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想起了对秦文一往情深的卢梦芙,忍不住多嘴了一句:“你若是对卢梦芙无意,就别随便勾搭人家小姑娘。你们一个南夏,一个大周,这不是在害人吗?”

    秦文脸上原本的笑意微微收敛了一些,“这个你不必担心。”

    看他的神情,对卢梦芙似乎也并非完全无意,只是大概多少在顾忌着自己的身份吧。

    秦文又看了她一眼,神态平静,“你若是有需要的,可以随时找我们两个。反正我们两人在这里的身份清白着呢。”两个,另一个便是那礼部侍郎楼修了。

    秦文又说了几句话后,算是定下了所谓的师兄妹身份,便离开了。

    只留下安宁对着那所谓的圣女身份愁眉苦脸的,这种一听就不是什么好事情。她倒是有心多打听一些,但秦文却总是顾左右而言他,只说要等她自己恢复记忆。

    你妹啊,她根本没有记忆,哪里来的恢复!

    她坐在椅子中思索着,连蔚邵卿来了都没注意到。

    蔚邵卿见她难得魂不守舍的样子,问道:“怎么?见到师兄反而不高兴吗?”他对于秦文所谓的同门师妹仍然心存一定的疑虑。

    安宁抬头看着他清俊到了极点的面容,勉强扯了扯嘴角,“没什么,本以为可以从他那边得到一点师傅的消息,谁知道他知道的并不比我多。”

    她叹了口气,隐隐觉得自己似乎被牵扯进了所谓的国家大事中,明明现在的她还是一个小人物啊,最多只能给人当棋子罢了。

    安宁一点都不想充当身不由己的棋子,她紧紧咬着下唇,忽然想起了不久前的稻穗,心中一动。

    倘若她能使得粮食增产,那么是不是能够增加一点更多的筹码。

    蔚邵卿见她的神情从最初的烦闷不安转为了斗志昂扬,心中不免生出了一点的感叹:无论在什么情况下,她总是能够很快就恢复斗志,即使面前摆放着最多的艰难困苦,也鲜少见到她被打垮。

    安宁并不知道蔚邵卿的想法,只是冲着他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便回自己屋子去整理给二公主的杂交水稻知识了。

    她本以为已经穿越了两年,多少会忘记一些,但是在落笔的时候,却是十分自然地将那些步骤都写了下来。

    玉容在旁边伺候磨墨,不时使眼色,让双胞胎侍女去找一些更好的宣纸。

    安宁放下毛笔,皱了皱眉,果然,用毛笔画稻穗没有铅笔的简笔画顺手啊。

    “有炭笔吗?”

    玉容怔了怔,问道:“姑娘想要找眉笔吗?”

    安宁思索了一下,道:“你给我找出一些木炭条吧。嗯,再找几根鹅毛过来。”对她来说,画这种简笔画无论是木炭条还是鹅毛笔都比毛笔要轻松很多。

    玉容虽然不太明白她想做什么,但还是温顺地福了福身子,听话地照做。少爷既然将她暂时给了周姑娘,意思就是要一切听从周姑娘的命令。

    安宁即使见二公主凌天晴的时候也是带着她,并没有隐瞒她的意思。因此玉容也顺便将今天发生的事情告诉了蔚邵卿。尽管她很多东西都听不明白是什么意思,但也大致知道周安宁和那位二公主有心让水稻增产。姑且不提这是不是痴人说梦,如果真能成功的话,那可是利国利民的大好事。虽然她家少爷带回了那三种产量超乎寻常的作物,但是人们还是更加习惯吃大米面条这一类的主食。

    蔚邵卿的脸上浮现出一抹释然又欣慰的笑容,眼神复杂地望着远处,像是在透过空气在看着某人。许久,他收回视线,声音冷静,“她若是有什么要求,你只听她的。”

    玉容心中一惊,问道:“如果她的要求和少爷相违背呢?”

