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宁顿时黑线。单单蔚景蔚海就够用了好吗?桂圆虽然力气大,但是武功不怎么样啊。

    为了安周李氏的心,安宁还是点头应了下来。

    她这次回去玉山村,一方面是想要看看现场,另一方面也是要拿回账本。虽然她娘来城里的时候,顺便把安宁那些财产也一起带过来了,但是当初顾可欣交给她的那账本,安宁是单独收着的,而且收在了只有她知道的地方。

    她不由有点担心,章古说她家房子也被波及到,烧到了一些,不会烧到她房间去了吧?

    若是账本丢了,那她岂不是对不起顾可欣的信任了?

    安宁越想越是坐不住,连忙带着蔚景蔚海和桂圆就这样急匆匆回去了。

    县城到玉山村这条路因为修过的缘故,坐马车很快就到了。

    安宁来到她家前面,只见原来杨家的那宅子已经被一片烧得通黑的断壁残垣给取代了,满目苍凉的焦黑带着忧伤的感觉。

    蔚景一到现场,就勘查开来了。

    宝珠这个顾可欣之前买的丫鬟穿着素色衣衫,坐在原本大门的位置,一边烧着纸钱,一边垂泪。她怎么也没想到她只是放假回家几天,便收到了这样的噩耗。

    宝珠见到安宁,眼泪不断地往下流,“安宁姑娘,夫人他们……”

    安宁被她说的眼眶都发红了,“我知道。”

    只希望这一切都如她所想的那样,只是慕清玄他们金蝉脱壳的手段。

    蔚景皱着眉,一脸的严肃,手中还拿着一截黑色的木头,“姑娘,这木头上,有很浓的油味。”

    安宁怔了怔,“你说的可是真的?”

    蔚景点点头,手指着宅子右下角那一片,“这一片的土地,有不少木头都有油味。”

    宝珠闻言,更是爆发出惊天的哭声,“我苦命的夫人啊!是谁这样恶毒的心肠!”顾可欣对她这个丫鬟十分和善,宝珠一直都很喜欢她,也十分享受在杨家的日子。对于她这样的丫鬟而言,能够有这样和善的主人家是多么不容易。

    她一双眼泪期待地看着安宁,“安宁姑娘,你一定要找出真凶,为我家夫人他们报仇啊。”

    安宁点点头,又让人将村长给请了过来。

    李富贵很快就过来了,他见到安宁便想叹了口气,“人死不能复生,安宁你也别太过悲伤。”

    安宁因为手绢太过给力的缘故,眼睛一直都是这样红通通的,便给人造成了一种因为好友的死亡而过度悲伤的错觉。

    她勉强扯了扯嘴角,说道:“村长,你能将全村人都召集过来吗?杨夫人他们的死,恐怕不是意外。”

    李富贵瞪大了眼睛,不是意外?那就是人为纵火?他们村里怎么会出了这么一个丧心病狂的人?

    “安宁,你可有证据?”

    安宁点点头,“你让大家都过来吧,我有些问题要问。”

    无论是作为村长的李富贵,还是作为乡君的安宁,在大家心中威望还是挺大的,不过一刻钟的时间,基本在村里的人都已经召集了过来。安宁一眼望去,皆是黑压压的人头。

    大家望着安宁,其中同安宁较为熟悉的白大娘率先问道:“安宁啊,你把我们都喊来,是为了杨家的事情吗?”

    安宁重重地点头,示意蔚海将一块木头捡起,“杨家的火宅,恐怕不是意外。蔚海在这里,找到了不少散发着油味的木头。”

    其中一人嗅了嗅,“我们怎么没闻到?”

    安宁淡淡道:“蔚海蔚景都是出自侯府的高手,他们的嗅觉比一般人要敏锐很多,自然可以闻到。”她没说的是,她自从生了那场病后,嗅觉也进化了一把,所以也能够闻到这淡淡的油味。

    大家一听是侯府出来的,顿时用敬仰的眼神看着他们。

    脑筋快的连忙说道:“油可不是我们放的,我们再怎么样也不会做出这种事!”

    “是啊!我们同杨家没仇没怨的,不可能去放火的!”

    “呸呸呸,就算有仇怨也不会做这种断子绝孙的事情。”

    大家以为安宁是怀疑上了他们,一个个忙不迭下着保证。

    安宁伸手做了一个往下压的动作,示意大家安静下来,“我同大家都是一个村的,自然知道咱们村里不会有人这么做。再说了,杨夫人他们一家向来与人为善,同我们玉山村都相处得很好,怎么可能会有人凶残到做出这种事?”

