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一来厘清了头绪,秦知知倒也不慌了。
    她微微一笑看着厅堂之上的众人:“这么热闹,大家都在这里。”
    君无涯和秦关楼从她身后上前依次给秦守威与欣夫人行礼。
    秦芝婕一见秦关楼还是那般风轻云淡的样子顿时气不打一处来,瞪了他一眼道:“看什么看,还不赶紧站过来?”
    没叫名字,秦关楼淡淡的瞥了她一眼就当没听见。秦芝婕当即涨的满脸通红,瞪着他,狠狠憋着一口气。
    君无涯则下意识的看了秦关楼一眼,目光中略带几分考量。不过想了想,终究是没有说话。
    “楼儿和君仙长都平安回来了,当真是再好不过。”见气氛有些僵,欣夫人先开口说话了。
    她说话仍然是那个强调,柔柔弱弱,甜的似要溢出蜜来,让人一听就身心舒畅,只巴不得她说的再多点才好。
    秦关楼似是也察觉到了什么,开口接了欣夫人的话茬:“若不是姐姐前去救我们,只怕也不能如此平安回来。”
    自己什么时候救他了?只是过去的路上恰巧碰见罢了。秦知知诧异的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欣夫人笑着点点头,没有接他的话茬,转而说道:“楼儿,过来,站我身边。”
    秦关楼停在原处,看了看欣夫人,终是抬起脚步,缓缓走到了欣夫人的身后。如此一来,他正好面对着秦知知,倒是能够更清楚的看到秦知知的模样。
    秦芝婕见秦关楼走了过来,冷笑一声道:“到了现在还在感谢你那个‘好姐姐’,只怕把你卖了还在给人数钱呢,不知好歹。”
    正在这时,秦守威重重拍了下桌子,发出“砰”的声音,吓得秦芝婕也一哆嗦。
    秦守威目光沉沉的看着秦知知,怒道:“跪下。”
    秦知知迎上他的目光,挺直腰板:“我何错之有,城主变要我跪下?”
    自这次回到武都城后,秦知知再也没有叫过秦守威一声“爹”,反而一直叫着城主。如今在这般氛围之下,这一声“城主”更显得刺耳。
    “怎么,我作为你爹,还不能让自己的女儿跪下?”秦守威明显动了怒。
    秦知知语声冷冷:“父慈子孝,父不慈子如何孝?即便是城主,也没有随意押人的道理。”
    “好、好。”秦守威没想到秦知知如此伶牙俐齿,连说了几声“好”,“那我来一项一项细数你做的事情。”
    “其一,不顾安危假扮成婚,陷君小友和你自己的亲弟弟于危险境地,欺瞒父母,是为不孝。其二,与剑魔勾结,引狼入室,还有意欺瞒,是为不忠。秦知知,我问你,你知不知耻?”秦守威每一句话都说的极重,像是拿了钝刀扎入人的心底。
    果然,事情正如秦知知所料。他们已经从蒋琬的嘴中听到了事情的经过。
    从蒋琬的视角来看,一个有着金瞳的男人和穿着嫁衣的女人从天而降,好似和弱水还相识,不管怎么想都过于引人瞩目。待知道那异瞳之人就是剑魔之后,蒋琬便只剩下了害怕。
    更何况,秦知知出现时被谢煜台抱在怀里,不管怎么看二人的关系都很亲密,对于谢煜台的害怕同时转移到了秦知知的身上。
    他没有一句话问过秦知知的安危,不过也是,秦守威既已认定自己和剑魔有勾结,又怎么还会有安危需要担忧呢?
    不知为何,秦知知的胸口涌起了淡淡的委屈之感,小小的啜泣从胸腔的某一处传来。
    她抬手捂住胸口,是了,这具身体是秦芝芝的。秦守威跟她是没什么关系,却是秦芝芝的亲生父亲。即便秦芝芝已经没了性命,但听见秦守威的声音还是会有稍许情绪。
    “秦伯父,此事乃是我的主意,与知知毫无关系。”君无涯连忙上前来,半个身子挡住了秦芝芝。
    “至于和剑魔勾结,更是无稽之谈。知知一直与我在一起,为了能够救下蒋姑娘等人将自己的安危抛之脑后,如今蒋琬姑娘完好无损的在这里,已经十分不易,秦伯父缘何要苛责于她?”
    原先君无涯并不能感觉到武都城城主对秦知知有如何不公,自从他跟随秦知知来到这里后才发现,往日的秦知知过的有多艰辛。难怪她每每看到秦芝婕,哪怕对着自己,都像一只小刺猬,三言两语便能扎的人心疼。
    若不是真的受伤,又何须用这种手段保护自己?
