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锦那天的折子里还不止为燕州百姓免了些许赋税,还将筹措粮草的功劳分了些给燕州太守于怀平。原本并没出多少力的于怀平受了嘉许,还特去了一趟程家,据说与程远相谈甚欢,倒是结了个善缘。
    彦桓见虽然此处除了他们两个,就只有个香桐跟着,程锦却依旧言语谨慎。彦桓便不由得也学着多谨慎一些,就笑着提了旁的事:“珍珠和嫣姐姐会来京城么?”
    程锦笑道:“她们如今比我都忙一些,说不好来不来。她们如今也不在燕州,珍珠去了相州,嫣姐姐去了琼州。”
    彦桓轻声笑道:“珍珠总得来一趟的,还想听她叫我姑爷呢,或者叫姐夫也好。”
    彦桓说着,想到待他和程锦成亲之后,那就是他与程锦睡在一个屋子里,珍珠想要敲门都没得敲,只觉出了多年的闷气,心中越发得意。
    程锦笑道:“她们若是知道你就是珊瑚,怕是要吓一跳的。”
    “早晚都得知道的。”彦桓笑道,“有人已经挖出了这件事,正打算拿这桩事做文章呢。”
    程锦轻声道:“这原不是什么大事,端看你在不在意。就算做文章。你若应对的好,或许还是好事。”
    彦桓笑着点了点头,看向了程锦:“我知道的。”
    不过两日,彦桓在程家的过往就被揭了出来。彦桓由着人去传,遇到有人来打听,就从容笑着应下:“却有此事,程家确实对我有救命之恩。”
    便是有人宴会上拿这件事取笑,彦桓也并不在意。如此,倒更显得彦桓大度了。
    随后便有人将彦桓在程家的事变成了故事,说起了书,虽然名字都被化用了,但一听就是彦桓的事。
    故事里,彦桓落难至燕州后,身受重伤,因失去了记忆,便被当做女孩留在了程家。后来得程家细心照顾,彦桓恢复了记忆回到了京城,程家因此升了官职。
    随后北蛮南下,程家姑娘便筹措粮草到了军中,得胜之后获封县主,两人这才在京中重逢。但因彦桓不再似孩子模样,长大了不少,程锦并不认得彦桓。等元家做媒,两人定下了婚事。程锦原本不敢高攀,彦桓来见过程锦,诉说往事,说救命之恩,当以身许之……
    “成家姑娘方知姻缘天定,她与寰王既有这番奇缘,便含羞点头应下寰王。”彦桓笑着拿了话本,又反复念了一遍,“含羞点头应下寰王……”
    程锦便不由得当真羞了起来,嗔道:“不必念了,快将这书烧了吧,如今别人可盯它盯得紧。”
    彦桓见程锦绣了,便听话地将那话本丢在了火盆中,看着那话本燃尽后,对程锦轻声道:“我为二皇叔求情,跪得膝盖都青了,阿锦帮我揉揉吧。”
    当彦桓在程家的那段往事被变成故事后,彦桓身着便衣,去听过一出书,并给了赏银,笑道:“虽是编造的,却还算曲折有趣。”
    彦桓即便没有言明身份,他的容貌和气度,也让人一看便知他的身份。
    但是当故事传播开了,便有人除了好奇彦桓是不是当真容貌好到可是被当做女孩,感叹程锦的忠义良善,两人的天赐良缘之位。便多了一层疑惑,彦桓一个堂堂的皇孙,怎么就能落难至燕州?
    便是京城的寻常百姓都知道如今成帝只有一个儿子瑞王,一个孙子衡王。将来必然是瑞王和衡王两人之间,于是谁想让衡王死,似乎就很明显了。
    这种疑惑之声起来后,这个故事便不许再说了,所有相关的书本全部收缴烧毁。
    关于彦桓在程家的过往就这么又被封口了,没人再敢在宴会上提及。他们都知道这段过往,衡王彦桓是不在意的。但是可能涉及到了其他皇家争斗,牵连到了旁人,而那个旁人是不容别人议论此事的。
    但防民之口,甚于防川1,读书人又极厌恶焚书禁书一事,便有人索性直接写了叔侄争产,叔将侄儿残害致死的戏。这样行为惹怒了瑞王,竟开始胡乱抓人。这事便闹大了,被人参到了成帝面前。
    成帝一查,发现瑞王曾经派人去燕州查探过彦桓的身世,当初在宴会上嘲讽彦桓的人,也是瑞王府中一个侧妃的亲戚。成帝极为震怒,他是真没想到瑞王竟然自己做局,把自己坑在里面了!
