其他人要赶过去也得耗费一段时间,能不出事吗?

    听她这样一说,高子辛顿时对常宁公主更不满了,忍不住说道:“常宁到底是怎么回事?好好一个公主,怎么被教导成了这副模样?还有没有规矩?淑太妃究竟是怎么教养她的?”

    常宁的养母正是淑妃,不过先皇一死,高子辛登基,她自然就成了淑太妃。

    贺氏听到高子辛的话,顿时不悦地瞪了他一眼:“皇儿,记得谨言慎行!”

    按理,淑太妃算是高子辛的长辈,不过她只是一个妃子,就算高子辛还没登基的时候只是一名皇子,光是凭他嫡出的身份,淑妃就不敢在他面前摆长辈的架子。

    但凡正经人家,就没小妾敢在嫡子嫡女面前以长辈自居的。别说嫡子嫡女,就是她们生出的孩子,见了面她们也得恭恭敬敬地把对方当成主子对待,而不敢以娘亲的身份自居。

    寻常人家尚且如此,更别说是皇室了。

    也就只有一些宠妃,才敢仗着皇帝的宠爱在皇后和嫡子嫡女面前没大没小。

    高子辛还是嫡皇子时淑妃尚且不敢在他面前造次,更别说,如今他已经是天子,一个无权无势,连儿子都没有的淑太妃,又哪敢当他的长辈?

    所以贺氏虽然提醒高子辛要谨言慎行,却也没说“淑太妃毕竟是你长辈”这种话。高子辛是她的宝贝儿子,她哪可能亲自埋汰他?

    只是高子辛如此议论淑太妃毕竟有些不妥,贺氏才提醒了他。

    高子辛尴尬地摸了摸鼻子,直接换了话题:“母后可命人彻查过了?她俩真的只是意外落水?不是别的缘故?”

    贺氏觉得他话里有话,有些不解:“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高子辛其实是想起了他之前对三位辅政大臣撒的那个谎,他当时为了借机发火,故意撒了个谎,说是告状的人混入了避暑山庄。

    其实根本没这回事,他只是故意找了个借口,以免让锦衣卫正大光明地调查情报罢了。

    所以他一听闻常宁公主和水云双双落水,心里就忍不住担心——该不是真有人闯进避暑山庄了吧?

    凤瑄同样在担心这个问题,所以他一接到消息,立刻询问了留在避暑山庄里的锦衣卫,不放过任何一个蛛丝马迹。

    不过,他做的这些事情高子辛现在并不知道,他正担心地看着贺氏,心里一阵阵后怕。

    贺氏反倒没他这么担心,她见高子辛一脸担忧,反而笑起来:“你怕什么?哀家如今已经平安无事地回宫了,宫中戒备森严,就算真有人心怀不轨,难道还能让让他们混进来?再说了,你不是让凤瑄做了锦衣卫指挥使吗?以他的能耐,你还有什么好担心的?”

    高子辛被她说得完全无法反驳,尤其是听见贺氏提起凤瑄的时候,总觉得贺氏话里有话,让他一阵心虚,都不敢去看贺氏的眼睛了。

    贺氏敏锐地发现了他的逃避,一颗心顿时一沉。

    她突然意识到,自己一直担心的事情恐怕真的发生了。

    只是沉吟良久,她到底什么也没问,什么也没说。

    高子辛被她看得浑身不自在,干脆找了个借口:“母后,太平呢?怎么没看见它?”

    他一提太平,贺氏的注意力就被转移开了,她蹙起眉头,神情有些担忧:“它在睡觉。不知何故,它最近睡觉的时间倒是越来越长了,哀家让太医仔细检查过了,可是太医也检查不出问题,只说可能是天气太热了。皇儿,哀家有些不放心,你说会不会……不,不会的,他好不容易从地下爬出来,哪有那么容易……”

    贺氏有些语无伦次,高子辛却听明白了她的意思。

    他的眉头立刻就皱紧了,太医的话分明就是在敷衍,恐怕太平真有什么不好,只是太医不敢说而已。

    只是他不敢把自己的猜测告诉太后,只暗暗琢磨着,得找个时间问问那太医才行。

    高子辛越想心里越烦躁,眼看着一切都好好的,而且自从他登基以来一直风调雨顺,再过不久粮食就要收割了,据说只要到时候不刮风下雨不闹干旱虫灾,今年的收成肯定很不错。

    他还宣召了那么多士子到京城,准备录用,各地多宝楼也都开张了,生意蒸蒸日上,他还准备组建内阁,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那个老东西怎么能这么不争气?

