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阳脸色惨白,左手按着胸口,忍着呕吐的欲望,已经说不出话来了。这一路在颠簸中他根本没有看清艾伦·尼尔是怎么突破重围的,只觉得自己像是骑在一头疯狂的野牛身上连蹦带跳,一会儿飞天一会儿失重,有好几次他都觉得今天要死在这儿了。

    艾伦·尼尔也没指望金阳能给他什么有用的建议,他放慢车速观察了一会儿,发现真的没有人来追他们,只能满心疑惑的绕了条路回市区。

    在他们身后已经看不到的地方,几辆黑车撞成一团,之前跑下车的人被挤在车身中间,已经没了气息。黄色的汽油滴答滴答在地上积了一滩,过了一会儿,一团火焰呼地冒出来,眨眼间就将几辆车裹了进去。

    “嘭!”

    ……

    “后面好像有什么声音。”恢复了几分的金阳心有余悸的向后看看。

    “是吗,我怎么没听到。”艾伦·尼尔看了眼后视镜,看到后方夜色中冒起的橘黄色火光和拔地而起的黑烟,心想:难道那两辆车爆炸了?

    他哪里能想得到,爆炸的火光中波及到的是所有参与追击他们的车辆。

    夜色渐深,眼看离市区越来越近,艾伦·尼尔紧绷的神经也放松了一些。但市区到了,意味着执勤的交警也多了。一个交警看到他们这辆车前前后后撞击的惨状,抬手将车拦了下来。后面跟着的一辆面包车也自觉地停到了旁边的车道上。

    “看来我们回家之前得先去一趟交警队了。”艾伦·尼尔对金阳苦笑着说了一句,然后拉开车门下车准备去跟对方交涉。

    “咔哒。”熟悉的一声轻响,让艾伦·尼尔整个人都僵住了。

    几只黑洞洞的枪口正从侧面指着他,尤其是蹲坐在面包车门边座位上的人,他手里持着一杆自动冲锋枪,射速高达900发每分钟。

    另一边,“交警”已经拉开副驾驶的车门,指着金阳的头让他解开安全带自己下来。

    艾伦·尼尔见状,只得放弃抵抗,慢慢举起双手,任由他们将自己二人反绑起来。

    ……

    十几分钟以后,一辆车停在这里,几个人跳下来查看了一番痕迹后,报告说:“老大,人被劫走了。不过看样子没有下杀手。”

    领头的年轻人脸上的神色有些担忧,说道:“继续追踪,但不要把人逼急了,免得狗急跳墙。”

    “明白!”

    第52章 坦白

    此时容远因为卫星图像在晚上失去作用,事发地点又没有监控,倒是没有第一时间发现事态又发生了转折变化。

    他也没有心思再吃东西或者看电视里越来越无趣的节目,关了电视,将桌上那一堆垃圾食品都收拾起来,将几样必需品如钱包等揣进口袋里,戴好手套围巾,最后又带上豌豆提着食品袋锁门出去。

    “容远,你要去哪儿?”豌豆扒着围巾上的细毛线说。因为除夕夜路上的人很少,它也就没有为了掩人耳目变成蓝牙耳机的样子,就把小身体裹在容远的围巾里。

    “回a市。”容远说。

    “为什么?你不是打算在冬令营结束前不回去吗?”豌豆问道。

    “此一时彼一时。”容远担心的说:“阳阳一次又一次被盯上,尤其是在b市都有人敢动手,这事绝不简单。这一次虽然平安度过,但如果不弄清楚原因,很快还会有第三次第四次。只有千日做贼,哪有千日防贼的?时间长了,肯定会出事。”

    “所以你回a市,是要去找帕拉萨·布鲁特。”豌豆恍然大悟。帕拉萨·布鲁特是上一次试图制造车祸杀死金阳的野狼小队中的黑人壮汉,也是当初来到a市的五只野狼中唯一活下来的一个,重伤以后在a市第一医院的重症监护室治疗,前几天才转移到普通病房。警方虽然证实了他是凶杀案和车祸案的主使,却一直没有办法从他口中取得有用的情报。

    “没错,他是我现在能找到的,最有可能知道内情的人了。”

    容远走出s市大学校园,站在路边伸手拦车。但这个时间,路上别说空着的出租车,还私家车都少。容远等了好半天,才有一辆黑色私家车停在旁边,车主表示可以送他一程,容远这才得以去往火车站。

