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叫了,我有点儿头疼。”江逸拨开他的手,瞥了一眼少年高大壮实堪比小熊的身体,有些好笑。

    “逸哥又不舒服了?”少年变了脸色,眼中满是担忧。

    江逸不禁动容,语气和缓几分,“没事,只是有点儿头晕而已。这是哪里?”

    “这是银坊镇。逸哥,你刚刚睡得真沉,连李大夫号脉都没吵醒你。”

    江勉按按胀痛的太阳穴——这具身体太虚弱了。

    “逸哥,你要是累的话就在这儿歇会儿?”小伙子瞄了眼街角的一家店。

    江逸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回春堂,一家药铺。

    “你要去买药?”江逸见他手上已经拎了好几包药。

    “李大夫那儿差一味,让我去回春堂买。”

    江逸点头,“去吧。”他现在腿几乎是软的,一步也不想走。

    “那逸哥你不要乱走,我马上回来,马上!”小伙不放心地把他往街边拉了拉,嘱咐了一句,就飞快地跑走了。

    江逸看着他的身影进了回春堂,这才收回视线,打量起周遭的环境。

    这时,一个穿着铠甲的大兵从对面的门里走了出来,江逸习惯性地抬头看了眼牌匾——尚味食肆。

    视线往下,重新回到兵哥身上,然后,就牢牢地黏在了上面——宽肩窄胯、猿臂蜂腰,即使厚重的盔甲也遮掩不住那骨肉匀称的完美身材。

    视线往上,鼻梁高挺,目若朗星,微蹙的眉头更添几分威严——正是江逸最喜欢的类型。

    被如此灼热的视线注视,苏云起想忽略都不能。

    看清江逸的那一刻,苏云起愣了一下,然后便大跨步朝他走了过来。

    “你怎么在这儿?”低沉的声线,透着几分熟恁。

    江逸愣了一下,“你认识我?”话音一落,江逸懊恼地抿紧嘴唇,如果真是熟人,自己不就暴露了吗?

    没成想,对方只是皱了皱眉,“你是真忘了还是装的?这才分开几天?”

    说起来,苏云起之所以能这么快认出江逸,实在是因为这人的相貌太过出色。可是,两次见面都让他忍不住想:这家伙怎么冷冷淡淡的?

    江逸低着头不说话,免得多说多错。

    他这样的表现反而让苏云起觉得他是故意不认自己,或者说他是在表达自己的厌烦,厌烦他们一家的打扰。

    “行吧!”苏云起抿嘴,从怀里掏出一个布包,走近两步。

    如此醇厚的雄性气息,夹杂着淡淡的酒香,江逸简直无法呼吸,他下意识拉开距离。

    被人像瘟疫似的躲避,苏云起也添了几分火气,“我又不会吃了你,躲什么!”

    江逸张张嘴又闭上,这男人火发得实在有些莫名其妙。

    吞吞吐吐不像个男人,苏云起皱了皱眉,读书人就是这点不好。

    “嗷嗷嗷——”起哄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江逸循声看去,不知什么时候食肆门口多了几个士兵,每人牵着匹高头大马。

    “老大,差不多行了啊!”痞痞的声音,不掺杂恶意的调笑。

    苏云起对着那边笑骂两句,不再耽搁,把江逸手一扯,塞给他个小布包。

    “正好你在这儿,也省得小二再跑一趟。告诉小二,我最近不在县里,别等我。”

    江逸反应过来的时候,那人已经翻身上马,扬尘而去。

    眨眼的工夫,几匹骏马就消失在了宽阔的大街上。

    江逸收回视线,翻开布包,里面是两锭白花花的银子,怪沉的,这得有二十两吧?

    可是……小二是谁?总不会是餐馆里跑堂的吧?

    江逸正琢磨着,正好少年买好药跑了回来。

    江逸晃晃手里的布包,问:“你知道不知道‘小二’是谁?”

    少年想了想,摇摇头,他们刚搬到村里,除了村长和前面的邻居,跟谁都没来往。

    “那……咱们村里有没有人在镇上当兵?”江逸又问。

    少年依然摇头。

    江逸叹了口气,算了,既然是认识的,肯定还有再见面的一天。

    “逸哥饿了没?我给你买了俩包子。”少年说着,把热腾腾的包子递到江逸手上。

    江逸看了看他空着的手,问:“你不吃吗?”

    “我、我不饿。”话音刚落,肚子就“咕噜”叫了一声。少年的脸“腾”地红了。

    江逸声音放缓,“怎么不多买两个?”

    “怪贵的……”

    江逸递了一个过去,“吃吧!”