    不都说乌龟寿命长吗?他都变成老乌龟了,怎么可以……

    高子辛想不下去了,他死死地咬紧了牙,深吸了一口气,才压下心中的暴躁,还假装镇定地安慰了贺氏一番。

    然后,他忍不住跑去看了太平。

    太平依旧趴在水池里,脑袋缩在壳子里,只冒出一个小小的尖,看样子的确是在睡觉。

    高子辛深深地看着它,只觉得它身上哪儿哪儿都看着不顺眼,仿佛已经老得快要行将就木了一样。

    他气得转身就走了,一出了慈宁宫,他的脸色就彻底阴沉了下去。

    “欢喜,你去太医院,把姓陈的和姓李的叫来见朕,朕先回勤政殿了。”

    欢喜立即领命,快步朝太医院飞奔而去。

    高子辛的脸色太可怕了,他不禁有些担心,心里也暗暗猜测起来——陛下为何会突然宣召陈太医和李太医?难不成太后她……

    他立即被自己大逆不道的想法吓了一跳,一颗心“砰砰”跳个不停,却不敢继续想下去。

    贺氏不可能出事,一定是他想错了,对的,一定是这样!

    高子辛直接阴沉着脸回了勤政殿,他回到这里的时候,凤瑄还没处理完手头上的事,欢喜又被他派去了太医院,于是整个勤政殿便显得空荡荡的,有些吓人。

    高子辛面色冰冷得走进去,突然觉得勤政殿空旷得吓人。他看着那象征着至高无上权势的黄金龙椅,心中突然涌起一阵阵孤寂感。

    这一刻,他突然迫切地想见到凤瑄。

    第103章 嗜睡因

    高子辛迫切地想要见到凤瑄,然而凤瑄并不在这里,他本能地想命人把凤瑄找来,却又突然想起来,凤瑄最近藏着心事,还不肯告诉他。

    一想到凤瑄有事瞒着自己,高子辛突然就不想见他了。

    他面无表情地坐在龙椅上,犹豫良久,突然起了身,准备亲自去看看凤瑄究竟在干什么。

    然而就在他准备走出去的时候,欢喜的声音突然响了起来:“陛下,两位太医来了。”

    高子辛一听见这话,顿时想起了还有正事要处理,只得重新坐了回去,沉声说道:“进来。”

    欢喜立即带着两位太医进了大殿。

    他走进去之后,就自动走到了高子辛身边站好,以免高子辛有什么吩咐。两位太医却十分忐忑,想不明白高子辛究竟为什么要见他们。

    二人恭恭敬敬的行礼,高子辛却没让他们平身,就那么面无表情地看着二人战战兢兢地跪在地上。

    金砖冰凉,两位太医又都不年轻了,跪了一阵后便觉得寒气一阵阵地从地下钻进双腿里,心里顿时更忐忑了。

    身为医者,二人自然对养生一道多为关注。所以寒气一入体,二人本能地就想到,若是跪以后,日后怕是要落下病根。

    高子辛一直不肯出声让二人平身,二人便只能老老实实地跪着。跪得久了,二人便觉得地面越来越冷越来越硬,入骨的寒气也更多了。

    很快,二人脑门子上就是密密麻麻的汗,他们却连擦都不敢擦,只脸色不断发白。

    高子辛这才懒洋洋地问道:“知道朕为什么叫你们过来吗?”

    二人当然不知道!

    二人小心翼翼地对视一眼,吓得连声音都颤抖起来:“回……回陛下……臣……臣不……不知……”

    身为太医,他们的官位并不高,偏偏他们的病人一个个身份尊贵,他们若是治得不好,稍有不慎就可能掉脑袋。

    所以一确定高子辛这次来者不善,二人顿时吓得腿软了。

    高子辛面无表情地看着他,突然嘲讽地笑起来。这二人胆大包天得连他母后都敢骗,这会儿倒是知道害怕了?