    大家听了安宁这话,脸色才缓和了过来。

    安宁继续道:“今日我将大家叫过来,也并非为了兴师问罪。只是想问一问大家,是否昨天夜里有听到什么奇怪的动静,或者看到什么不属于我们村里的人进来?”

    大家纷纷陷入思考之中。只是杨家着火的那时间,有不少人家都已经上床休息去了,安宁这一问,基本有大半都说不出答案。

    好一会儿,才有村民拍了拍脑袋,说道:“我想起来了,昨天我家的狗,在晚上时候突然叫个不停,我当时还因此打他一顿呢。结果没多久后,杨家就着火了。说不定,我家发福就是因为看到了他们才叫的。”

    “我说呢,你家发福平时都很乖巧,昨晚怎么突然喊个不停,把大家都吵醒了。”

    “我也想起来了,昨天听到起火后,我们都在帮忙泼水,我似乎有见到过两个身影闪过。我当时以为也是帮忙救火的,就没注意。现在回想起来,说不定就是那放火的人呢!”一个村民颇为懊恼地拍了拍自己的头。

    安宁追问道:“有看清他们的样子吗?”

    那村民摇摇头,“我只看到背影而已。一个胖,一个受。”他顿了顿,像是在努力回想,“啊,其中胖胖的那个有带一个貔貅的玉佩!”

    安宁又继续问了好些话,除了这两个证据,也没找到更多的。

    她叹了口气,又对狗主人说道:“你家发福,可以借给我一段时间吗?我打算带在身边,说不定什么时候就可以派上用场。”

    狗主人点点头,只是借给安宁,又不是被安宁直接带走,根本没关系。

    安宁又向大家道谢了一番,便让他们散去了。

    “你打算找出真凶吗?”李富贵问道。

    安宁颔首道:“我不能眼睁睁让凶手逍遥法外。”

    她站在这片废墟之上,同李富贵说了些话,便目送李富贵回去。

    安宁将裙摆打了个小结,迈步踏入这一片烧得焦黑的宅子中。

    玉山村的村民颇为厚道,早就将那三具焦尸给下葬了。

    安宁认认真真地寻找着所谓的线索,突然之间,在一块石头下,一个钗子若影若无地躺在那里。

    安宁弯下腰,将那小小的石头移开,那是一个赤金点翠菱花朱钗,或许是运气好的缘故,这金钗并没有受到太大的损害。

    安宁捡起这朱钗,小心地擦掉这上面的尘土,然后皱起眉头。等等,这钗子,她记得是顾可欣的娘亲留给她的吧?顾可欣一直以来都十分宝贵这钗子,鲜少离身。倘若顾可欣当真要死遁,也肯定是把这金钗一起带走才对。

    难道顾可欣他们是真的凶多吉少?之前的一切都只是她太过美好的猜测?这样的念头刚浮现,就让她心口沉甸甸的难受。

    安宁深呼吸一口气,努力说服自己,不会的,他们肯定不会有事的!肯定只是金蝉脱壳而已!

    顺着这思路想去,那么就只有两个可能性。其一是顾可欣走得太过匆忙,导致这金钗来不及带走。其二,顾可欣是特地将这金钗留下,就为了提醒她。

    只是前者很快又被她推翻了。倘若杨开意他们有时间准备尸体,那么怎么可能没时间带走这小小的金钗呢?

    如此看来,第二个可能性更大。

    安宁紧紧握着金钗,怎么都看不出这所谓的提示。

    她又翻来覆去在这黑土上走了好几圈,也没见到更多所谓的线索,除了一个证明是纵火的火折子。

    最后只能一脸恹恹地放弃了。

    她看着还在烧纸钱的宝珠,心中不由同情了宝珠——宝珠倒是个忠心的。

    安宁问道:“宝珠,你日后可有什么打算?你的卖身契,恐怕也在这火里烧了,你现在已经是自由了。”倘若顾可欣在场,肯定也是这个想法吧。

    宝珠茫然地抬起眼看安宁,“我,我不知道。我除了服侍人,也不知道会做什么。”

    安宁看她这样,有些不忍,念在她之前对顾可欣一片忠心的份上,建议道:“你若是没有去的地方,不如先去我那边如何?等你想好了以后的打算再走。”

    宝珠抽了抽鼻子,她今天哭成这样,大半部分是因为悲伤,另一小部分则是对于未来的茫然,“多谢安宁姑娘。”