    “听她的。”

    玉容知道这话的意思便是周安宁暂时就是她的主子了,她平复内心所有的思绪,笑容依旧甜美,“我知道了。”

    正好丫鬟也替她找回了周姑娘所需要的东西,玉容便抱着那些东西回去了。

    ……

    她离开的时间有点长,但安宁一点都不介意。这件事让蔚邵卿知道一下也是好的,说不定还能获得更多的帮助呢。

    玉容寸步不移地跟在她身边,一方面是对她的保护和看重,另一方面其实也算是监视吧。

    她因为不知道安宁需要做什么,所以找来的炭笔有粗有细,鹅毛更是各种大小的都有。

    安宁从中挑选了一个比现代铅笔稍微细一些的,又找来布,在外面缠上,顺便用刀子削了削,试着在纸上画了画。嗯,运气不错,这炭笔的硬度适中,拿来画画挺好的。

    随即便开始奋笔疾书了起来。还让人找来了面团,暂时充作是橡皮擦。

    有了炭笔后,她的进度一下子就加快了不少,在晚上歇息之前,便已经差不多把该写的都写得差不多了。她一开始带回来的稻穗,玉容早就让人种在了一个精致的花盆之中,还特地找了一个稳重的小丫鬟帮忙照顾着。不得不承认,作为丫鬟,她的确比桂圆要细心体贴很多,主子用不着发话,便已经做到面面俱到。只是,安宁却还是更习惯桂圆的服侍,虽然偶尔会有些不妥之处。

    第二天起来,她把昨天写的那些,认认真真地审核了一遍,把一些不小心疏漏的部分,或是订正,或是补充,最终弄成一份相当完整的论文格式。她甚至还写了一个实验报告,虽然因为缺乏数据和样品的缘故,很多部分都还是一片空白,但架子好歹也是建立起来了。

    这项工程看似简单其实琐碎,她花了一个早上的时间才弄好。等吃过午饭后,又继续誉写成了三份。其中一份让人送到端誉王府交给凌天晴,其中一份自己留着。

    最后一份则是被她交给了玉容,“你这几天跟着我也辛苦了,这一份拿给你家侯爷吧。”

    玉容看着她平静无波的面容,以为她在怪罪,失去了一贯的从容,“姑娘,少爷说我现在只需要听姑娘的吩咐即可。”

    安宁知道她是误会了,微微一笑,扶起她,“我并不是在怪你。只是,这件事让你家侯爷知道也好,多一个人帮忙,多一份力量。”不知不觉中,她对于蔚邵卿的称呼已经从你们少爷变成了你们侯爷了。倘若蔚邵卿在场,定然是知道她终究还是用身份化开了两人之间的距离。

    玉容看着她微笑的脸庞,脱口而出:“我虽然不知道姑娘和公主殿下具体做的是什么,但也知道是一件难得的大好事,倘若成功,便是我们大周朝的大功臣,让少爷加入的话,您不怕功劳被分了一些吗?”

    而且三个人中,无论是凌天晴还是蔚邵卿皆是身份高贵,安宁的步骤又写得十分详细,只要按照上面一步一步来,迟早都会出成果,拿到这份报告后踹开安宁自己独吞功劳完全是可以做到的。

    难道周安宁不明白这东西的价值吗?

    玉容不解地望着她,却看见安宁唇角微扬起一个浅淡的弧度,“那有如何呢?我做这个并非是为了扬名,也不是为了功名利禄,倘若功劳全让给他们,能够让他们用心在这上面,那么我也让得心甘情愿。”

    她不同于蔚邵卿和凌天晴一出生便是天之骄子,所以更清楚底层老百姓的痛苦。她早该拿出这份东西,只是迟迟没有机会。让她一个个去大周中找那天然雄性不育株吗?那无疑是痴人说梦。

    事实上,凌天晴当初送来那株苗已经称得上是上天保佑才有的福分了。

    玉容静静地看着她,心悦诚服地行了一礼,“姑娘大才,果然不是奴婢能揣摩的。”她终于明白,为什么她家公子谁都不选,偏偏却选了周安宁,公子果然比她更有眼光。也不知道玉山村那样小小的地方是如何培养出周姑娘这样的人的。

