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要投诉!”他把心中的话也尖叫出来,“我要投诉!你答应我的,我什么都不用做所有人就都会喜欢我呢?!你答应我的绝对不会有危险呢?!”
    他来了这么久,只遇到一个金轩色算得上优质,现在好不容易遇到第二个,这第二个竟如此可怕!
    “嘘。”夏遗道,“‘勾魂使’是什么东西?它有什么来历。”
    “‘勾魂使’是……”少年说到关键处时,忽然浑身一震,向后倒去,没了气息。这是有人在他魂魄中设下了枷锁,让他无法暴露关键信息。
    夏遗轻嗤了一声:“废物。”
    金轩色的幻身已经消失了。他趁着夏遗问那少年时,使断尾求生法强行散去了这具幻身。
    夏遗没有拦他。有人在他面前碍眼时,他不介意顺手砍了,无所谓的小卒逃跑,他也懒得去追。
    少年死了,城主令就浮现出来。夏遗伸手一握,城主令四分五裂。
    盛惊晓瞳孔骤缩。他也试过炼化城主令,知晓那东西有多坚固。可是夏遗竟只凭赤手就将之捏碎了!
    夏遗慢条斯理地松开手,目光投来。
    盛惊晓被他盯住,不由僵住。
    夏遗指间的城主令的碎片还在簌簌落下。系统在他脑中疯狂地报警。
    盛惊晓长长出了一口气。
    到了这一步,他还怎么逃?
    不如疯一把。
    “我曾见过剑尊。”盛惊晓顶着那可怕的剑意往前走出一步。
    “他的剑要比你的剑可怕得多。”
    “你想胜过剑尊,我也想胜过剑尊。我们可以合作。天下剑法,我皆可学。”
    夏遗咧开嘴,他的笑容里有凶气。
    又是一个冲着剑尊来的。
    好像他夏遗是一个用来接近剑尊的登天梯。
    “你想胜过剑尊?”他的话音落时,人已不见了踪影。
    盛惊晓倒飞出去。
    “你也配!”
    第70章
    夏遗没有拔剑,可盛惊晓却感觉到铺天盖地的剑意。他像海啸中的一片树叶,被狂风急浪随意抛掷。
    他极力使出自己的剑意、极力在这风浪中扎下一根锚,可他所会的一切,在这凶戾的剑意中都显得轻飘。
    等他终于能安安生生倒在地上的时候,已经连动一下手指的力气都没有了。
    夏遗揍完人,好像心情很好,他站在一株金云树下,说道:“还没看够?”
    街角转出来一个人,肤色极白、头发极黑,穿着一身华贵的朱紫彩衣,可这织金绣锦的彩衣只能成为陪衬,衬托得那黑与白愈发艳丽。
    “别看他!快闭眼!”最强剑修系统急促道。
    盛惊晓本能闭上眼睛,但方才印在目中的那一面,已经死死扎在了他神魂深处。
    这个人的魔魅是一种强横到不容拒绝、无法逃避的力量。用不着遮掩,因为你就算知道了,也无法抗拒。与他相比,那少年的“万人迷光环”简直就连拙劣的仿品都算不上了。
    他是集一切美的想象、是心底最深的渴望、是一切欲求的总和。盛惊晓心底疯狂地翻滚着。他只是看了一眼,就开始无限渴求。这颗执妄的心胡乱跳动着,任由系统怎么劝骂都不顶用。
    此时他被夏遗揍得一动不能动,反倒成一种幸运了。
    系统也紧紧缩在盛惊晓的识海中,不敢往外探出一丝一毫。
    太可怕了!这究竟是什么人?
    但夏遗并不受到影响。他的眼仍然凶戾。
    “我以为你会杀了他。”朱紫阁轻柔道。
    “你想让我杀了他。”夏遗哼笑一声,“我偏不如你的意。”
    “他不想让你杀了他。”朱紫阁没有被激怒,他的声音更轻柔了,“你怎么不‘偏不如他的意’?”
    朱紫阁没有明说,但两人都明白, 第一个“他”指得是剑尊。
    夏遗嗤笑一声。
    双文律会在乎他杀不杀人?他何曾在乎过被他抛下的人!
    夏遗转了转手腕,剑身反射出一线利光,杀意直逼朱紫阁。
    朱紫阁轻叹:“翻脸翻得这么快,可真叫人心寒啊。”
    彩衣划过金云似的花,纷纷坠地的花朵像一场金色的雨。
    夏遗杀意凌冽,朱紫阁飘忽若幻,满城金云皆成了背景。
    这景象极美,也极险。每一片风中都带着凶戾的杀意,每一朵落花都暗藏可怕的危险。
    盛惊晓死死闭着眼,他要花费住全部的精力才能控制自己不睁眼不去追逐那个身影。
    最强剑修系统终于积累够了能量,将他强行转移了出去。
    花海金云上的战斗仍在继续,没有谁去注意一个小卒。
    夏遗的剑域笼罩了整个金云城,整座金云城的剑意都压在朱紫阁身上。
    剑域之内,一切皆随剑主念动。但他却捕捉不到朱紫阁。
    这说明朱紫阁能窥见他剑域的缺憾之处。
    但这并不足以动摇夏遗。他已成为魔修,他的剑域早已与剑阁之道不同。舍弃包容圆满之后,只取一线之极——杀!
