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无恙想再见到吴恩和副将公子只为亲眼看他们因受刑而痛苦的样子,至于另一件事,吴砚在鬼无恙的记忆里,是个疼爱所有孩子的父亲,且在朝政上从不当出头鸟,就算是被皇上问及如何看待政事,他也都回应不懂这些,只知道能掌握军心,带兵打赢胜仗就好,所以吴砚在朝廷中无任何敌人,且他擅识人才,副将原来只是一个小兵,吴砚偶然间听闻他对军事布阵的见解,觉得他比起他人确实更懂得如何打仗,一次的提拔机会,吴砚向皇上荐举那位小兵,于是他晋升成副将,成为吴砚的左膀右臂,协助他商讨每次讨伐敌军的战略。
    论性格,论军功,无论何者,吴砚生而为人,鬼无恙并无觉得父亲有做得不妥当的地方,鬼无恙坐在梳妆台前陷入沉思,直至冥霄提醒她该去进行仪式,鬼无恙才惊醒,仪式结束,便能找阎王兑现承诺了。
    鬼无恙走出卧房,缓缓站上离诀高台,梁薰已在水潭中央等候多时。
    鬼无恙摆了下手,拿着梁薰的死者册,朗声诵读:「梁薰,死时年龄八岁,因病而死,想再见到父亲并一起吃冰糖葫芦,故来到离诀谷。」
    阅毕,鬼无恙将死者册递给冥霄,开始进行了愿仪式。此时水潭上方如冥霄叙述,赫然出现一道巨大的裂缝,裂缝中还有几缕金光不断闪烁。鬼无恙伸出左手掌心朝上,再以右手对着金光,一缕金光照射到鬼无恙的右手,鬼无恙承接到了金光,立刻用双手包覆光芒,再施放到水潭上。
    潭水向煮开了般,不断涌起波浪,水浪逐渐淹过梁薰的身体,直到涨起的水彻底淹没她,梁薰进入了父亲的梦境。
    鬼无恙收回法力,身上的服饰与妆容瞬时换回了她平时穿戴的样子,鬼无恙向冥霄使眼色,意味着要他自己应变其他的事情,冥霄点了下头,目送鬼无恙离开。
    鬼无恙去到冥府找阎王,阎王也实现诺言,带她去地狱谷的另一个空间,见见鬼无恙认为害死自己的两个人。
    吴恩在铁树地狱,鬼差将其举起,自其背部挑起皮肉,直立的将她插进树枝,树枝皆是利刃,看起来吴恩已在这里待上许久,她连呼喊的力气都没了,另一鬼差端了一桶滚烫的热油泼向吴恩,如此反覆,鬼无恙看着虽有些难受,但想着自己受的痛苦完全不亚于这些刑罚,她内心的同情立时烟消云散,况且这本就是吴恩该承受的。
    「她要在这里待多久?」鬼无恙询问阎王。
    「刑期三千万年,现只剩一千万年,你若一直不做了愿仪式,可能她去投胎了,你仍待在离诀谷。」阎王平静的说道。
    吴恩听见不同以往的声响,是人类说话的声音,她用尽全身力气朝声源瞥了一眼,「吴……恙……?你怎么……在这里?你是来救姊姊我的吗?你赶快来救我!」
    鬼无恙冷眼看着吴恩向她颤抖地伸出手,这女人也是够不要脸,自己一直无法释怀的事情,她倒像个旁观者事不关己,且竟然有脸向自己求救?