    而彦桓在这一局中,是大度宽和的,是知恩图报的。甚至他还是敬爱长辈,孝顺至极的。当他知道成帝和瑞王言语不和,成帝要拔剑杀瑞王时。只有他敢拦着,只有他敢跪下求情,为得不过是怕成帝盛怒之下,做出让成帝自己都追悔莫及的事。
    作者有话说:
    第66章 走吧
    自从和彦桓定下亲事后, 程锦一直很少参加宴会,但有些宴会是避无可避的,比如说靖阳郡主的寿宴。
    而且因为顾珏曾经在赛马会上的举动, 如今但凡忠郡王有事, 彦桓和程锦都要出席,免得再传出什么别的话来,让本来打算往彦桓这边靠一靠的人,再起了动摇之心。
    顾家自然不比元家谨慎,来得人都很杂乱。靖阳郡主又喜好热闹,只要有机会办宴席必是大宴, 唱上一整天的戏,叙上一整天的话。程锦坐了一会儿, 就不知有多少个妇人姑娘凑过来与她说话。如今衡王妃是定了程锦, 而且先前程锦救过彦桓的故事一传扬开, 想要再争一争正妃位置的人也都歇了心思。
    但两个侧妃还没有定下来,许多人就只能到程锦这里来试探。寻常王爷的侧妃是不要紧,但如今衡王的侧妃之位将来许就是妃位。而且看衡王既然能为了往日的恩情,就和看起来很寻常的程锦定下婚事, 也是个知恩重情。这会儿趁着衡王年少存些情分, 比不往后衡王真得了大位, 身边人多了, 再往里添的好。
    其实但凡宫里有个皇后妃子什么的, 都不该试探道程锦跟前儿, 自然有娘娘为彦桓的事操心。
    但偏偏如今的皇宫里连半个芝麻点儿的女主人都没有, 成帝又是不管这种事的。想要走元家的路子, 元家却不肯沾这种麻烦, 一概圆滑的推脱开, 连个开口的机会都没有。眼看着衡王的声望越来越盛,许多想要冒险往上再走一走的人家,也看出来这侧妃之位还得将来的衡王妃来定,便只能在未来的衡王妃面前程锦跟前多说说话了。
    她们与程锦说话,也都不直说,大多只是说些家常话。但程锦是明白人,不用挑明,她就懂了。
    程锦细心留意着过来的人,这些人家既然有心图侧妃的位置,那就是有心站在彦桓这一边的。这样的人家,程锦自然要帮彦桓仔细留意着,等宴席过后,也好把那些人告诉给彦桓,方便彦桓那边做事。而且程锦也有心看一看有没有合适的人,虽然彦桓说他如今不想选侧妃,怕往后王府中杂人太多,再添了祸乱,但难保什么时候他就改了主意。
    程锦此刻留意一些,也免得真到时候乱了手脚。
    虽然彼此说话虽然大多是很和气,大多是是互相夸赞的。可有些心思浅的小姑娘,还是忍不住从眼神神态上流露出对程锦轻视,大有一副只要她得了侧妃之位,就能瞬间凭容貌家世将程锦这个正妃压下的样子。程锦的家世样貌在许多人眼里是不够看的,便是如今多了个县主封号,又有奇缘故事加身,也是不够的。
    家世比的不是一个人能站多高,而是她的兄弟,她的姐妹,她的父母,她的叔伯姨母,她往上三四代的血亲都是谁。
    这些,程锦确实不够看。
    不得不说,有几个人家真好,虽然此刻不显眼,但家族枝脉甚广。只欠个机会,就能再恢复世家大族的荣光。姑娘也样貌好,知进退,懂礼节。这样的人家真要做了侧妃,必是助力。便是往后她们有心跟程锦相争,程锦也更乐意和这样的人的争,既能多长长见识,也更有意思。
    虽然程锦真有心留意这几个好的,却也不好多与她们说几句话。别说她这会儿还不是真正的衡王妃呢,便是正成了亲之后,做了真正的衡王妃,她也不能让别人看出来她真正中意了哪个。不然她不中意的人家不免埋怨她,再另走了路子从进王府来,那就是死仇。而她中意的人家,若是最后进不到王府,又会埋怨她耽搁了自家姑娘,而且会被人看破程锦的底细,看穿程锦的能耐在哪里。
    有好的,便也有不好的。
    有的人气焰很盛,姑娘上来就又问程锦可会诗词,又问程锦在军中如何回避男子,并把自己做得最好的诗词诵读一番,还遥遥看着远处男席的方向,似是希望坐在男宾席的彦桓能听得到一般。她的母亲也是鲁莽的,自己夸起自家姑娘来,跟兜售个上好的物件一样。
    元家从来都不会发生这样的事,从来都不会让杂人打扰到程锦。其实元家二房这一代虽然没有女儿,但元家旁支以及几位夫人、少夫人娘家里面还是有女儿的,稍微少思量些稍微松散一些,哪里会有程锦与彦桓悄悄说话的时候?
