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准时来到晚间十二时,江晏清拿起玉佩,只见淡淡白光亮起,而后传来林语晞的声音:「嗨?有声音吗?」
    「有的,语晞姑娘。」
    经过多日测试,林语晞和江晏清已达成共识,玉佩亮起的时间约在地球时间晚间十二时整,且是南朝时间子时正中,发光时间约地球时间半小时,即南朝时间两刻鐘左右,而她们就利用这段时间交流、谈话。
    「不是让你不要喊我姑娘吗?叫我语晞就行!我就喊你晏清了!」林语晞不满地提醒,随后立即关心:「今天相亲相得怎么样?成功了吗?不对……成功失败了吧?」
    江晏清咬紧下唇,心跳微快,垂下头,一时不敢作答。
    「晏清?」林语晞将玉佩左右翻转,正怀疑会不会是断线时,才听见一声怯懦的回答:「对不起……今日秦公子约我下次去看电影……」
    「什么!」躺在曇华殿坚硬的木床上,林语晞倏地坐起身,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身在富家千金行列,又与秦煜年岁相仿,林语晞不可避免地听过许多关于他的传言,说他莫名其妙、冷漠傲然、目中无人,眾千金们跟他吃过一次饭,便再也不想吃第二次,因为他实在太……看不起人了!
    据传,秦煜能一句话都不说就撑完一顿饭局,连一道眼神都不会给女方。
    大家都是聪明人,也是财团接班人,没有谁能忍得了这样明晃晃的忽视待遇。
    但刚刚江晏清说什么?秦煜约她看电影?
    「真的假的!那你答应他了吗?」林语晞陷入吃瓜群眾的心态,有点兴奋和八卦,但仔细一想身体是自己的,燃起的热情又被浇熄,心情十分复杂。
    「嗯……答应了。」江晏清顿了顿,小心翼翼地问:「你没生气吗?」
    出发前,林语晞明确说过让江晏清不要搭理秦煜,吃完这顿饭就再不往来。
    但江晏清却没做到,这小小的要求。
    「生气?我为何要生气?」林语晞莫名其妙,却听见江晏清有些洩气的声音:「我没做到你让我做的事。」
    「啊?你说吃完饭就再不往来喔??那是我之前听说他这人相亲风评很差,我爸妈还上赶着让我去被他甩才这样说的。他不搭理人,我也不想搭理他。结果没想到??他竟然约你看电影?太玄幻了!做得好啊,江晏清!快跟我说你怎么做的?」
    做得好啊,江晏清。
    因为这句无心的话,江晏清的心微微一动,曾经她无论如何都得不到的夸讚,在林语晞这里似乎触手可及。
    哪怕她只是无心,也足够触动江晏清。
    「怎么没声音了?」
    闻言,江晏清回过神,忙将今日发生的种种鉅细靡遗地告知林语晞,最后道:「事情经过就是如此,我怀疑秦煜的目的是玉佩,为验证此事须得试探一番。」
    「……」听完今日发生的一切与结论,良久,林语晞陷入了沉默。
    「语晞?」
    深吸一口气,林语晞抓狂似的问:「江晏清,你的浪漫细胞是都坏死了吗?从顶楼公主抱下楼?你不心动就算了,还怀疑他对那破玉佩有兴趣?」
    江晏清愣了一下,迟疑道:「可……可是…….」
    「我告诉你,秦煜他肯定是对你,也就是对我一见钟情!」林语晞篤定道,随后喃喃:「不过也不算一见钟情,以前见过。」
    「你们见过?」江晏清意外瞪大眼,而林语晞不知想起什么冷哼一声:「很多年前的事,那时我大概十岁吧,但是后来就没怎么联系了,这人打小就瞧不起人……」
    「这……还是说秦公子是对你旧情难忘,所以今天才……」江晏清思绪转的飞快,转眼又想出一个合理解释,林语晞急忙摇头:「不可能!根本就不存在什么旧情好不好!」
    江晏清不可置否地轻笑一声,这种不直接反对却彷彿一切尽在不言中的表达方式令林语晞翻了个白眼:「我说真的……不过说真的,秦煜以前也没有什么花花公子的名声,还是秦氏集团的掌权人,像这种人『一见钟情』确实不太靠谱……可他也可能是为了林氏财团的势力而对我有兴趣,不一定是因为玉佩。」
    「不,若是为林家,那他应该一见到我便温柔以待,可他却是在用完餐后才表现得截然不同,也就是说发生一件让他对我另眼相待之事,最可能的,也就是玉佩了。」江晏清语气冷静,将事件分析地井井有条,林语晞很快便被说服,转而问道:「那你打算怎么试探他?」
    「以假乱真。」江晏清淡淡开口,林语晞等了半晌没听见下文,再度翻了白眼,一字一句道:「没听懂,说、人、话!」
    江晏清脸微红,抱歉地说了声:「对不住……」