    “不不,逸哥你吃。”少年连连摆手,“你早上都没吃饭。我、我真不饿。”

    江逸硬塞给他,“快吃吧,还要走很长的路。”

    少年还想拒绝,江逸直接塞到了他嘴里。

    江逸没等他反应就直接转身走了,少年跟在后面捧着包子一小口一小口地嚼着,他敢打赌,这是世界上最好吃的包子。

    “你叫什么?”

    “逸哥忘啦?我叫大山呀!”

    “逗你呢!”

    “嘿嘿……”

    ******

    银坊镇离他们住的村子有点儿远,如果走官道就得穿过好几个村子,走山路倒是近,却崎岖不平。

    最后俩人还是选择了走山路。

    江逸说什么也不再让大山背,他边走边观察周围的植被,比较着和现代的差异。累了就停在路边休息一下,缓过劲儿来就继续走。

    大山性子虽糙,却异常有耐心。

    他一点儿都不急躁,还时不时捉个蚱蜢、掏个鸟蛋逗江逸开心。江逸偶尔被他的怪样子逗笑,他会笑得比江逸更大声。

    虽然梅子总说江逸性格古怪又自私,大山却觉得他斯斯文文长得又好,是他最喜欢的那种人。

    从刚过晌午到日薄西山,俩人走了将近四个小时才到了他们住的村子。

    江家建在村子外围,与村民聚居的地方隔得比较远,周围一大片地都是他家的。

    青砖红瓦前后院落,这在村子里可是当之无愧的豪宅。

    村南头有个老旧的石碑,上面写着三个字——“枣儿沟”,正是这里的村名。

    到了家,小宝,也就是那个像小寿星的孩子,怯生生地递上茶水。

    江逸道了谢,喝了一大口,一嘴苦味儿。

    梅子,也就是昨天发脾气的小姑娘,对于江逸能自己走回来大感惊奇,不过她也没给他好脸色。

    江逸无所谓地放下茶碗回了自己屋,他不准备看任何人的脸色过活。

    “逸哥,吃饭啦!”大山端着馒头和菜给江逸送到屋里,“吃完饭我把药给你熬了,李大夫说再喝三剂你的病就好全了。”

    江逸点点头,说:“谢谢。”

    “逸哥不用客气……”大山不好意思地挠挠后脑勺,“那……没什么事的话我就出去了。”

    “嗯。”

    大山走后,江逸注意力放到那盘菜上——素炒豆角,青的青白的白,还有的粘着炒糊的黑。

    又累又饿,还吃不好喝不好,他已经很多年不过这样的日子了。

    江逸挑着吃了两口,打算把剩下的处理掉。

    走到堂屋,看到了一幕让他终生难忘的场景——兄妹三人围着一张大圆桌,上面稀稀拉拉地摆着三只碗、一盘菜。

    因为只有两把椅子,所以梅子是站着的。

    桌上那个小小的盘子里盛着半盘黑乎乎的豆角,两个小孩吃得满嘴糊渣,却是一脸满足。

    大山嘴上倒是干净,只是馒头和稀饭下去了一大半。

    江逸的心像是被人用锤子狠狠地凿了一下,一种陌生的情绪从心底漫延开来。

    江逸觉得手上的碗份量太重,他几乎要端不住。

    “逸哥,你吃饱了?”大山最先发现他,也对他最热情。

    江逸动了动嘴,却仿佛失了声。

    梅子看到他手上的剩菜,把筷子一摔,尖声道:“你是不是又要喂鸡?”

    江逸脸上一阵烧。

    “梅子,你发什么疯?”大山摆出一副兄长的威严。

    梅子再不忿,也闭了嘴,小宝吓得缩起脖子,嘴巴里快速咀嚼着。

    江逸绷着脸,不知道说什么,想把菜给他们,又觉得这半生不熟的也不见得好,不过看他们盘子里那些,显然是把没炒糊的都挑给了自己。

    “逸、逸哥,你不、不吃了吗?”小宝巴巴地看着盘子,眼里盛满渴望。

    “你们吃。”江逸走到桌边放下盘子,即使脸色再镇定,急促的脚步却出卖了他。

    大山看了看明显没动几下的盘子,有些不好意思,“逸哥,这两天长姐不在,让你受委屈了。”

    “你们吃,我……出去走走。”

    江逸逃也似的走出屋子,长长地舒了口气。他明显看出这几人与自己的关系有些奇怪,不像主仆,更不像亲人。

    大山、梅子、小宝,眉眼间有几分相似,应该有血缘关系。他们彼此也熟悉,对自己却疏离。

    江逸走出院门,望着远山整理纷乱的思绪。

    这一片的村子集中在一个狭长的谷地中,三面环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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