    朱紫阁的力量像无声无息的雾,要悄然浸透到人心深处。可惜,夏遗的剑域凝练于杀,反倒难以动摇。
    但越极致的东西,缺处往往也越动摇根本。
    朱紫阁足尖点在花枝上,风过花摇,但那可怕的杀意使得风都凝滞了一瞬。
    他的动作也慢了微不可查的一瞬,就此一瞬,那柄可怕的剑就已经袭到眼前。
    朱紫阁仰身摆袖,层叠彩衣至轻至柔,迷乱人眼,像一场追逐人心的梦。
    他退后十丈,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衣裳,紫棠的袖已被划破一道口子,露出下面殷红的衣色来。
    漫天杀意已重重压下,朱紫阁拂袖泼开漫天金雨,每一朵金云花,都是一个空幻的梦,在他与夏遗之间,隔开层层叠叠遥远的梦。
    “好利的剑。”朱紫阁飘忽的声音隔着梦境传来,“我记得,你曾经有一柄无锋剑,和现在这柄很像。你那柄无锋剑呢?”
    那双魔魅的眼清晰地穿过重重梦境,落在夏遗的剑上,笑意深长。
    杀气凶戾,坠花迸散,追进夏遗的神思,荡开一个青绿色的梦——
    山气清幽,鸟儿在竹枝上一蹦,地上碎金似的光影霎时晃了起来。
    院子旁有堆好的竹垛,吹竹叶的小调轻快穿过竹林……
    一线寒光斩破竹林小院。幻象破碎,露出金雨坠地的魔城。
    “你好像很爱猜别人,不如也让我猜一猜你究竟是个什么来历?”夏遗目光凶戾,“我百年一轮回之时,凉洲中可没有什么摩厌百城!”
    他一剑荡空了漫天金雨,一剑如雷霆击落!
    “你一直觉得是我在猜你。”朱紫阁仰面看着这一剑,轻声说道。他的神色在破碎的花瓣中近乎温柔。
    “可实际上,是你在渴望被人知晓。”
    他袖中滑出一支笔,这支绘心的笔沾风一泼,霎时绘出半城山色——剑阁的山色。
    夏遗的一剑雷霆消散在山色当中。
    朱紫阁扶着一支竹轻笑起来:“摩厌百城算不得什么。可你堕魔了九百年,心里怎么还执着剑阁呢?”
    半城金黄半城青,半城仙山半城魔。
    夏遗踩着一地金黄,慢慢抬起剑,双指拂过剑身,指腹上沾了一点红痕。
    他咧开一个满是血腥气的笑:“摩厌百城算不得什么?”
    朱紫阁按了按眼尾,那里有一线伤痕,正在慢慢渗出血。
    夏遗刚才那一剑,竟是伤了他。
    朱紫阁却又笑了起来:“好凶的杀意。”
    “你对他的杀意这样大。所有人都觉得,堕魔一定是你的错。因为你有一颗魔心,因为你的师父是剑尊。一定是你辜负了他的苦心,浪费了他六百年的时间。可惜剑尊的一片仁心慈念——他们不都这么说吗?”
    自陆渐休在天宫中挑破夏遗堕魔之后,这件乾坤中已被时间掩过的旧事就再次喧热起来。
    就连鲜少出门的夏遗,都已在别人口中将自己的故事听过一遍又一遍。
    只要听到“夏遗有一颗魔心”,就没有人对他堕魔怀有质疑。好像,他的堕魔如此理所应当。
    夏遗手中剑轻鸣,他眼底的凶戾愈发昂扬,好像对朱紫阁的话充耳不闻。
    他曾经和朱紫阁打过一架。那一架打得十分不痛快,谁也伤不了谁。所以他也一直没兴趣再和朱紫阁动手。
    但现在,他很有兴趣。
    剑锋卷起无数竹叶,他竟将朱紫阁的幻境也纳入了自己的杀意当中,使这些幻象中的竹叶也成为了他的剑锋,每一片都有着同样可怕的杀意。
    朱紫阁拂袖一卷,这些锋利可怕的竹叶化作了一缕轻盈飘散的墨色,墨色当中,只有夏遗的那一剑,杀意如锥直刺向朱紫阁的眉心。
    “你为什么会堕魔?”朱紫阁问道。他退得像风中一缕捉不到的烟,可那双魔魅的眼始终盯着夏遗,黑白之间,挖开一切尘埃,露出底下血淋淋的旧伤。
    “与你何干!”
    双文律花了六百年,教他收敛魔念、修持道心、打磨出一柄无锋剑。
    他把这个弟子教成了剑阁的阁主,六百年就登上了峻极峰第九层阶,立誓要成为剑阁历代以来最优秀的弟子、最有成就的阁主,要令剑阁成为乾坤中最好的宗门!
    那样,才配得上他师父。
    所有人都认为这是剑尊的成果,连他自己想这件事的时候,用得也是“双文律花了六百年”。没有人在意,夏遗也花了六百年去掌控这颗魔心,忍耐暴虐、压抑杀意、控制怨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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