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窈被笼罩在他怀里,辗转反侧的吻又浅至深,起初是细雨和风般含住她的唇瓣慢慢吮吸,彼此气息纠缠,进而加深,他用舌头闯入她的口腔,舌尖相逐,津液互渡。
    她似被融化进这个骤风急雨、深深吻里,你中有我我中有你,脑袋晕乎乎,一片迷糊,双手推搡一会便作罢,当真应了他的话,口中硬气豪言,身体柔软似水。
    他身体的重量倾斜在她身上,舒窈的手臂不知不觉环住他的脖颈,两人四目相对,她目光闪烁,不知往哪看,李行望着她绯红的脸,眼睛亮得惊人,气息沉沉:“怎么办?好想一直吻你。”
    舒窈回过神,双眼愤然:“你做梦!”
    “嗯,来年我许愿美梦成真,天天一觉醒来就能见到你。”
    舒窈冷哂:“这算美梦?要是我一觉起来看见你,简直天大噩梦!”
    短暂插曲过去,又是平淡一周结束。
    下周叁,同一时间,李行载舒窈,旧路重游,取到裙子,一条剪裁分明的短裙,是鲜妍亮丽的玫瑰红,镶有细碎点点,远看莹莹光辉,舒窈对Eddie再叁道谢,抱着裙子出门。
    李行在撑一柄伞在外等她,隔着烟青色的潇潇雨幕,他静静看着她。
    舒窈像一只灵活的猫,轻巧地钻进伞底。
    李行替她拂去肩上落叶:“上去吧。”
    回到圣德,潜进班级,舒窈将裙子放进她的桌子里,走出教室后,心底压着的石子放下,一切轻松。
    久雨初停,夜晚的学校空旷寂寥,宽阔的路上没有一个行人,李行站在朦胧的灯火尽头,昏黄的路灯将他颀长的身影拉得很长,他一步步走上来,牵起她的手掌,他的手沾着雨水,温热而湿润,或是因为一时悸动,舒窈没有将他甩开。
    舒窈用脚踢着石子,小石子高高跃起,落进一湾水潭,她看水花飞溅,有一搭没一搭对李行说:“你说,我邀请一支乐队来给他们奏乐会不会艳惊四座拿下冠军?”
    李行道:“不如大小姐亲自上台,我带头给你鼓掌。”
    “我才不,他们都不喜…”舒窈脱口而出,却一下顿住:“他们都不配看我!”
    “那我配不配?”李行笑一下。
    “你更不配!”舒窈瞪他一眼,丢开他的手,独自跑远。
    李行看着空荡荡的手心,心底也空了一下。
    说做便做,舒窈求舒龙辗转几方关系,请动一支正全世界巡演的着名乐队,巧好五月有在港日程,花下大价钱请其五月十日来圣德半天时间。
    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等待着表演开始那天,闪亮登场。
    再说回第二日,梅清婉上课前发现课桌里迭得整整齐齐的裙子,惊呼出声,她是Eddie粉丝,一眼认出这针脚走线,一时心底感激不尽,又不知这裙子从何而来,众人纷纷艳羡,小声道:“一定是有富家公子追梅大靓女啦,好大手笔,好惊喜!换谁不会芳心动乱!”
    同学道贺,其乐融融,偏偏一个不速之客不长眼,说声“让让”擦肩而过。
    抬头一见,正是舒窈,冷眉冷眼,可谓煞星拦路,大坏气氛。
    回到座位,钟悦兰也踮脚抬头去看,小声对舒窈说:“梅清婉收到一件好哇塞的裙子,玫瑰色太靓了。”
    舒窈对她笑,拉开书包,露出一个礼带交缠的漂亮锦盒,打开一角,一件更绮丽繁复的洛可可风礼裙亮晶晶,舒窈冲她眨眨眼:“羡慕她干嘛,听说你生日是校庆后,提前恭喜,记得穿上它我们去  Happy!”
    “你记得我生日…”钟悦兰捂嘴,将尖叫咽下,再是欢喜也回神,一看就知裙子华丽不凡。
    她一脸郑重,连连推脱:“这么贵重,我不能要,有心意我就好开心——”
    “好啦,收下吧。”舒窈板一张脸说一不二:“你要不收我要生气啦?”
    又是几声劝,钟悦兰才接下,却认真看她:“舒窈,你是我来港第一位朋友,我很感谢你,无论从什么方面,不管别人如何讲你,你永远是我好朋友。”
    “永远”,听见这句似曾相识的话,舒窈定定看着钟悦兰,恍惚中好似看见一张眉眼浅笑的脸,曾几何时,她也约定与谁要做一辈子好姐妹。
    哪知誓言如沙,风吹即散。
    舒窈面上笑容一僵,故作轻松哈哈笑开:“我们太年轻,这么早讲永远好老土,肉麻死了!要讲给你心上人讲,我才不乐意听…”
    日历往下翻,时间来到五月初,连绵一月的雨季终于结束,天气放晴,阴云消散,再次见到阳光明媚,众人心情雀跃。
    谁料圣德校庆前日,发生骇人听闻、轰动全港的凶残奇案:空姐溶尸案,电视台争相报道,警方连夜成立专案组,一具被溶残尸,扯出一段叁角孽缘,头版头条一纸如风,恩怨情仇娓娓道来,谁是谁非,何人定论?