    「没事,你不用道歉,你道歉显得我更愚蠢……你怎么老把道歉当习惯阿,不许道歉!」林语晞无奈地警告,却没几分怒气,说来奇怪,她从小到大娇生惯养,身边朋友皆知林语晞的脾气大,可面对江晏清,她的脾气却忍不住收敛许多。
    或是因为以往接触的豪门千金多多少少都有傲气,林语晞也有傲的本钱,她便也就比别人更傲地活了二十三年。可江晏清不一样,她身上有一种把自己低到尘埃里的气息,林语晞感觉只要自己大声一点说话,这公主便会直接对自己跪下去渴求原谅。
    也或许是因为亲身来到江晏清住着的南朝,看着有人贵为公主,却一辈子都吃难嚥的饭菜、躺一张难受的床,林语晞身上傲然的脾气不自觉被磨去一些稜角。
    「我知道了……我是打算画一幅玉佩,请一位雕玉师刻一块相似的玉,若秦煜为玉佩而来,他定会有所反应。」江晏清解释,并勾起嘴角续道:「我会找一个合适的时间让他接近玉佩,若他取走……」
    林语晞会意过来笑了:「懂了!你真的很聪明耶,若秦煜真的是为了玉佩,绝对想不到才见过一面就被你设计,铁定自己踩进陷阱里!」
    江晏清握着玉佩,不善回应他人称讚地靦腆一笑,转移话题问:「今日之事大致如此,那你那处呢?琴练得如何?」
    「喔!说到这个,我不练琴啦!我想到一个绝佳的方案。」林语晞拿着玉佩,语气兴奋地解释:「寿宴谁说一定要弹琴表演?我送你父皇一个宝物作为寿礼就好了!」
    闻言,江晏清一楞,又听林语晞续道:「今日我听秋扇说了,你的琴艺是南朝数一数二的,距离寿宴不过几天,我怎么可能练到与你一个水准,要是被发现异常怎么办!然后秋扇她便提醒了我可以让那二皇子替我找宝物,也算还了你当初救他丫鬟的人情。」
    「秋扇?」江晏清灵敏地抓住关键人物,林语晞想起她上次的警告连忙解释:「我可没说什么关于玉佩的事情啊!」
    为让江晏清放心,林语晞接着将今日发生的种种娓娓道来,最后下结论:「这样一来寿宴这事就算是解决了吧?不是我要说,早知道你琴技是南朝第一,我就不会浪费几天时间练琴了!你这么厉害是想逼死我吗?」
    「我……不是那意思。」江晏清顿了顿,半晌才道:「小时候父皇曾在寿宴上夸过我弹的琴,自那以后,我便每年都给父皇献上一曲。」
    虽然……许多年了,都不曾再有一句夸讚。
    听出江晏清语气里的悵然,林语晞无言以对,从小被林父娇惯着长大的她无法理解求而不得的父爱,再多的安慰都显得苍白无力。
    「也罢,于父皇而言,或许一曲也不代表什么吧。」没有沉默太久,江晏清便如释怀般淡淡开口,话锋一转道:「只是听你说起今日之事,我认为,或许秋扇是二皇子安排在我身边的人。」
    「蛤?」林语晞惊讶地瞪大眼,下意识往旁边看去,确认四下无人才放低音量问:「真的假的?你怎么知道?」
    「不甚确定。我早怀疑秋扇另有所图,鲜少与之交谈……她出这个主意十分蹊蹺,她一个南朝宫女,怎会出主意让公主去找北朝质子?虽居南朝多年,可赵景云乃敌国皇子,身为南朝三公主,怎可请其准备父皇寿宴之礼?万一他在礼物上动手脚,伤及父皇呢?」江晏清语气冷硬,似乎有无数看不清的腥风血雨隐在眸中,林语晞被她的严肃吓到,没想到她的国家意识这么强烈,不禁问道:「听起来你挺讨厌赵景云的,那当初又何必为救他的婢女被长公主罚?」
    江晏清顿了顿,垂下眼,低声道:「幼年时,二皇子曾有恩于我,国仇是真,恩惠也是真。」
    「有恩于你?他怎么有恩于你了?」闻言林语晞顿时来了兴趣,江晏清轻描淡写道:「不是什么大事。我只是想他一人离乡背井,被他父皇母后不管不顾这样多年,也是可怜人。」
    话说到这里,林语晞听出其中同是天涯沦落人的意味,脑中不禁浮现赵景云没心没肝却俊美无双的笑容,实在想不出他原来正经歷如此悲惨的境遇,莫名的觉得自己今天是不是对他太兇了。
    其实他也不过是开个小玩笑。
    「不过二皇子既然已经答应,送礼前你仔细查验就是,务必小心。」江晏清嘱咐着,随即眼见电子时鐘时间来到「00:29」,她提醒:「快到时间了。语晞万事小心,明日再谈。」
    「嗯,知道了,明天见!」
    玉佩的光芒瞬间黯淡下来,南朝皇宫之中,林语晞将玉佩小心地藏进衣服里随后倒头就睡,而异时空的江晏清拿着玉佩,愣愣地坐了一会儿,良久,忽然开口:「对不起……」
    话落,如风般消散在无人的静夜里,也不知她是在对谁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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