    「之前的事……是我忌妒你,都是我不对,但整个阴谋都是……许会策画的,你要是还心有不甘,那便找他吧!」
    鬼无恙冷笑。
    阎王一甩手,率先压制鬼无恙的法力,就怕她再度失控。
    「姊姊,好久不见,你和许会后来好吗?」鬼无恙浅笑,她不过是随口问问:「我要去看看那个和你联手害死我的人,我下次来,你一样会被串在树上对吗?都这么受刑这么久了,想必你已经找到其中的乐趣了。」
    吴恩心里极为愤怒,他再次喊道:「你这个冷酷无情的女人,我是你姊姊,你看我这样落魄竟视而不见!」肉体上的痛苦令吴恩无法再说话,或多做其他动作,她只能瞪着鬼无恙继续受刑。
    鬼无恙没再理会吴恩,只淡淡地问阎王许会在哪里。
    阎王看了下两人身后,脚下顿时成了万丈深渊,崖边不远处站了一个人,那人正是副将公子,许会。许会需无限轮回被鬼差用长矛刺穿背脊,然后再推其下悬崖,「吴恙?」许会似乎认出了鬼无恙,一次次循回,无一点时间让他停下确认眼前的人,是那个被自己害死的小姑娘。
    鬼无恙走近许会,看着他跌落再跌落,那个曾经让自己情竇初开的人,非要等到死了才知道他原来如此噁心。
    「看到他们都很悲惨的受刑,我就放心了。」鬼无恙说道。
    「愿意主动进行仪式了吗?」阎王问道。
    「当然没有,你还没告诉我,为什么我父亲会在地狱谷待这么多年。」鬼无恙看向阎王,他不可能毁约。
    「唉……我会告诉你,但是你知道后,一定会做出毁掉整个阴间的事情。」阎王在鬼无恙成为谷主后,特别请人调查她详细的前世,无意间发觉,吴恙之死,与吴砚的私心有着密不可分的关联。
    「我向你保证,我要是做出身为谷主分内外的事情,我……我便永远不得投胎转世,我一定会冷静。」鬼无恙略为紧张的说道,为了以防万一,阎王还是先收走了她所有的法力,封印在一颗水晶珠里。
    ~
    梁薰在父亲的梦里不断奔跑,她不知道自己有多少时间能和父亲重逢,她拿着两支冰糖葫芦,哭喊父亲。梦境里的雾逐渐淡去,梁薰看见有个人影朝自己走来,她认定那是父亲,立刻奔他而去。
    「小薰?」梁父抱住女儿,梦境过于真实,他忘了梁薰已成鬼魂,再次看见她,梁父以为女儿还活着,而且活得好好的。
    「爹,你看,我买了两支冰糖葫芦。」梁薰将一支冰糖葫芦递给父亲,拉着他坐在地上,场景顿时换成梁父下葬女儿的花圃,不同的地方是,梁薰的坟墓未出现在梦里。
    「小薰啊,你这几天去哪里了?爹好像很久没看见你了。」梁父看着女儿,样子没什么变,就是脸色苍白了许多,「你看你在医馆也休息不好,回来就好,爹亲自照顾你,等会儿熬鸡汤给你喝。」
    梁薰鼻头一酸,她不知道该如何和父亲说自己已经不在了,若这个梦结束,他醒来了更加思念自己该怎么办?梁薰年仅八岁,本该是尚不懂生死为何物的年纪,却因自己的死亡而理解,想表达的情感,想做的事情,若不趁活着的时候完成,即便有机会弥补遗憾,但最后真正能说、能做的,终也只剩一点了。
    「爹,我这些日子,去了一个地方,那里有个姊姊,穿得特别可怕,脾气也很糟糕,但是……。」梁薰哽咽,她想跟父亲郑重的道别,因为之后便是永别了。
    「怎么啦?你别哭啊,有事跟爹说。」梁父轻抚女儿的背,梁薰还是个襁褓婴儿时,梁父总是这样哄她入睡。
    「是那个脾气很差的姊姊让我再见到您,爹……女儿已经不在了。」梁薰嚎啕大哭,不只是担心再也见不到父亲,更多的是自己亲口打破父亲认为女儿还活着,她希望父亲知道这是他们最后一次见面,隔日醒来后,不要觉得梁薰还会回来。
    「爹知道,爹刚刚见到小薰,确实以为你还在人间,但是,爹怎么可能真的忘记你不在了,这几天我一直等着小薰来託梦,跟爹说你没事,身上的病痛都已经好了。」梁父抱着梁薰,仔细地度过每寸光阴,「你下辈子阿,不要再投胎来我们家了,如果可以,你就选个好的出身,将这辈子没过上的童年补齐了。」
    「爹……。」梁薰突地感受到父亲的怀抱失去重量,她看了下自己的双手,身体正逐渐消逝。
    「小薰,咱们父女缘浅,但爹很高兴能有你这么懂事的孩子,去吧,不要捨不得或留恋于此。」梁父最后说道:「这株桂花是爹特别整理要送给你的,秋天是你离开的季节,虽然爹想要你之后安好,但哪日你还是想爹了,循着桂花香,你会找到回家的路,找到爹的。」