    到火车站以后才发现,最近一趟去往s市的车票已经只剩下3张站票。容远也不在乎什么享受,赶紧在这几张都卖完之前把票买下来,等了几分钟候车厅就通知可以检票进站了。

    春节尽管不是一年的年初,却是z国人传统的新年,在这个时候,不管离家多远的游子都会尽可能想办法回家团圆,哪怕团圆的时间可能只有三五天。有很多之前没有抢到票的人在除夕晚上才能乘火车回家,因此在这个别处都十分冷清的晚上,唯有火车站人山人海,比平常还要拥挤了几倍。尽管容远两手空空一身轻松,奈何别人都大包小包拖家带口,故而他也是费了好大劲才上了火车。

    大概帮人帮多了会产生惯性,容远刚上火车,看到一个上了年纪的妇女试了几次都没办法把挺重的行李箱放到行李架上,大概也是面皮薄不好意思求人,急的脸都涨红了,容远下意识就顺手帮她托了一把将行李箱推上去。帮完以后容远自己就呆了:换了他没有得到《功德簿》以前他会顺手帮忙吗?

    妇人放好行李以后松了口气,从包里拿出几个梨要送给他吃。正在思考人生的容远坚定地拒绝了。他回过神来,见这里人实在多,一转身去了餐车——上车之前,他就特意选了离餐车最近的车厢。

    ……

    两个城市之间只有几个小时的车程,天色还没有放白,容远就已经站在了第一医院的门口。

    此时他已经启动了拟态衣,变成了一个相貌普通的青年男人。至于豌豆,它早已经变成耳机的模样,对医院的监控全面控制状态中。

    “十五秒以后从左侧进入,靠树行走。”豌豆在容远耳边细声说。

    十五秒以后,门卫室里的电话突然响起,门卫低头去接电话,容远按着伸缩门翻进去,动作轻巧的就像一只猫一样。然后靠着树似缓实快地走进去,在树木阴影的遮挡下,极少的几个早起在院子里锻炼的病人没有一个看到他的身影。

    医院的监控布置的很充足,尤其是在医院大楼里几乎没有监控死角,但此时,这些监控摄像头都变成了容远的耳目。豌豆能够控制着摄像头的转动,同时也能够清楚地发现他前面道路上是否有人,总在最准确的时间给他指出最正确的道路。在它的协助下,尽管此时医院已经是人来人往,但容远却没有出现在任何一个人的视线中,同时监控正常的运行中,监控画面中也没有一处记录下他影子。

    尽管拟态衣已经保证了容远的真实面貌不会外露,但他还是谨慎地选择了不留下任何痕迹给以后的调查人员。

    十分钟后,容远到了帕拉萨·布鲁特病房所在的楼层。因为病人身份特殊,危险性很大,这一层楼只安排了他一个病人,在他的病房外守着两名警察,病房内还守着一人。

    容远靠在拐角处,往头上套了一个防毒面罩,手一伸便凭空出现了一个透明的玻璃瓶子,瓶中装着一些无色透明的液体。他拿出刚刚顺手牵羊摸来的一只针管,插进瓶中抽出透明液体,然后针头伸出拐角,拇指轻轻一推。

    如果有人能看见那些透明液体的话,就可以看到它们在接触了空气以后迅速气化,从几小滴在极短的时间内膨胀扩散,并且向无知无觉的警察弥漫而去。仅仅三五秒钟后,两名坐在病房门口的警察身体晃了晃,头一低靠在墙上睡着了,其中一个甚至打起了小呼噜。

    容远趁着针管里的液体还没有完全挥发完,快步走过去推开房门,里面的警察刚抬头望外看,藏身门后的容远就已经把催眠液体注射了进去。

    听到里面传来“噗通”一声,容远放心地推门进去,看那警察已经躺在地上睡着了,便也没管,到卫生间接了一盆水,直接兜头倒在病床上的帕拉萨·布鲁特身上。

    黑人壮汉浑身一个激灵,立刻醒了过来。这就是这种才能够功德商城兑换来的催眠液体的坏处了,催眠快,解得更快,如果在雨天的野外,那就完全没有用处。

    黑人壮汉看看他脸上的防毒面具,再看看倒在地上的警察,立刻就明白了现在的处境,佯作镇定地问道:“你是什么人?有什么目的?”