    程锦依旧笑着一一对那姑娘说,“我在诗词虽不通,可听着姑娘的诗却觉得好。看来好诗好词便是如此,是我这样的人也能懂得好的。”“在军中,是那些将士回避着我。我那时充个大夫用,战场上刀剑无眼,都盼着不要见到大夫呢。”
    程锦并不气恼这样人的冒犯,没人冒犯,还显不出她大度呢。程锦也不觉得她们是痴心妄想,她上辈子在那些世家贵妇眼中,未必比她们强多少。虽然无城府无底蕴的人家,想要往上走,怕是很难。恐怕最后在权势中撞成了飞灰,也只会成为这些世家贵妇闲谈间的笑料。但凭什么她们就不能去试着往上走一步呢?能够想去争一争,总比龟缩一辈子有志气。
    小半天你来我往,含而不漏的话说下来。程锦到底有些乏了,她不愿意在众人露出疲态来,便寻了个借口离了席,找个地方歇上片刻。她让香桐留在席上,防备着谁来问她去处,就带着香茗与两个婆子出去歇一口气。如今的忠郡王府是定国侯府改的,规格并没大动,只是按照郡王府的规式改掉了先前侯府的规式,程锦很容易就找到了一个清净的地方。
    虽然清净却也不偏远,若是当真遇到了为什么危难,只要大声叫嚷就能喊来人。虽然程锦带的这两个婆子是关嫣送过来的,说是身上都有些功夫,但也难保遇见什么她们都不能应对的事。其实彦桓也打算派几个拳脚好些的人过来护着程锦,但被程锦笑着婉拒了。程锦不是信不过彦桓的人,但彦桓才回京城三年的时间,身边能培养出几个真正信得过,又有本事的人不容易。一个个都要用在最关键的地方,不能耗费在她身上,要紧最大的力量保全彦桓。而且他们两个人若是只能选一个人保护,那就只能是彦桓。
    程锦是很爱惜自己,自她重生以来就很爱惜自己这具身体,身体一直很好。她虽然第一次来葵水的时候疼一些,但之后她细心调养,就从没再疼过。哪怕天气再热,她也很少会沾染冷水。
    但尽管程锦这么爱惜自己,既然决定走这条路,就决定了在这张斗争必要的时候为彦桓牺牲。这个关键时候,彦桓若是出个意外,她就算活着,也是输了。可哪怕她在最后要赢的时候倒下了,彦桓也会因为她的付出,善待珍珠、关嫣她们吧。只有彦桓在登基之前,好好活着,才能最大保全跟她有关联的人。这也是程锦带着身边人一道冒险,她必须尽到的责任。
    程锦有过很想很想做某个人妻子的时候,但她输了一辈子。现在程锦先把自己当成彦桓夺得大位的幕僚,然后才是妻子。哪怕到了如今这个时候,彦桓要是为了大局,要与她退婚,程锦也会绝对的服从,并尽量想办法让退婚这件事成为彦桓的助力。
    大概什么时候彦桓得了皇位,朝堂稳定下来,再生下个继承人,她才能再想想别的事。
    程锦略微活动了一下筋骨,便闭了眼睛,静坐在一处。但不过歇了一会儿,香茗就轻轻碰程锦一下,程锦便睁开了眼睛。
    程锦一睁开眼睛,就见顾珏竟走了过来,而顾珏身后跟着芷兰。芷兰看了程锦一眼,立即心虚地低下了头。程锦笑了笑,她先前走过来的时候,就看到有个人影像是芷兰,看来是芷兰告诉给了顾珏她在这里。
    多年未见,芷兰瘦了也苍老了,日子眼见过得不够好。也是的,顾珏这个人上辈子就不是个细心的,这辈子的顾珏还不如上辈子呢,怎么会顾及得到芷兰在后宅的难处?
