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千文和刘广进没回家,都在村口那里看人打牌。
    准确的说是刘广进看人打牌,刘千文和其他小孩找人家遗漏下来的炮仗。
    瞪着眼睛,一眨不眨地弓着腰仔细翻找满地的红纸碎。
    终于找到一个,刘千文高兴地举着炮仗找刘广进,刘广进找拜神的人家借了一支香递给她。
    刘千文兴奋地接过香,把炮仗摆了几个方向,才找到自己最佳逃跑路线的角度。
    可是刘千文还是慢了一步,随着“磅!”的一声,她的衣服上都是新鲜牛粪的点点滴滴。
    刘广进推开女儿说:“你真是一天不挨打都会身痒,不要靠近我,回家洗澡去!”
    让刘千文走在前面,刘广进看着这糟心女儿,等会自己也要被黄秋菊骂了。
    两人一前一后地走进巷子,突然身后传来铃铛的声响。
    林桂雪坐在刘保田的车后座上惊呼:“千文这是干什么去了?!!!”
    刘广进呼吸都重了几分,说:“她把路边的牛粪炸了。”
    刘远杰听到堂妹的壮举,笑得喘不过气,还夸:“千文,哥敬你是条汉子!”
    刘千文威风凛凛地抬着头,一副天下无敌的样子,还想让刘远杰把她也载上。
    坐在刘远杰车后座的刘欣怡嫌弃地捂着鼻子说:“阿文,你太邋遢了,我不要和你坐。”
    话还没说完,刘远杰就提速把车子骑远了。
    刘广进两指迅速拎着女儿的衣领口子,不让她追着车子跑。
    刘千文低头看了看衣服上的战绩,是欣怡姐姐不懂他们的快乐。
    因为今天家里人多,刘千文虽然逃过了一顿揍,却还是被黄秋菊马上拎去洗澡。
    黄秋菊兑好温水,直接从她头上淋下去,拍了两下她的屁股解气。
    恨恨地说:“你看欣怡姐姐多乖呀!不但学电子琴还会画画,做的都是淑女的事。你能答应妈妈以后不玩炮仗了吗?一个女孩子玩那些东西多丢人!”
    拿起洗发水倒了一点进手心,两手合起搓了搓就开始揉刘千文的头发。
    刘千文纠结得眉毛都要打架了,商量着说:“妈妈,我不玩炮仗,可以玩火柴炮吗?”
    黄秋菊使劲揉搓了两下她的头发,拿起水瓢舀了一瓢水,说:“不行,低头冲水。”
    刘千文还想和黄秋菊讨价还价,可是穿好衣服出去看到一桌子吃的又忘了之前的事。
    刘老太说一声开饭后,筷子快速朝摆在饭桌中间的鸡鹅伸。给刘千文夹了一个鸡腿,又夹了一个鹅腿给刘广进。
    刘远汶看到幺叔这么大个人都有鹅腿吃,放下筷子就吵着也要吃鹅腿!
    可是满桌子的菜就只有刘老太特意留的两个腿。
    张福润瞟了一眼小叔子心安理得地大口咬着鹅腿。脸色一暗,伸出筷子在鹅肉里翻了翻,找到腿肉夹给刘远汶。
    尖利的声音响起:“远汶,明年妈再给你们杀只大肥鹅,留下四个腿,你们三兄弟和四叔一人一只!”
    刘广进不介意被放在孩子层面一同对待,泰然自若地说:“哟,那我先谢谢大嫂了,还提前给我留鹅腿!”
    张福润气得正想骂过去,刘保粮暗暗扯了下张福润的衣角,低声说:“吃你的!那么多菜都堵不住你的嘴!”
    今年刘保水留下两个女儿去老婆娘家过节去了。艳秋和艳冬没有爸妈在身边,更加不敢夹菜吃了。
    黄秋菊看他们两个只吃碗里的饭,给他们夹了几筷子肉才说:“你们两个夹不到菜就站起来夹。艳秋,你是姐姐,负责照顾妹妹。”
    刘千文踮起脚尖,一手撑着桌面,一手伸长筷子去夹牛肉,颤巍巍地把肉放进艳秋的碗里,咧开嘴笑着说:“秋姐,你不会夹菜,我可以帮你!”