    容远懒得跟他废话,他按住重伤不能反抗的黑人壮汉,又摸出一剂针剂,将里面淡蓝色的液体从他脖颈处尽数注射进去。这种针剂产生作用的时间慢一些,过了十几秒,他看到对方的眼神渐渐涣散。

    “你叫什么名字?”容远问。

    “帕拉萨·布鲁特。”黑人壮汉神志不清地用英语回答道。

    “你们为什么要刺杀金阳?”容远问出他最关心的问题。

    ……

    艾伦·尼尔从昏迷中醒来,首先就感到腹部一阵刺痛。他有些艰难的抬起上半身看看。他和金阳正被人关在一个昏暗的仓库里,仓库墙上只有一个很小的窗户,就这样还装了铁栏杆,连大一点的猫都钻不出去。仓库里很干净,干净到连只耗子进来都找不到食物,大概是怕被他们利用什么工具给逃出去了。此外还有一个人躺在墙角处,身上有血迹,不知是死是活。借着清晨微弱的光线,艾伦·尼尔看到那人五颜六色的头发和更加朋克风的皮衣,猜测是谁家的纨绔子弟。

    “金阳!金阳!”艾伦·尼尔没再看那人,轻声喊道。金阳没有反应,他蹭过去凑近看了看金阳,没有外伤,呼吸均匀,想来应该是没事。

    又喊了几声,金阳哼了一声醒过来,然后就立刻痛苦地蜷缩了一下。之前那些人绑架他们的时候为了防止生变,一人一拳将他们两人全都打晕。对方下手很重,艾伦·尼尔久经锻炼可以忍下来,金阳就觉得很痛。

    好在过了一会儿,金阳也缓了过来。看到周围的环境,他十分愧疚:“对不起,尼尔,要不是我请你去看春晚,也不会发生这样的事。”

    艾伦·尼尔宽慰地笑笑:“你是好意,有什么好道歉的?”

    金阳闻言更愧疚了,说:“可是……这些人,应该是冲着我来的。却连累你也遇到危险,我……”

    “如果是这个原因,你就更不需要道歉了。”艾伦·尼尔打断他的话,苦笑着说道:“因为我本来就是派到你身边保护你的人。让你被他们抓住,是我的失职。”

    “什么?”金阳愣住——保护他的人?难道说……

    “重新介绍一下,我其实不叫艾伦·尼尔。”面前的男人尽管被狼狈的绑着,但还是做出可以被信赖的表情来,他有些郑重地说:“我叫周云泽。”

    第53章 缘由

    一名身材娇小的女护士端着今天要给病人内服和外敷的药物,脚步轻快地从楼梯走上来,刚过拐角,她就看到了靠在墙上睡得香甜的两名警察。

    护士轻笑了一下,她每次来的时候都看到这些警察像是永远不会疲倦一样守卫着,难得他们也有打盹的时候,这让这个年轻的小姑娘倍觉亲切。

    她知道这些警察整天在这里守着也很辛苦,善良的想着能让他们多睡一会儿也好,便没有把两人叫醒,直接伸手去推病房门。手指刚碰到把手,小护士忽然觉得不对,一个人会睡着也就算了,怎么两个人都睡着了呢?平时连个呵欠都不打的人,怎么偏偏在今天都玩忽职守了呢?

    小护士想着想着,身体不由得微微发抖,连手上托盘里的东西都叮叮当当碰的乱响。她连忙抓稳托盘,转身快步离开,到后面甚至跑了起来。

    ……

    警察很快就来了。医院所有的出入口全被封锁,欧阳睿带着一队人到了五楼,他眼色一使,队员迅速散开各自守在楼道里不同的射击点处,有两名武警过去把昏睡的警察拖走,欧阳睿和江泉手握着枪站在门两侧,欧阳睿左手搭在门把手上,和江泉对视一眼,点了点头,猛地将门打开,两人同时冲进去用枪指着里面。

    除了床上的帕拉萨·布鲁特,地上昏睡的警察,房间里并没有其他人。

    两人又戒备着将整个病房都搜查了一遍,包括门背后、床底下和卫生间,但却一无所获。江泉上前查看了一下,警察没什么事,只是在呼呼大睡。但躺在床上的帕拉萨·布鲁特就没有这么好运了。

    白色的被子将他整个人都盖在里面,靠上部的地方被大片的血色染的鲜红,一把染血的手术刀被直直地插在上面。江泉等拍好照片以后,戴上手套拔下手术刀,轻轻掀开被子,黑人壮汉眼睛睁得大大的,眼中没有恐惧,只有迷乱和茫然。他颈间的大动脉被割断,血流的到处都是。

    江泉退开几步让法医上前检查,他见欧阳睿手指摸着枕头,若有所思,便走过去问:“boss,有什么发现?”