    芷兰虽也会积蓄些人情,但她一碰到顾珏的事,就犯了痴,总是一心顾着顾珏,旁人都不顾着了。往常有个流月在,别人就只嫉恨容貌更好的流月。如今流月走了,她们自然就只盯着芷兰。而且眼见顾珏成了郡王世子,虽要是做了他的房中人,。见芷兰一心想着顾珏,别人并不觉得她是忠心,只觉得她是想要把顾珏整个霸去,不给旁人出头的机会,实在内心狡诈。
    于是,芷兰时不时被府中的婆子丫鬟挤兑,虽然看起来还是顾珏身边的头号大丫鬟,但却一直受着闲气。受了委屈,芷兰又不肯告诉顾珏,让他烦心。而顾珏又是个察觉不到这些细微之处的,并不知道芷兰受了什么委屈。
    其实顾珏就是察觉了又如何,顾珏自燕州返回京城的那几年里,芮湘很忌惮芷兰和流月,不肯让顾珏亲近她们。听到顾珏若是护着她们,被芮湘知道了,必是要哭哭啼啼地耍脾气,顾珏怎么会舍得?
    程锦虽然没打听过顾珏的境况,但她和忠郡王府来往的多了,就算不打听也知道一些。据说跟顾珏去过燕州的这些人,流月被程锦带走了,文妈妈因为犯了错也赶出了府,墨松在最后的一次战场上断了条胳膊,也不在顾珏跟前儿伺候了。据说如今能伺候顾珏的,竟只有墨竹一个,难怪顾珏的衣服都褶皱了。据说顾珏被忠郡王责骂了一顿,就禁足了,直到今天靖阳郡主寿宴才把他放出来。据说靖阳郡主已经相看好了一个家世不错、容貌不错、性格柔顺的姑娘,只等着定下来。顾珏却不从,正在闹……
    程锦笑着站起身,向后退了几步,对顾珏行礼道:“见过世子殿下,郡主娘娘还等着我回去把方才的故事讲完呢,就不打扰世子殿下了。”
    这里地方清净,顾珏这么特意过来,必然是找麻烦的。
    程锦一时也想不明白顾珏找麻烦的缘故,但想来应该还是因为芮湘。或许是为了给芮湘出气吧?
    毕竟因为前段时间瑞王受了成帝责骂,瑞王竟险些被成帝拿剑劈了,芮湘与瑞王前不久的那场婚礼办得不够体面。虽然去的宾客依旧不少,不管站了哪边,终究是王爷大婚,谁都不至于连这个面子都不给,连元家和忠郡王府都派人过去了。元家出的是自家生得最和气的三儿子,顾家出的是顾珩。但在婚宴上瑞王一直黑沉着脸,都不曾给宾客敬酒,又挑剔谁家不是正经当家做主的人过来。
    瑞王心中闷气,喝了几杯酒,竟痛苦地怀念起了先前的瑞王妃赵氏,为此痛哭失声。之后芮湘三天回门,瑞王也没有跟着回去。
    瑞王对芮湘的态度跟上辈子差不多,所以上辈子才会有芮湘去找顾珏哭诉她的处境艰难,才有顾珏觉得是他伤病后去了燕州,才导致芮湘所嫁非人,对芮湘心怀愧疚,屡次去见芮湘,还传出了一些不好的传闻。程锦那个时候才知道了芮湘的存在,她之前远在燕州,后来又随着顾珏去了战场,并不知道顾珏心里有个芮湘。
    那个时候程锦想要放弃了,但是顾珏说他和芮湘都已经过去了,以后都不会去见芮湘。之后无论芮湘送来多少旧帕子旧香囊,顾珏真的没有去见芮湘,当瑞王想要起兵逼宫的时候,顾珏也听了她的劝,选择置身事外。
    程锦便信了,她也舍不下跟顾珏这么多年的情分。
    但是他们成婚那晚,顾珏却还是去见芮湘了。他消失三天后,再回来,就不愿意碰程锦一下。有时候程锦强忍着害羞,有意亲近他,他也会躲开她,看着她好像是什么脏东西。但是这样的顾珏,竟然会和芮湘生一个孩子。
    如今虽然程锦也不知道为什么芮湘受了委屈,顾珏就来找她麻烦。但程锦实在想不出还有什么其他原因,能引得顾珏如此。可能他是觉得芮湘被冷待,都是因为她挑唆了忠郡王府偏了衡王,才能瑞王失去了忠郡王这个助力,因此才让芮湘受了委屈?