    梁薰和父亲互相倚靠着,梁薰的灵魂在梁父梦中成了一缕轻烟,和桂花香气一同飘离梁父最后一次见到女儿的梦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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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阎王将鬼无恙带回冥府,经过几番深思熟虑以及鬼无恙的坚持,阎王还是将鬼无恙自己都不知道的前世告诉了她。
    吴砚的夫人本名花顏,父亲是尚书,家境已是相当优渥,且花顏人如其名,容貌清秀脱俗,追求者自然也不胜枚举。花顏尚未嫁给吴砚时,曾与奶娘的儿子相恋,未见过世面的花顏在当时深信只要男人愿意全心全意爱自己,就算门不当,户不对,就算所有人都反对这段恋情也无所谓。
    直到吴砚对花顏展开追求,他带给花顏比平时更加奢华的生活,衣裳除了量身订製,且能每日不重套的穿,天气炎热,吴砚便给花顏送去从雪山取下的乾净雪水泡茶、沐浴,这花顏还嫌弃不够高奢,非要去往当地的温泉洗浴,这令吴砚不惜动用大军替花顏闢开一处清凉的水泉,另外,花顏喜欢赏天灯,吴砚便在元宵节找了一高山,并让花顏乘轿,不带一滴汗的上山一同赏灯,为了製造香气迷人与炫丽的环境,吴砚亦是找人在这山上植上一堆花草供花顏看天灯之馀也能赏花。吴砚不捨得让花顏感到一丝委屈或难过,只要她快乐,就是天上的星星吴砚也会挑一颗最光彩夺目的摘给她。
    花顏沉浸在吴砚给予她的荣华富贵中,早把奶娘的儿子拋诸脑后,两家择了良辰吉日,欢天喜地的为二人办上一场声势浩大的婚礼,成婚几年,吴砚从高级将士升官成大将军,每次打仗总有四、五个月不再府里,生下三个儿子与一个女儿后,吴砚再度领旨讨伐边疆,这一去就是一年。
    花顏曾经的情人看准时间,又闯入了她的生活,花顏享腻了富贵,顿时又怀念起当时纯粹的爱恋,吴恙便是花顏与这男子的孩子。
    吴砚带着胜仗凯旋归来,对于花顏又生下一名女孩感到特别高兴,随着吴恙日渐长大,吴砚发觉吴恙似乎比其他小孩来的聪明许多,他叫来了花顏的贴身侍婢与管家,这才知道花顏仍与那男的往来,且还交代所有人须守密,否则格杀勿论,两人便在府里大胆的偷情。
    吴砚派人暗中了断那男子,花家的财源自花顏嫁给吴砚后,绝大多数都是吴砚提供给他们花用,吴砚无预警断了给花家的钱,花顏方察觉吴砚知道了自己背着他和旧情人往来,为保住自己富裕的生活,花顏弃娘家不顾,对吴恙也是淡而远之。
    吴砚不想太快除掉吴恙,他想让她再长大些,等她体验到人生的美好,再将花顏带给他的背叛与污辱加诸于吴恙身上,吴砚视吴恙为亲生女儿,疼爱她胜过另四个孩子,他也不向花顏讨个说法,就当自己不知道去打仗的这一年发生了什么事。
    吴恩因父亲偏宠妹妹,早在儿时她便对吴恙心存戒心,直到吴恙喜欢上同个学堂的学生,许会,这男子的父亲是副将,与吴砚的关係甚好。副将察觉儿子与吴砚的女儿往来密切,在某次酒会上,他趁儿子酒醉,问了他与吴恩是否只是朋友交情,许会迷迷糊糊地说出吴恩已对自己献出身体,就连吴恙也喜欢他,还有他们正在计画要杀了吴恙。
    副将听后心里一紧,起初他也怀疑或许这只是儿子的醉话,不应相信,但偶尔见到吴家姊妹,吴恩看着吴恙的眼神确实说不上友善,且先不论儿子,吴恩要杀了吴恙是为什么?亲姊妹能有什么深仇大恨?,他找到吴砚亲自请罪,不想吴砚却要他监视他俩,若不想许会英年早逝,便照自己说的做,监视、报告他们的行踪与所知的一切。
    副将几次于许会不在家时,进入他的房间查看书信或其他东西,果真被他看见儿子与吴恩的往来信件,里头仅写着两人何时何地会面,看来「谋杀吴恙」的事情,二人只会当面商讨,就怕留了一点证据,来日让人给抓了诬陷吴恙。
    副将无意淌这滩浑水,以为告诉了吴砚,他便会出面制止吴恩与儿子往来,自己再回去好好教训儿子便是,但他想不清这一家人是怎么回事,这吴砚还是自己认识的那个兄弟吗?副将迫于吴砚的官威,不得已,终究答应会盯着儿子与吴恩的一举一动。