    安宁安慰她:“先别哭了,好好的小姑娘,再哭就不漂亮了。”

    事实上,安宁比宝珠还要小上几岁,这样一脸严肃地说着大人话语,分外有趣。

    宝珠破涕而笑,她知道自己再是难过,和善的主子一家也不会归来。她站起身子,“我知道了。”

    安宁让她暂时跟着蔚海他们,自己则是转身回到家中。蔚景则是先去衙门报案,打算将事情弄大,不管幕后之人是谁,安宁这样的举动好歹能够让对方警惕点,说不定还能打草惊蛇一把。

    两三年的时间,也足够蔚家在宣州布置一些人手了。尽管这些人手未必能同京城中相比,但拿来调查事情已经绰绰有余,只要对方按捺不住地跳出脚的话。

    安宁觉得前世看过的一句话还是挺有道理的:凡走过必留下痕迹。

    受杨家这把火的牵连,周家这个距离最近的人家,大概有四分之一被烧了。章古仍然在周家看门,见到她后恭恭敬敬行了一礼。

    安宁看见烧的范围,不由在心中松了口气——好歹没烧到她的房间,她的书房也是无碍。应该说西厢房这一块基本都是完好的。

    安宁扫了一眼完好无缺的书房,心中琢磨着,要不要一起把书籍全都搬到城里,反正他们至少会在城里呆上三个月。他们住城里最开心的其实是聪哥儿和周金宝。之前周家住玉山村的时候,这两个男孩便直接住在了玉山书院的宿舍,三餐皆是书院提供。书院的伙食也算可以,但终究比不过周家的厨艺。因此这三个月,聪哥儿和金宝直接先搬到了家里,每天吃家里做的饭菜,美得直冒泡。

    安宁思索着这些事情,然后转身回房间,又是爬床底,又是扒开一小块石砖,从里面拿出了一本账本。她翻了翻账本,因为她对官场上这些事情一窍不通,即使看得懂账本上的数字,也不懂其中代表的含义。

    将账本小心翼翼地用两层布包好,安宁将账本混在几本书中,等下就一起带出去。

    因为过来的时候直接坐马车的缘故,安宁一口气把书房的书一起搬了。

    她扫了一眼烧的乌黑一片的杨家宅子,带着宝珠,最终长叹一口气,离开了这里。虽然这一出很有可能是他们刻意演出的戏码,但她日后恐怕鲜少有机会再同他们见面了。

    她同顾可欣素来投契,分离之前却连一个真正的告别都没有,心中不免有几分惆怅。

    回到家中,午饭已经端了上来。

    因为杨家的事情,周家这两天气氛都有些低迷,大家默默地吃过饭后,安宁便去将那些书收她房间中,顺便打算再找个地方把账本藏好。

    一进屋子,她却敏感地发现屋内似乎有人动过。

    安宁略一沉吟,放慢步子,走到了她的书桌前,书桌是由松木做成的,因为家具还算新的缘故,还散发着松木特有的清香。

    桌上她的砚台,原本是左右放的,现在变成了长的那端是上下方位。就连纸上,似乎也有了一些的移动。

    安宁心中一动,视线顺着肉眼几乎要察觉不到的痕迹落在了窗台——啧,喜欢爬窗的也就那位便宜表哥慕清玄吧。她有点后悔自己只涂了家里的窗子,这个窗子忘记抹药,不然还可以让他倒霉几天。

    但是不得不承认……慕清玄的突然出现更是让她坚信了心中的想法。

    她转头对桂圆和玉容说道:“你们先出去吧,我想写篇祭文。”

    玉容和桂圆见她神色带着淡淡的哀戚,行了一礼,便转身出房间,又轻轻阖上门,给安宁一个安静的空间。

    安宁一张一张地揭开纸,在最后倒数第四页的白纸上看着细如蚊蝇的一行字:一切安好。账本交给蔚邵卿。宝珠交由你安排。

    字迹十分熟悉,是慕清玄的手笔。

    在看到这确定的消息,心中的大石彻底落下的同时,安宁的眼眶浮现出一行的雾气——没事就好。

    手指处却突然传来了钻心的疼痛,这疼痛只是一瞬。

    安宁回过神,却发现是自己右手的食指不小心被纸页给割到了,几滴鲜红的血涌了出来,低落在纸上。

    安宁眼神微敛,将手中的血直接涂向了那行小小的字迹,将慕清玄留下的痕迹给抹除掉。

    她抽出那张纸,唤玉容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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