    无论什么原因,程锦这么和顾珏见面说话终究不好,程锦对顾珏行完礼,便打算离开。
    “不许走!”顾珏用力攥住了程锦左手手腕。他大概被关地久了,看起来瘦了一些,脸色苍白,目光竟有几分癫狂。
    程锦身边的两个婆子立即上前,但程锦在惊讶过后,连忙制止了那两个婆子。这里地方虽然清净些,但吵嚷的声音要是大了,也会引来别人。
    她一个将来的衡王妃,跟顾珏这个忠郡王世子争执起来,那忠郡王和衡王是不是真的和睦,又要被人猜测。
    程锦便由着顾珏握着她手腕,随后眼睛里蓄起了泪花,轻声求道:“世子殿下,你弄疼我了……”
    女子的柔弱与眼泪也是个武器,尤其是对付顾珏这种钟爱芮湘那类纤细柔弱的男子。程锦虽然不喜欢用,但就像顾珏交给她的箭术一样。招数有没有用,比她喜不喜欢更重要。
    顾珏自见过程锦用弓箭射杀敌人,见过程锦冷静的救治伤患,却没见过程锦这番柔弱可怜的模样。顾珏一愣,便松开了手。见程锦的手腕果然被他掐红了一圈儿,程锦皮肤本就白,顾珏又用了十分力,看起来确实有些骇人。
    “我……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不想让你走,我想跟你说说话。”顾珏结结巴巴地说。
    程锦见这招有用,便垂眸,轻轻点了点头:“我知道世子殿下是最知礼的人,必然是有什么急事,才让世子殿下如此。世子殿下与我年少相识,又有共同御敌的同袍之谊,我的父母又都是忠郡王府出来的人。若是有什么烦心事,世子殿下想要交给我办,我必然尽力办妥。”
    顾珏惊喜万分,上前笑道:“那好,那好!我就知道你还是在意我的,并不在意那个衡王。我想好了,程锦,我们走吧。你跟我一道走吧!去个没人认识我们地方,我们不管这些乱七八糟的事,乱七八糟的人了。他们想要笑我就继续笑我吧,你愿意得意就得意些吧,我是一刻都不能在这里呆了。他们不管我,我也不管他们了。我根本就不该回到京城,我就该在燕州做一个傻子……”
    顾珏这话一出,跟在程锦身边的丫鬟婆子,以及芷兰都深吸了一口气。
    芷兰甚至忍不住出声道:“世子你……”
    顾珏转头对芷兰怒道:“闭嘴!”
    嗯?
    程锦用力控制了一番自己的表情,才让自己没露出嫌恶和震惊的表情。
    程锦没功夫去想顾珏到底存的什么心思说得这番话,她只想着该怎么尽量不吵不闹地将顾珏哄走。
    程锦选得地方没有可藏人的死角,她看过没有人躲着偷听,便笑着问:“怎么走呢?我如今是下了圣旨的未来衡王妃。若是走了,必要有人来捉拿。我们总得有银子,有车马、有干粮、有弓箭、锯子、斧头、锅碗瓢盆、还有被褥和四季的衣服吧?往后就算躲在深山,也的有个活下去的法子啊。”
    顾珏只是多日郁愤,才突然生此念头,并没想过往后如何,也没想过离开这里还要准备这么多,便是一呆。但顾珏却觉得这样为他出谋划策的程锦好熟悉,仿佛她本该就是这样,顾珏这么久的不安终于被抚平了。连今天他在宴席上,又因为不知说错了什么话,做错了什么事,而被父亲赶走的委屈都消散了。
    顾珏一时间对未来充满了期待,哪怕是逃亡的日子,也应该很好。
    顾珏红着眼眶点了点头:“嗯,对,还要做准备,不能这么就走了。我都听你的,三天……三天后我去你家等你,就是你们程家在琵琶胡同的院子……”
    程锦惊喜道:“没想到你竟然知道我家的院子……”
    顾珏红了脸小声道:“我,我还记得你很多事,我还记得你射箭射得很好,你……”
    “哎呀,我忘了。”程锦轻声打断了顾珏的话,“郡主娘娘还等着我给她说故事呢,我得快些回去了,不然引得她们来找,我们就做不成什么事了。”
    顾珏听了程锦的话,就点了点头:“那三天后……”
    程锦笑道:“我记得。”
    程锦说罢,就带着香茗等人向前走了几步。程锦走得很慢,见顾珏果真没有拦着她,还回头对顾珏笑了一下。
    “姑娘下一步……”走出很远后,香茗才皱眉问道。她跟了程锦这么多年,还上过战场,并不信程锦能跟着顾珏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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