    黄秋菊让她坐好,不要等下打翻碗,那就吃棍子。
    艳秋把自己碗里的肉都夹给了艳冬,鼓起勇气伸出筷子给自己夹菜。
    刘千文看到艳秋敢自己夹菜,也就安安份份地吃自己。
    *
    刘广进这段时间都睡在工地,还请了两三个村里的兄弟去帮忙。
    看着一车车的钢筋水泥运进工地,刘广进一再对工人强调开工要戴安全帽,搭棚架要确认稳了再继续往上搭。
    他可不想楼没盖好就先出事。
    一位矮胖的男人凑到刘广进身边,递给他一支烟说:“老弟,我看你这地基打得挺深的,打算盖个几层楼啊?”
    刘广进接过烟,含在嘴里看着人没说话。
    “嗐!我姓李,我和我老婆都在味精厂上班。就住在对面楼201,你前面这一列楼都是我们味精厂的集资房!当年还是我当机立断,连我爸退休金都拿上了。200块一方买断的!现在都升到380了,”李大哥一脸骄傲。
    刘广进:“大哥你眼光不错啊!这么便宜的时候就买了楼。”
    李大哥只想炫耀一下自己当年的英明决定,客气地说了句:“老弟,有空来我家坐坐。”就转去对门上楼了。
    刘广进扔掉烟蒂,过去和工人一起干活。
    晚上经过铁牛哥家门口,莫名的感到有些幽深。
    玉兰嫂子受不了村里人怜悯的眼神,这仿佛都在无形地告诉她大儿子没了的事实。
    所以铁牛哥一家在中秋节前就全家搬到县城去,从那以后没再回来过。
    晚上揽着黄秋菊说;“我还是要买一辆自行车,再这样来回跑,人都虚了。”
    黄秋菊睡意浓厚,含糊道:“早叫你买了,偏要省那几个钱糟蹋自己身体。”
    “诶哟,黄女士什么时候开始也看不起那几个钱了?”
    黄秋菊挣开身后的人说:“现在自行车的价格都降下来了,又不用票,你阴阳怪气什么。”
    既然黄秋菊都同意他花钱了,刘广进第二天就去把自行车先买好,蹬着崭新的自行车往自家工地去。
    房子没盖好是不会有人愿意出钱买的,刘广进只好再请多几个工人,紧赶慢赶把楼层框架盖起来。
    张福润看着小叔子天天忙着盖楼心里就不得劲。
    去二弟妹的小卖部找人唠嗑:“阿娟,你这日子过得舒坦啊!妈天天不是煎鸡蛋就是煲鱼汤。这奶水足就是不一样,把远达都喂白胖了。”
    高娟最近才坐完月子从娘家回来,一到家首先就背着刘远达去进货,把小卖部开起来。
    现在的高娟没有了以前含胸缩背,见不得人的样子,整个人变得神采飞扬。看着这个总是说她不生蛋的大嫂,笑着道:“大嫂,什么风把你吹来了?竟然有空来我这小卖部。”
    张福润看她不接话,心里暗恨这些妯娌一个比一个精,看你知道了幺叔的心思还笑得下去不!
    假装担心的说:“阿娟,我替远达担心呐!四叔最近风风火火地跑县城盖楼。你的三朵金花还和我的金来挤在一间屋子睡觉,将来远达大了,是要赶女儿去睡大厅吗?幺叔说了他的屋子宁愿空着也不会让人住进去。”
    三弟家她不敢得罪,将来还指望三弟带着侄子赚钱呢!这幺叔都没个正经营生,当那倒爷随时都有被人灭了的可能。
    只有一个女儿,还想占着茅坑不拉屎。将来还不是要靠大房长孙远山他们,竟然还敢这么硬气地说话!想到幺叔当时说话的样子,张福润不禁“哼!”了一声。
    高娟轻晃着身前“哼唧”的刘远达,凝神思考。过了有一会才说:“大嫂,这房子是当初是全家人一手一脚盖起来的,幺叔虽然没出力,但他也给了妈钱。既然分好了房子也没的说空出来就让给别人的道理。”
    张福润歪在椅背上,手里抓着一把瓜子,吐出瓜子壳,不甘心地说:“当初只是妈说幺叔给他钱了,这有谁看到了吗?我就不信幺叔当时才被人骗得骨头都断了两根,还有钱给妈,不会是妈的私房钱吧!而且他最小,凭什么人都不在这住了,还占着最大的房子!”