    听到提及自己的名字,蒋琬犹带泪痕的脸庞抬起,仍带着惊吓之情。蒋瑜神色复杂的看了眼秦知知开口道:“可是我姐姐分明看到了拥有异瞳的剑魔和秦姑娘在一起……”
    “蒋姑娘慎言。”一直默不出声的秦关楼突然出声。他之前说话仅仅是语声淡淡,如今开口竟是隐隐有了些许威胁之义。
    “倘若不是姐姐,和剑魔在一起的人,恐怕就是蒋瑜姑娘了。”
    蒋瑜一听这话,脸色骤变。
    确实,若不是秦知知顶替了自己,现在面对剑魔的必然是她。秦姑娘能侥幸逃脱,还救下了姐姐,可她能吗?
    见蒋瑜无话可说,蒋琬抬起头来认真道:“不是的,不是这样的!她被剑魔抱在怀里,他们分明是旧相识!”
    君无涯顿时脸色通红,像是一只被踩了尾巴的猫,怒斥道:“蒋琬,知知不管怎么样都是你的救命恩人,你何必如此欺人太甚!”
    秦芝婕见君无涯一直维护着秦知知,心中早就不爽,见君无涯情绪如此激动登时埋怨道:“这难道是第一次了吗,君哥哥,你原是比所有人都清楚的那个才对!”
    毕竟上一次在裂天变阵中,秦知知也曾亲口承认她一直与谢煜台在一起。君无涯为了这事,怄气了许久,也迟迟不见秦知知来解释,最后还是自己先服了软,同她一起回了武都城。
    君无涯显然有些愤怒,对秦芝婕说话也十分不客气:“我和她的事,合适轮到你来管?”
    当是时,场面一片混乱。
    秦知知冷静的站在场中冷冷看着这一场闹剧,冷笑道:“我已知晓幕后黑手究竟是谁了。”
    一时之间,所有人都停下动作,一齐看向秦知知。
    秦知知面上强自镇定,心中也十分紧张。她不过是打出了一张空牌罢了,她想知道,能不能将对方炸出来。
    就在刚刚回来的路上,秦知知一直在思考着幕后黑手的事情。谢煜台肯定不是凶手,甚至可以说他是为了揪出凶手而来。这个凶手十分狡猾,秦关楼与秦守威查了那么久竟然一点尾巴都没有露出来,要么就是藏的太好,要么就是……武都城中有内奸。
    有人故意将线索误导至谢煜台的身上,反而将整个案件都推入了人不可挽回的深渊。
    秦知知又想到,在此之前秦关楼提到过他用过磷粉追踪行踪,谁知道磷粉最后出现在了城主府中。他们都一度认为,是秦关楼或者秦守威身上沾染了磷粉才导致了这一结果。
    倘若不是呢?
    倘若……那人真的就藏在城主府中呢?都言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城主府不正是如此?
    能够操纵大妖弱水的人,实力定然不凡,她会突兀的出现在武都城,而不被任何人发觉吗?自然是有办法的,只要少见人就可以了,或者……成为一个没有人会去怀疑的人。
    秦知知有强烈的预感,她觉得对方就一定藏在厅堂之中。
    包括弱水将自己抓走,随后弱水遭到魔蛊的攻击,一切的一切都指向身后的那人,她对自己的踪迹了如指掌,并且着急灭口!
    能第一时间知道自己失踪消息的除了蒋瑜、城主府中的人之外,还能有谁?
    “你说啊!”秦知知说完后陷入沉默中,秦芝婕忍不住催促道。
    她的声音尖锐刺耳,和弱水记忆里的人完全不同,再说以秦芝婕的智商不太像是会完成这件事的人。
    还有谁呢?
    秦守威怒道:“秦芝芝,你当真是越来越无法无天了,是不是以为找到了靠山,我就那你没有办法了?来人,给我把秦芝芝押下去!”
    秦守威刚说完,君无涯和秦关楼同时发动,站在秦知知的两侧。
    欣夫人见秦守威气的不轻,连忙抚上他的胸口柔声道:“老爷莫气,这其中定然是有什么误会……”
    柔声……
    秦知知瞳孔骤然收缩,看向了半依在秦守威身上的欣夫人。
    作者有话说:
    不出意外今晚还有一更~
    第69章
    欣夫人, 一个可以自由出入城主府的女人,一个柔弱无骨看起来毫无威胁的女人,一个可以轻而易举接近这个城中最高权利的女人。
    秦知知原先只是觉得, 欣夫人是个很普通的继母,或许有一些手段有一些心机,但终身也只能在后院打打闹闹, 拿捏拿捏正室留下的孩子罢了。
    她可以轻易掌握秦知知的动向,可以在第一时间获悉秦知知与君无涯做了什么, 甚至也可以通过耳边风随时知道秦守威等人查案的动态。
    倘若欣夫人真的在背后搞了小动作, 真的能被识破吗?查案的一位是她的丈夫, 一位是她的亲儿子。整个厅堂之上,只有她一人都能力动些手脚, 却不令人怀疑。
    谁会去怀疑一个居于深宅之中,性格温柔可人, 拥有一双儿女的如夫人呢?