    她嘴角勾起了俏皮的浅笑,“不过公子可是把我给了姑娘,我现在可是姑娘的人了,姑娘可不能不要我。”

    安宁略一怔忪,摇摇头,“他还真是舍得。”玉容这样处事妥帖八面玲珑的侍女也舍得给她,就不觉得浪费吗?不过等她比赛后回到玉山村恐怕就会结束这暂时的主仆关系了吧。因此安宁也就没有多说什么。

    只是让玉容将那一份给蔚邵卿送去,从蔚邵卿当初辛辛苦苦去溱州找那三种作物来看,他见了这个恐怕也会帮上一把吧。她刚穿越过来的时候,回家坐的就是蔚家的床马,说不定那时候蔚家便是去寻那三种。毕竟溱州可是有名的通商口岸。

    抄写了一整天的报告,她感到脖子都有些酸涩,桂圆一看她扭了扭脖子,便立刻帮她按摩了一下。

    安宁递给她一个满意的眼神——桂圆这力道掌控虽然比不过卫先生,却也越来越好了。

    搞定了这一桩心事,她接下来所要做的便是养精蓄锐,全力面对接下来的比赛了。

    ……

    四月一日一眨眼便已经到了。

    这一天安宁一大早就被唤醒,卫先生甚至亲自给她画了个淡淡的妆容和配好了今日要穿的衣裳。

    安宁看着铜镜里的自己,湘色衣裙上简单绣着粉嫩的迎春花,衬得那张鹅蛋脸越发清雅俏丽,腰间则是用绛紫色的带子显出了盈盈一握的身段。乌压压的发髻上插着一玉兰点翠簪子。往那边一站,亭亭玉立的少女感立即就出来了。安宁的皮肤因为不缺包养的缘故,即使不抹香粉,也仍然白皙细嫩,唇不点而朱。

    马车到了皇宫的前面便停了下来,在皇宫里除非是皇帝特许,不然是没法坐轿子的。安宁这种去参加比赛的,还是乖乖地走路过去吧。到了这里,玉容、卫先生还有桂圆都无法跟随她一起进去。就算郡主都不会带丫鬟,何况是她这个侯爷的远方表妹。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她来得太早,皇宫门口人并不多。零零散散的几个。

    安宁刚从马车上下来,便有一个宫女迎了上来,带着十分官方的礼仪笑容,“您是来参加选秀的秀女吗?”

    安宁这才想起选秀也是今日一起的,摇摇头,说道:“我是来参加名媛赛的。”

    那宫女点点头,也不多问,便引着她向前走。

    不得不承认,皇宫的确是很大,从大门到距离最近的一个宫殿至少都要走一刻钟,据说蔚邵卿他们每次上早朝,都得走上半个时辰。不过一些年纪大了体力不太行的老臣,为了显示对他们的优待,皇帝都会特许他们坐轿子。

    宫女走完长长的路到了岔路口前,便要带她往右边那条道走。

    安宁脑海中突然闪过了凌天晴曾经说过的话语,脚步一顿,问道:“我们比赛的宫殿在哪里?”

    宫女头也不回说道:“自然是在青云宫,所有的千金小姐皆在那里。”

    安宁皱起了眉毛——凌天晴明明告诉她比赛是在华阳宫,到底是谁在说谎?

    她更倾向于相信凌天晴。她视线落在不远处走来的宫女,直接上前一步,抓着这位领路的宫女之手。

    这位宫女脸上闪过一丝的惊慌,“你想做什么?”

    安宁心中越发确定,冷笑一声,直接对两位路过的宫女说道:“两位姐姐,可知道华阳宫如何走?”