    副将回府后,告诉许会他和吴砚的承诺,若不想死,关于和吴恩的事情最好都一五一十的坦白,否则他也保不住他。
    许会怕自己真的会被吴砚除掉,他毫不犹豫将二人的计划说了个遍,副将记下儿子说的话,让探子将信送去给吴砚,之后又交代他:「你和吴恩需见面便去,但不可将吴将军与我们的事告诉她,吴将军若知道了,别说为父,就是吴恩也救不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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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鬼无恙扫落阎王桌上的东西,她现在被阎王收回法力,无法大肆搞破坏。
    「为什么?为什么?是花顏她害了我,她为什么不在地狱?她才是最该死的人!」鬼无恙朝着阎王嘶吼。
    「一切都是因她而起,她爱慕虚荣,贪恋富贵生活,她贪心,什么都想要,她喜欢吴砚的权势与财力,又享受那男人给他朴实纯净的恋情,我要杀了她!」鬼无恙拿起掛在石壁上的剑,一把刺向阎王,那剑专收服灵体,阎王被剑狠狠刺上一刀,法力伤了一些,本无伤大雅,但糟糕的是封印鬼无恙法力的水晶珠掉落,鬼无恙捡回水晶珠按进心脏,她原来具强大破坏力的力量又回来了。
    鬼无恙因怨念高涨,仅凭一隻手便可凝聚先前双手的力量,鬼无恙将雷电与风暴打向阎王,这并不会对阎王造成伤害,但还是被一人拦下。
    挡在阎王前的人是冥霄,鬼无恙大声斥道:「你来做什么?」
    「谷主,请您冷静,照冥法您不可以伤害阎王。」冥霄并不是为了制止鬼无恙才来的,他有更重要的事情要立刻告诉她。
    「关你什么事?滚!」鬼无恙长袖一挥,将冥霄甩下冥府高台。
    「谷主,有位死者愿意付出任何代价,再见到他生前喜欢的女孩,只要您开口,他便照您的意思做。」冥霄拿出死者册,鬼无恙冷静了下来,这段时间倒是挺多人敢说愿意付出任何代价与自己达成协议。
    冥霄与阎王对上眼神,将鬼无恙带回离诀谷,走之前,冥霄向阎王深深鞠躬表示歉意,阎王摆了下手,鬼无恙的反应他并不意外。
    冥霄扶着鬼无恙坐在床沿,回想阎王告诉自己的事情,鬼无恙落下两行清泪,即便是生前在等待死亡,她也不曾哭过。「冥霄,我应该是你服侍过,最难伺候的人吧。抱歉,对你总是使用暴力。」鬼无恙暂时不想管谁来了离诀谷想跟自己交易,她只知道自己甩过冥霄非常多次,恢復理智后,她对那些行为感到非常愧疚。
    冥霄完全不介意鬼无恙这些脱序的举动,毕竟他是个经歷过大风大浪的人,什么样的谷主他都相处过:「其实……您和歷任的谷主都一样,有悲惨的过去,会失控,会不愿意帮助任何死者,冥霄并不会觉得您难伺候,您要是好伺候,便不会现在还在这里了。」鬼无恙并无觉得冥霄这番话有惹怒她,冷静下来后,她反倒觉得冥霄说得挺有意思。
    「不过,您是在离诀谷坚持最久的人,前面几位谷主因受不了在这儿沉闷的日子,会随便找个轻松好办的死者替他进行仪式。」冥霄打心底确实佩服鬼无恙,在离诀谷不进行了愿仪式,也没什么事情能做了。
    「你怎么会在离诀谷一直待着?你不想投胎吗?」鬼无恙曾经好奇过冥霄的身世,但是自己的事情都弄不清楚,想不明白,她根本没多馀的心思再多管冥霄。
    「谷主,冥霄的事情日后可以慢慢地讲给您听,现下有个死者正等着您,不如先见见他吧。」冥霄知道自己的故事会说一段时间,再加上他怕鬼吴恙听太多悲伤的事情会一直情绪失控。
    鬼无恙想起冥霄说那位死者看着似乎特别有诚意,他转手拿出那人的死者册,唸道:「邱梓宸,想再见到学妹,飞机失事……」
    鬼无恙虽事古朝人,但随着阳间时代转换,像是飞机、学妹等现代词汇她仍能看懂。「去找他来吧。」鬼无恙吩咐冥霄,一个为爱而来的人,她倒要看看邱梓宸有多少决心愿意和自己打交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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