    即便当初她和秦芝婕伙同黑市害死秦芝芝时,也不过三言两语就在秦守威面前将此事揭了过去。
    欣夫人, 秦知知努力搜寻着记忆里的身影,发觉自己确实从来没有将她当成对手。在秦知知看来,一个毫无修为的普通人,若不是因为找到了秦守威这样的依靠, 她甚至不可能走到自己的面前。
    穿过厅堂几尺,剑拔弩张的空气中, 秦知知的目光落在了欣夫人的身后。
    虽然正在安慰秦守威, 可欣夫人的目光也正看向她。
    她声音的春风化雨似的温柔,看向秦知知的眼神却暗沉沉的, 没有一丝生机。像是一个恐怖的怪物, 正张开深渊巨口, 寒戚戚的,准备着将对手生吞活剥,还要悄无声息的进行。
    甫一看到这样的眼神,秦知知心中猛然突突直跳。下一刻,但见欣夫人扯了扯嘴角,微微一笑。
    一股寒气顺着秦知知的脊背往上爬,她一掌拍向身侧的君无涯急道:“快闪开!”
    就在秦知知出手的同时,欣夫人也一同出手,只是欣夫人一掌拍在了秦守威的身上,虽然只是一个晃神,但秦知知已然看见了,那是一张黄色的符纸。
    她抬首目眦尽裂,只一瞬间就猜到了对方的身份。
    能够用符箓操纵对方的人,这偌大的世间,除了鬼修啖无宁还能有谁?!
    秦知知犹记得自己刚醒来不久就见到了伪装成修士的啖无宁,一纸定尸符让秦知知纠结了很久。她绝对不可能认错啖无宁的符箓。
    但是为什么,秦守威已经是金丹修为,怎么可能轻而易举被操纵?
    秦守威目光黯然,瞬间变成了一个乖顺的傀儡。他“呵”的大叫一声,霎时之间罡气迸发,破空而出,周身的茶盏同时碎裂,震的房梁簌簌震落。
    与此同时,秦守威浑身撒发出难以掩盖的恶臭,仿佛已经死去很久。
    蒋琬和蒋瑜修为太低,瞬间就被弹飞几尺,重重砸在了墙壁之上,蒋琬当即昏了过去。秦芝婕仿佛吓傻了一样,“哇”的一声吐出一口鲜血,惨叫道:“爹!”
    君无涯被眼前的突变惊的目瞪口呆,他诧异的回头看向秦知知,不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
    秦知知也被罡气所震,顿觉喉咙一阵腥甜之气,强压胸口的痛楚,冷声问道:“啖无宁,为什么?!”
    待她一说出啖无宁三个字,秦关楼和君无涯都同时怔愣,一齐看向欣夫人。
    欣夫人好像也懒得再装下去,实际上从对弱水动手开始,她就认为这个游戏已经结束了。
    她轻抚着衣襟上的褶皱,低着眉眼施施然的站在原地,笑道:“啖无宁?很可惜,我不是他。”
    秦知知戒备着看着她:“你若不是啖无宁,又怎么会有操纵傀儡的符箓?”
    欣夫人手中动作一顿,笑着歪了歪头:“没想到你还挺聪明,一眼就看到了我手中的符箓。没错,是啖无宁那小子给我的,很惊讶么?秦知知。”
    秦关楼站在欣夫人的身后,刚才的罡气没能伤害到他,他仍然站得身形挺直。听到此时,他怎么可能还会没有反应过来,眼前的欣夫人只怕早已不是之前的欣夫人,而是换了一个人。
    “你究竟是谁?”秦关楼一字一句的问。
    “哎呀呀,”欣夫人偏了偏,嘲弄似的看了眼秦关楼,“我的好儿子,这就不愿意叫一声娘了吗?”
    秦关楼眼神奇异的看着她,不过片刻的功夫,缓缓开口,声音还略带着几分迟疑:“你是……姜沅芷。”
    秦知知和君无涯听到这个名字,顿时心惊肉跳。魔教右护法姜沅芷,早在之前就已经死于谢煜台之手。甚至于,秦知知在今世镜中亲眼见证了姜沅芷的死亡,她又怎么可能还出现在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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