    那两位相貌清秀的宫女停下来脚步,有些不解地看着她,“往右边那条路走。”

    安宁死死抓着那位挣扎的宫女,说道:“还请姐姐帮我请长乐宫的南风姑姑,就告诉她,这里有位宫女在知道我要参加名媛赛的情况下,还刻意将我带到青云宫。”

    南风姑姑,按照卫先生的说法是她在宫中的好友,她在宫里若是需要帮忙,可以直接差人寻她。更重要的是,这位南风姑姑同卫先生一样都是太后娘娘身边的人。太后娘娘在还是妃子的时候,便是住在长乐宫中,即使当上了太后,也仍然习惯了原来的宫殿。

    南风姑姑在这些宫女心中显然有一定的地位,两个宫女皆是一怔,笑容越发甜美,语气还带着一丝的讨好,“原来这位姑娘您认识南风姑姑啊。”

    另一位看着被她抓着的宫女,轻轻咦了一声,“这不是珍嫔娘娘身边的三等宫女翡翠吗?”

    两个宫女想起安宁刚刚说过的话,顿时想到了阴谋一类的事情。

    性格较为灵活的那位直接又喊了两个宫女过来,两个负责看着翡翠,一个负责去喊南风姑姑,另一个则是先带着安宁去华清宫。

    翡翠本以为这个任务很轻松,不是说周安宁只是个没见过什么世面的乡下人吗?怎么会知道华清宫的地址?

    她自知前程不妙,腿直接软了,跪了下来,磕头道:“小姐饶命啊,奴婢听错了,以为您是要选秀,才带你走这条路的。”

    安宁一个字都不相信,哼了一声,“选秀和比赛两个字差别那么大,也能听岔吗?”

    她也不说什么,抬脚直接跟着另一个宫女走了。

    虽然不知道指示翡翠宫女的是谁,但对方的用心不可谓不狠毒。倘若她真的被带到那里,莫名其妙参加了选秀,到时候蔚邵卿给她安排的一切就泡汤了,运气若是差点,真的被选上了,那哭都没地方哭去。

    就算她到了那里及时发现,华清宫和青云宫一个左,一个右,来回这么一趟恐怕一个时辰就这样过去,等她赶过去的时候更是可能错过时间,那么也别想参加比赛了。

    她神色一敛,心中越发的警惕:她只不过刚刚参加比赛,甚至还没有传出什么名声,就遭遇到这样的暗算。安宁并不认为是那位据说宠冠后宫的珍嫔出手,对方能够混到现在这个地位,不可能是靠着傻白甜和会生孩子。后宫中有子的妃子也有不少,晋升可没这么快。倘若她想算计人,根本不可能派自己的宫女出面。

    她心中万般思虑闪过,最后化作越发坚定的决心,对方越是要踩着她,她就越要成长到对方不敢出手的地步。

    本来她还想着一开始是否要藏拙,现在索性张扬一点。

    等她抵达华清宫的时候,距离比赛的时间还有半个时辰。

    安宁一眼望去,各种类型的姑娘都有,温柔的,艳丽的,清秀的,气质的,鲜少有单独站在一起的,大多数都站成了一个小团体。不过大家的教养都很不错,最多就是轻声细语地说话,鲜少有大着嗓音的。

    那宫女将她带到后,便笑着离开了。

    安宁叹了口气,她本来还想看能不能找到玲珑,结果人那么多,根本没办法那么简单就找出她们。

    她正郁闷着,肩膀却被拍了一下,回头一看,不正是玲珑吗?

    她面露惊喜,“玲珑,你来了。”

    玲珑笑了笑,“我一个时辰之前就已经到了,我本来以为我来的算早了,结果一看,我到的时候大部分人都来了。”

    听她这话,安宁顿时明白了。她原本还以为她来的时候好歹提前了,结果没想到这提前了,在别人眼中还是算晚的啊。

    玲珑又小心地附在她耳边,问道:“你有带吃的吗?”

    安宁噗嗤一笑,“怎么?你早饭没吃?”

    玲珑简直要愁死了,“我娘担心我吃太多想出恭,只让我吃了一点东西,水都不敢多喝。等下考完初赛,至少要两个时辰以后,没吃点东西哪里熬得住。”

    安宁好奇问:“你就没藏点东西在荷包?”

    玲珑脸颊微红,“坐马车的时候吃掉了,这不能怪我,都是那糕点太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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