    不过,虽然心里不齿,高子辛却没打算杀人。

    这两个太医不是医术不行,不过是胆子太小,为了保命便故意敷衍而已,毕竟还没闹出大事,高子辛自然不会轻易杀人。

    他只是语气凉凉地说道:“不知道?真是好个不知道!那朕来问你们,太平最近到底是怎么回事?”

    他一提到太平,二人才终于恍然大悟,高子辛这次找他们是为了那只老乌龟。

    想到高子辛竟然为了一只老乌龟责难他们,二人心里都有些不满。不过是一只畜生而已,然而先是太后,接着是陛下,竟然都把它看得比人还要重要,简直就是荒唐!

    可惜这种话他们也就只敢在心里想想,可不敢直接说出来。

    心里略一犹豫,陈太医率先开口:“陛下,这乌龟的习性本就跟人不一样,最近天气炎热,它许是偶感不适,臣可以开个方子,替它调养一番。”

    高子辛冷笑:“开方子?你不是说乌龟的习性跟人不一样吗?既然不一样,你打算给它用什么方子?是人吃的方子还是乌龟吃的方子?”

    陈太医听闻这话,顿时把脑袋埋得更低了,一个字都不敢说。

    高子辛懒得继续理他,转而问向一直沉默的李太医:“李太医,你对太平的嗜睡之症如何看?”

    李太医先前一直沉默,这会儿听到高子辛的话后,他便知道不能再沉默下去了。于是他说道:“陛下,臣心里的确有个猜测,只是不敢说。”

    高子辛压抑地挑眉,这姓李的是想老实交代了?不过,这话听着可真是不顺耳!

    高子辛忍不住说道:“朕要的是太平嗜睡的原因,你要么现在说出来,要么就跪到外面去给朕好好想,想清楚了再来告诉朕!”

    李太医闻言一哆嗦,明白自己是自作聪明了。

    他不禁苦笑,老老实实地说道:“陛下,臣以为,太平是年纪大了,精力不济,加上天气炎热,所以才会嗜睡。”

    说出这番话的时候,李太医已经抱了必死的决心,所以说起话来反而格外干脆,一点也不像刚刚那般吞吞吐吐的模样。

    高子辛脸色一沉,喃喃说道:“年纪大了……”

    他突然想起刚刚在慈宁宫看见的太平,它在睡觉,一直没有醒过来。

    高子辛突然担心起来,从第一眼见面的时候他就看出它的年纪大了,只是当时他还不知道它老迈的身体里有着先皇的灵魂。

    所以,当时他也只是把它当个稀奇玩意儿而已,觉得它特别有灵性,特别跟他投缘,而且能长到那么大实在是太不容易了。

    后来知道了那是先皇,他又记着先皇曾经做的那些荒唐事,心里一直对它颇为不满,态度也多有不敬。

    可是他真的没想到,他好不容易活过来的父皇竟然这么快就出了事。

    高子辛回忆着太平那苍老的龟壳和皮肤,心里异常难受,他沉默了很久,才不满地问道:“乌龟的寿命不是很长吗?它怎么会……”

    李太医存了死志后,倒是越发放得开了,他说道:“陛下,以正常乌龟的体型来推测,太平恐怕已经活了上百年,甚至更长。”所以说,它已经很老了。

    高子辛一听这话就不满,纠结了许久,才问道:“那你觉得,它还有多长的寿命?”

    李太医苦笑不已:“陛下,世事无绝对,人的寿命有长有段,乌龟自然也是一样,臣学艺不精,实在没法判断它究竟还能够有多长的寿命。”

    高子辛也知道自己刚刚的问题是强人所难了,不过听到李太医的话,他心中倒是生出了几分希望:“按照你的意思……如果太平能得到妥善照顾,调理得当,是不是就能活得更久?”

    李太医老老实实点头:“陛下圣明。”

    高子辛顿时松了口气:“既如此,日后便由你负责为它调理。”

    一听这话,李太医顿时后悔不迭,他可不是兽医,哪知道乌龟该如何调理?乌龟跟人又不一样,他也没办法通过把脉看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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