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在唱盘上放了一张billieholiday,有小餐馆的味道,有布帛撕开的声音,五0年代的幽魂。
    她帮南脱掉衣服,自己也两三下脱得精光。打溼沐浴球,搓揉起泡。
    「这个残破的躯壳经歷了一次华尔街大萧条,已经是没有任何价值的壁纸。」南说。
    「那是你还没开始打第二次世界大战,才以为自己没用了。」金綰岑拉过矮凳,刷着南受到诅咒的疤痕背脊,大腿供他倚靠,手指沾满泡沫搓着烫鬈黑发,从头顶上方倒入满满一盆水。
    他从小被虐待为真,而他不过是没有魔法的乾瘦男孩。
    「你多久没剪头发了?」金綰岑顺开他海藻般的长发。
    「因为二战还没到……所以我只能提前做一个嬉皮……」
    「已经到了喔,现在。」
    小小的金綰岑扛着萎靡的南将他带到浴室镜台前,从敦克尔克到英伦三岛的这一哩路是如此遥远漫长。他困顿安坐,金綰岑用手肘抹去表面雾气,他的瀏海遮蔽了视线。剪刀飞舞,断丝纷落他的睫毛、鼻翼、嘴唇上,南打了个喷嚏,银亮刀片划过眼前。
    「你会剪头发吗?」
    「你看不出来?」
    「非常豪迈。」
    「所以我们才需要裸体剪发,一切不就简单多了。」
    扫掉地上乱发,大浴缸已经放满热水。浴室满布乳白色蒸气,他们处在神性之下,人性之上。南一如米诺斯岛的断臂维纳斯,美且脆弱。他仰躺在热水里努力对抗歪曲的现实。
    「南,你一定要从梦境离开。」
    「如果我离不开呢……」
    「那么我也不会存在。」
    南闻言深深地抱住岑,这个可怜虫,浑身都在发抖,好像不这么做他身边的东西都会一个接一个消失似的。
    「如果有地狱,一定也有天堂。」金綰岑用全身包覆他,热水显得每一件事的温度都恰到好处。「你怀疑肉体,它可能是宇宙缩影,细胞的残留,牧者的羊群,也可能是我期望的男性形象。你不晓得真实是否存在,寄託毒品渴望消弥肉身的限制。然而我知道你的精神是真实的,你身困地狱,你还是可以摆脱。去想像我,去感受我,你会听到我的话,不仅仅是在我体内膨胀的你。」
    他抱着金綰岑,静静插着一动也不动,两人像是交缠结果的共生树,安稳听着彼此的心跳。
    「你为什么如此确信……」
    南摸着她体内的金鱼,岑一度、两度、好几度死去,每一次復活又将改变,她的身体越发美丽,声音动听,他们不是在塑造人格,而是由人格塑造了肉体。
    「我相信另一个你领着我抵达天堂。」
    「那非常困难,唯有爱你,我才能彻底分开肉体与精神,那的确很美丽,比世上的任何一切都还美。」
    南静静地插在她体内,静得空气產生一层透明薄雾。他靠她才不至于精神崩溃,她靠他才超然独立于世上。所以南,请为了她活下去。
    「比戒除毒品更难吗?」
    「难上一万倍,世上的一切都无法与你相提并论……」
    「南,超和乐儿都因为毒品而毁了。他们……他们该怎么办……我们最终又会怎么样……」
    南沾湿岑的侧脸,咬着她的肩,肌肉像是女孩子般收缩,散发柔软光泽。
    「把这一切都戒除,如果我们需要武器,我们必须这么做。」
    「南……你怎么能射得那么多……」
    金綰岑拔开水塞,放满新的热水,身体冲刷下来的脏污顺着科氏力流入排水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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