谈溪皮笑肉不笑,她很少受人威胁,何况对方是闻渡。
    闻渡见此轻轻眯眼,一把拽过她的胳膊,谈溪踉跄一下,那一刻真以为闻渡这疯子要把她扔出去喂狗。
    闻渡冰凉的手指却贴在了她的脉搏上。
    谈溪愣怔,去抬头见他神色严肃。
    “咚咚咚……”
    脉搏分明跳得飞快。
    闻渡挑眉,“不害怕了?”
    “……”
    他拽得用力,谈溪甩不开。
    “放手。”谈溪瞪他。
    和她一样,闻渡似乎也能从将她惹急中获得乐趣,他破天荒地第一次挨着别人这么近。
    谈溪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感受到男女力量之间的悬殊。
    她越挣扎,闻渡越不放手。
    还作势要将她往外拖。
    谈溪绝不忍受自己被闻渡拿捏,她心跳越跳越快——是兴奋的,她脱口而出,“你把我抓疼了——闻渡哥哥。”
    哥哥……
    所谓以柔克刚。
    闻渡立刻放开她,退后两步。
    “你有病吧?”他沉声。
    谈溪将“哥哥”两个字唤得丝毫不柔情似水,甚至带着些挑衅。
    但闻渡无心辨别。
    谈溪没有放过他神色中一瞬间的仓皇,在这场战争中获得胜利的她微微得意,不怕死地继续无辜道:“怎么了,我今天喊了你一下午哥哥也见你生气啊?”
    闻渡像是被冒犯到一般,在夜晚中神色冷峻,像一个冷酷的庸医,直接给谈溪下定论,“你脑子有病。”
    说完就走了。
    独留谈溪一个人在院中瞎乐。
    沉闷多日的快乐又回来了。
    她好像找到了儿时一遍又一遍挑战过山车的刺激感。
    此刻她好像是拿着一枚铜钱,从里面的小洞中窥视童年,那时身边还有程泽禹牵着她,告诉她她可以得到自己想要的一切。
    她只需要无畏地大步向前去寻找自己的路。
    谈溪懂得在枯燥的生活为自己找到新意。她小时候就学会将考试中的困难转换成降妖途中的小怪物,每考一次满分,她就距离成为降妖师更近一步。体育课上的长跑也变成了她的降妖路上的基石,每跑完一圈,每超过前方一个人,她就斩杀一只小妖,直到冲过终点。
    洗得发白的床单是她的披风,路边捡来的木棍是她的剑,她是路见不平的女侠,没有妖怪让她害怕。
    在没有鲜花和玩具的日子中,谈溪用这种方式鼓励自己。
    就这样摸索着长到了十七岁。
    她极度痴迷挑战,甚至把它视作获得快感的最佳方式。五金街的野丫头拿下了别墅区的少爷,保姆房的小姑娘拽下了主人家的大儿子。
    谈溪无意报复,只是觉得有趣。
    应该会很挑战性吧。
    她抬起头,看见闻渡的房间亮了,是冷白的色调。
    谈溪记起闻渡下午流露出的如程泽禹一般的温柔神色。
    虽然一闪而过,但足够让她恍惚。
    夏末秋初,正是换季之时,偶尔让人感觉不适。
    或许是天气渐凉,谈溪感到了孤独,她降妖路上的孤独。
    她忽然想,降服闻渡这只男妖精需要几步?
    *
    宣传片拍摄的收尾工作是集体合照,周五放学的时候,大家重新集合在一起。按照老师的要求,谈溪站在闻渡渡身边。
    两人的视线始终没有交错。
    结束后,徐老师提议大家一起出去聚餐,大家埋头苦学了一个多月,有机会出门聚餐自然乐意。
    徐老师订了间包间,吃烤肉的。
    周野上桌就开始起哄,“老师,吃烤肉不得来点儿酒!”
    徐老师笑道:“可以点,不过是给我们喝的,你们只能喝果汁。”
    “老师,你也太扫兴了。”
    徐老师还是笑眯眯的,“你们私下要喝我管不着,但是当着我的面不可以喝哦。”
    她说话和声和气,却叫人不敢再多言。
    老师与学生谈话,难免绕到学习的话题上,不过在场的成年人没有哪个是正经教课的老师,于是大家说话变得大胆了些。
    徐老师喝了些酒,微醺,却因职业习惯依旧坐得笔直,她微笑,“你们现在抱怨学习辛苦,等毕业后就知道做学生有多幸福了。”
    坐在谈溪身边的高一女生道:“真的吗,我现在做梦都期待自己能高中毕业,去上大学,身边没人管我,多自由!”