    “这床上很湿……不光是血,凶手在杀他之前还泼了水。”欧阳睿头也不回地吩咐下属,“小赵,你去给东子他们泼盆水试试。”

    一般人被迷药迷晕以后泼水是不会醒的,在药效过之前甚至在水里淹死都不会醒。不过赵梦的好处就是哪怕不合理的命令她也不问为什么,闻言立刻应道:“是!”然后就立刻去执行。

    江泉说:“我没听说过哪种迷药泼了水就能立刻醒的。”

    “但凶手这么做了,如果不是为了问口供,还能是出于什么原因?”欧阳睿反问道,然后看着死者的脸,皱眉问:“他的眼神怎么这么奇怪?”

    “可能是用了致幻剂或者吐真剂。”江泉说:“死者身上没有别的外伤,凶手要问口供的话,肯定是借助了药物手段。”

    “没错。”法医程旭光检查完,站起来说:“从肌肉的情况来看,这个人在被杀的时候并意识混乱,没有意识到对方要下杀手。而且这个凶手下手精准得可怕。”

    “怎么说?”欧阳睿问。

    “你看,他为了防止死者的血溅到自己身上,是隔着被子刺杀的。”程旭光将被子重新盖在帕拉萨·布鲁特身上,只能看到大致的人体轮廓,程旭光手指拨了拨,可以看到被子上一个小小的穿刺洞口。他说:“换了是你们,手术刀穿过被子,割断他的脖子容易,割断动脉也没有问题,但你能不能在精准刺穿大动脉的同时,丝毫不伤到只隔了几毫米的静脉血管和肩胛舌骨肌?”

    欧阳睿沉默了一会儿,转头看向江泉,说:“这种手法,倒让我想起一个人。”

    江泉苦笑,“如果是刺杀王春山的那个凶手的话,”他看向周围忙忙碌碌采集指纹收集证据的同僚,说:“乌鸦恐怕不会留下任何证据给我们。”

    “这可不一定。”欧阳睿很有耐心,“百密一疏,下手的次数多了,总会有他露出马脚的时候。”

    ……

    “十亿追杀令?”

    金阳瞪大眼睛,对自己所听到的这个名词表示不解。

    今天这一天简直过得太刺激了——飞车、飙车、被抢指着头、被打晕、被绑架、在不知道什么地方的小仓库里醒来,身边信赖的朋友和尊敬的师长摇身一变,竟然成了卧底在身边的神秘保镖,还听到这么一个炫酷的名词,金阳觉得自己脑子都成了浆糊。

    “我我……我值十亿?”金阳第一反应是这个。要说他堂妹还有可能,毕竟小叔家的资产总值上百亿,什么时候他也这么值钱了呢?

    “不只是你一个。”

    化名“艾伦·尼尔”,实际叫周云泽的这个男人说道。他认为以金阳现在的处境,再瞒着他已经没有必要,反而可能会因为不了解情况带来不必要的危险。于是他选择性的告诉了金阳一部分实情。

    “这件事要从两年前说起。两年前,在经过长时间的卧底调查取证以后,a市、b市联合沿海周边五省,开展了一次大规模的扫毒行动。公安、交通、森林、海关、航空各部门配合闪电突击,在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内打掉制毒贩毒团伙一百多个,缴获毒品一吨多,制毒化学品近百吨,抓捕毒品犯罪嫌疑人三千多名,破获了多起大案要案。”

    时隔两年,周云泽说起这件事时依然止不住语气中的激动与骄傲,显然他也是当初这件事的直接参与者。

    “当时,犯罪团伙中有一部分人持械反抗,被警方直接击毙。其中有一名外国死者,警方发现对方偷渡入境,而且平时使用的都是伪造证件,没有查出他的真实身份来,只以为是一个外国毒贩。当时事情太多,就把追查他身份的任务暂时押后。没想到,这人竟然是l国大毒枭穆拉的独生子。”

    金阳听得入神,到这里插嘴问:“所以,现在是他在报复吗?那个人是被我爸击毙的?”

    但周云泽却摇了摇头说:“不知道。穆拉追查了两年杀死他独生子的警察身份,结果一直没有查出来。行动组的保密工作做得很好,即使是警方内部,知道那个人身份的恐怕也不会超过五个人。”

    “后来穆拉变得更加疯狂。他认为,杀死他儿子的不是某个警察,而是z国警方和政府。于是他发布了一份名单上有一百个人的追杀令,任何人只要杀死这一百人中的一个并且提供杀害的证据,就可以从他手里领取一百万美金的赏金,没有期限,绝不反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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