    舒窈听后不屑,明明男人不忠,脚踩两条船,传得沸沸扬扬却怪女人争风呷醋,闹出人命。
    钟悦兰近来心情不好,她阿爸被她阿妈逮住出入红灯巷,两人天天东争西吵,句句不离离婚。
    舒窈不知如何安慰,她爹地从不算好人,杀人放火,吃喝嫖赌样样齐全,唯一优点,只对她好,也只能默默陪钟悦兰哭一场。
    钟悦兰来港后“见多识广”,她讲阿爸以前从不是这样,在老家时,虽说日子清贫,但胜在勤劳踏实,一家人和气团团,每逢年节,阿爸就会拿省吃俭用存下的余钱,带她去游乐场开开心心玩一圈,人人都夸他品性好,说阿妈嫁他真有福。
    “怎么他就变了……这才一个多月。”她哭得双眼红成桃:“我不知道该怎么办……”
    世道如此,家家都有难念的经。
    你说这普天之下,任他金玉满堂,任他穷困潦倒,芸芸众生谁不是挣扎着活,在这尘世里苦苦煎熬?
    或有人说,看舒窈命多好,投生好人家,谁又知时局不比从前,大厦将倾,摇摇欲坠,今日生明日死,古惑仔的结束总是如此,横尸街头已是好下场。
    钟悦兰接着哽咽道,我妈说男人就是贱,冇钱食饭,有钱叫鸡。杀女人算什么本事,要杀也该齐心砍渣男。
    圣德校庆当日,一支西洋乐队浩浩荡荡停在学校门口,舒龙已派人疏通门卫,轻而易举踏入校门,停在舒窈班级门口,尚在换表演服的人个个目瞪口呆。
    有人认出这只乐队:“这不是XXZ,他们这几天正好在港演出。”
    “他们来干嘛……”
    班长方诚作为领头羊上前与其交谈,一口流利英文,毫无沟通障碍:“请问有什么事吗?”
    乐队经纪人是位洋人,高鼻深目,双眼幽蓝,许是为了入乡随俗,以一口蹩脚中文:“我们…是舒小姐为你们表演请的乐队。”
    方诚怔住:“舒小姐……”
    “su…要?”那人不太会发“窈”音,说得磕磕绊绊。
    “舒窈?”钟悦兰耳聪目明,一下听出:“是舒窈吗?”
    “对对对!”经纪人点头:“就是她!”
    人声鼎沸的教室倒吸一口凉气,霎时全场沉默,竟无人发出声响,只齐刷刷地回头,望向舒窈空空荡荡的椅子,班上哪有舒窈的影子?
    那舒窈又在哪呢?
    正是日落西山,斜阳西沉,流金日暮时。
    她独自去了已经空空如也的舞蹈练习室,背后夕阳西下,舒窈站在镜子前,形单影只,她数着拍子,默然跳完没有舞伴的一支舞。
    影子在晚照余晖下摇曳,踮脚、踢腿、跃步、旋转,像一只展翅翩翩欲飞的蝴蝶。
    没有观众喝彩,没有鲜花礼服,没有音乐伴奏,仅是顾影自怜,无人欣赏的短短一支舞。
    舒窈停下时,擦过额上汗珠,蓦地想到一年多前,一人与她相约在此。
    她们并肩坐在压腿的栏杆上,看着玻璃窗外,斜阳落山。
    也是今日这样的天色,薄暮夕照,落日溶金,余霞似绮落她满面,她听旁侧的人说:“马上要校庆了,今年又是老土大合唱,我说跳舞都讲好难没人听,好可惜!对啦,窈窈会跳舞吗?”
    舒窈晃着腿,点头:“会。”
    她嫣然一笑:“好巧,我也会。”
    她咳一下,清清嗓子,弯腰鞠躬,朝舒窈伸出手:“美丽的舒窈女士,我能邀请你跳支舞吗?”
    一舞酣畅淋漓,结束之时。
    舒窈笑着与她相约:“明年我们一起说动班上同学都选跳舞!年年大合唱,唱到发腻,一点也不Fashion!他们要说难,我们就一起教他们,舒师太与陈师太双剑合璧,强强联手,我看谁学不会!”
    那时珍妮只是垂下眼,轻轻回之一笑,等许久才说声:“好。”
    现在回忆起来,也许那时珍妮在犹豫之际,就已经猜到各自命运的走向,警察与黑帮,注定不是一条线。
    “喂,陈珍妮,你看,在你离开后,大家都不约而同选了跳舞。”舒窈坐在同一位置,看日暮西垂,喃喃自语。
    “恭喜啦!愿望真成!”一句道贺说给何人听。
    斜阳年年望相似,一切恍惚如昨,可惜遥远天边,新月露头,已到夜幕时分,隐隐能听见圣德另一侧,歌舞阵阵,锣鼓喧天,主持人在台上热情洋溢:“欢迎各位领导与同学参加一年一度的圣德校庆,今日我们欢聚一堂——”
    终归是月缺乌沉,人难如旧。
    日月昭昭,人寿几何,逝如朝霜,老祖宗诗行早早写下,劝君惜取眼前人,莫要失去才后悔。
    她看着脚下影子,自顾自说:“你要是知道,会不会也很开心?”
    “也”字一出,泄露太多心事。
    难道她没有在听见众人选“跳舞”时,心跳放慢,饱含期待吗?难道一张高傲骄矜的面貌下,就不能拥有一颗柔软的心吗?
    注:有一种遗憾是,赌书消得泼茶香,当时只道是寻常。
    下章,跳舞边亲边脱边do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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