    “妈能有什么私房钱,她娘家也不是富裕人家。”高娟从未觉得婆婆有私房钱,公公在世时是老爷子管钱,去世前就把家底都掏出来给几个儿子分了。
    不过张福润的话让高娟也有些意动,四弟那房子可是整栋楼面积最宽敞的。现在还铺着粉色的瓷砖,墙根也铺了一圈橙色的瓷片,看着就时髦大气。
    张福润见高娟油盐不进,气呼呼地去养鹅场找刘保粮唠叨。
    刘保粮站在闹哄哄的养鹅场里,正在给鹅扎脚,这批鹅正要送去县城卖。
    刘保粮刮了张福润一眼,拉着人去旁边的房间说:“你这蠢材!保山他们又没大到急着娶老婆,你那么猴急地把心思说出来。这人都还没搬走,你就把后路堵死了。将来四弟真的不回来住了,你再开口也不迟啊!”
    张福润懊恼地打了一下自己的嘴巴,急忙问:“那我接下来怎么办?”
    “既然四弟也要搬到县城去,那妈该怎么安置总要有个说法了。到时我们一定要把妈拉到长房这边,跟着我们生活也名正言顺,还可以让他们给养老费。”
    刘保粮眼里闪着精光,把心里的算盘亮出来。
    张福润不愿意伺候老婆子,可是想到将来几个妯娌憋屈地把钱交给她就不禁开心地笑出声来。
    第11章 晋江独家首发!
    刘广进仰头看着梁柱已经盖到第五层的高楼,红砖也砌到了四楼。
    刘保田带着一位梳着大背头,穿着西装,手戴金表的老板过来。介绍道:“老曾,我的那些房子都卖完了,你又急着入住。这是我弟弟正在盖的房子,面积也有130多平方,你看看合不合适?”
    刘广进看是生意上门了,热情地握着曾老板的手晃了两下,说:“曾老板,您好。我叫刘广进,我这房子盖得结实,地基都特意多打深一米,绝对稳当!”
    曾老板为人斯文,说话慢条斯理的。眼睛打量着房屋外观说:“我不是为了自己住,是我爸他老人家不愿意和我住在省城,想回县城养老。”
    “我们这里挺方便的,出了庆丰里往东边巷子走出去不远就是菜市场了,也方便老人家每天买菜。”刘广进在前面一边领着人上楼一边说。
    曾老板仔细地看过房子每一寸角落,又去四楼五楼看了看建材情况。满意地说:“广进兄弟,我和你哥也是老熟人了,咱们不说虚的,你看看一平方多少钱?”
    “曾老板您在省城做着大生意,肯定也知道房价一天一个样。过了个年这房价也涨到五百块了,老弟给您抹个零头,寓意也好。六六大顺,收您六万六吧!”刘广进早就算好了账,对账目门里清。
    曾老板听到这个价格也没多大反应,只是说:“我爸年纪大了,他老人家又不服老,整天上山下河。住得高担心累得他爬上爬下,我想要二楼,价钱就这个,可以吗?”
    “当然可以!您看现在方便去签个合同吗?”刘广进心里乐开了花,现在的人买房子都是人往高处走,所以高楼卖得更贵更抢手。刘广进都打算好了,他家就住七楼!
    曾老板看到一楼被隔成几间屋子,问:“广进老弟,你这一楼的隔间卖不卖?”
    刘广进苦着脸说:“卖的。”
    曾老板看中了一楼最大的铺面,刘广进就想到会是这样,连忙说:“曾老板,这间铺面也有两个老板看中了,我们商量着等房子都卖出去了,再来抓个阄决定一楼各个隔间的归属。也省得大家邻里之间闹得不愉快。”
    曾老板听到这话也只好歇下加钱的心思,他只是想再买个屋子方便他爸放自行车啥的。
    把曾老板送出门外,刘广进心情飞扬地亲了亲面前的合同。
    刘保田看不过眼他那嘚瑟样子,踢了他一脚问:“你房子现在卖得怎么样?照我看,不用卖的太急,这房价实在升得太快了,早卖还吃亏了。”
    “三哥,我又不是像你专做盖房卖房的,我不能整天困在这里,海味那生意还要干的。”
    刘广进说着又对着合同笑了起来,“已经卖出去三层了。”
    刘保田抻了抻身上的衬衫:“我今晚有饭局,曾老板也在。你去不去?”
    刘广进实在讨厌喝酒,这种明显生意场上的交际肯定少不了喝酒,讪笑:“三哥,我好久没回家了,妈托人带信让我回去呢!”
    刘保田对这个弟弟再次失望,只看眼前的小钱,简直是扶不起的阿斗!
    刘广进才不管他三哥心里怎么想呢!没那么大个头就不戴那么大顶帽子。他只想守着小家过日子,没有三哥的宏心壮志去闯大事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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