    徐老师只是摇头,“那些老师说上了大学就轻松才是骗你们的,有人安排的生活才是最无忧无虑的,你们现在什么都不需要考虑,只需要学习,这是多少成年人羡慕的生活。”
    在场渴望长大的高中生没人理解得了。
    徐老师和身边负责拍摄宣传片的郑导演相视一笑,又相对摇头。
    那高一女孩儿又道:“徐老师,讲一讲你和郑导演的感情故事吧?”
    气氛正好,众人起哄。徐老师面色红润,“你们这帮孩子,怎么这么八卦?”
    高一女生撒娇,“老师你给我们讲一讲嘛!”
    郑导演的右臂搭在徐老师的座位靠背上,两人看上去亲密无间,他扭过头温柔地捏一捏妻子的肩膀,然后道:“我们是邻居,从小住在一起。”
    “哦!青梅竹马哦!”大家愈发激动。
    “那时候她和另一个男孩儿订了娃娃亲,但是呢——她心里喜欢的是我。”郑导演笑盈盈地说,竟带着少年的得意。
    徐老师锤他,嗔道:“胡说八道!”
    众人的热情被调到最高。
    “那你们什么时候在一起的啊?”
    “嗯……怎么说呢?”郑导演歪着头回忆了以下,“高中时期我俩因为这事儿被老师谈过好几次话了,校长室都去过几次,但是——”他无奈地啧啧数声,“我们俩根本没有谈过啊,就有时候拉拉手,根本没捅破那层窗户纸。”
    “呜呼!”高一女孩儿兴奋地凑上前,“那是什么时候捅破窗户纸的?”
    徐老师眼含笑意地看了丈夫一眼,“高考结束的那个晚上。”
    “哇哦——”
    “谁先告白的?”
    “是我。”徐老师笑着道。
    “看不出来哦!”
    “好羡慕哦!”
    “我也好想恋爱啊!”
    在众人的吵闹声中,徐老师还是淡淡的笑,“你们现在恋爱还太早,早恋真的很耽误学习哦。”
    “听到没?周野?”高一学妹大声说。
    周野毫不在意地笑嘻嘻地看着对面,正巧视线划过边意,半真半假地说:“我怎么觉得恋爱可以使人共同进步呢?”
    徐老师看看边意,又看看周野,笑着训斥道:“周野,你自己贪玩也就罢了,你别耽误其他小姑娘。”
    谈溪前几日听王欣提起这个高二学弟,说他也算是传奇人物,人长的帅,学习也不错,虽然极度偏科,但却是个化学天才,大大小小的化学竞赛,只要有他,别人就拿不了第一名。
    这样的人,加之又爱玩,不像闻渡常年生人勿近的模样,难免大把的小姑娘热烈追求。
    大家闹到了晚上九点,徐老师招呼大家回家,“太晚了,再不回去你们父母该担心了。”
    两个女孩儿都有父母来接,周野家住市中心的公寓,说自己随便走两步就到了,陈司机一直在附近停车场等着闻渡,就没离开过。
    大家纷纷告别,徐老师挨个看着他们离开,又问谈溪,“那你怎么回家?”
    夜晚微凉,谈溪裹紧校服外套,指着前面,“我坐地铁回家。”
    徐老师皱着眉,“还是我送你吧,这么晚,你一个小姑娘坐地铁我实在是不放心。”
    谈溪婉拒,“谢谢老师,不过地铁很快的,我到家跟您说一声。”
    *
    闻渡坐上车,陈司机:“您好。”
    他不知道今天闻渡今天给谁出来吃饭。闻渡自然不会主动说,他也不会主动问。
    陈司机导航最佳路线,闻渡坐在后排位置,忽然开口,“从左拐。”
    “左拐?”陈司机心道左拐绕路了啊,他从后视镜中飞快地看了一眼闻渡,问道:“您什么东西落在餐厅了?”
    “没有。”闻渡重复,“从左边走。”
    陈司机不敢置喙,打了个方向,这条街人多拥堵,他开得慢,闲来无事朝路两旁张望。
    “哎?”他将车窗降下来一点,“那不是谈溪吗?”
    陈司机扭头看闻渡,“今天你们一起聚餐了?”
    闻渡闭着双眼靠在椅背上,刚才烤肉店内的气味熏得他头疼,他低声,“嗯。”
    陈司机看了一下前方仪表盘,“哎呦,都九点四十了啊,这么晚了,谈溪一个人回去估计不安全,要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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