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张彦承收起笑容面对镜头,“我大学时候所学的专业其实并不是我所热爱的,当时……”
    见人终于稍微正经点儿回答了,徐轻也跟着松了一口气。
    “……那么我也很好奇徐记者。”张彦承话说到一半儿,又把话题朝她抛回。
    听到这句话,徐轻后背僵直地面对他,仍然要维持镜头前的形象,脸上的肌肉都快笑僵:“您请讲。”
    “大学期间明明读的是心理,为什么后来在电台当了主播,又做了记者?”
    “……”徐轻在心里骂了他个千八百来回。
    “对,我也算是一个半路出家的媒体人。”她保持微笑道,“原因呢也和张先生说的差不多,但我现在所达到的成就跟张先生比起来可是差远了——那么接下来我们谈一谈……”
    她言语间总算把话题掰回正轨,虞莓站在台下看着摄像机上巴掌大的镜头,手指蜷曲起来在下巴处轻轻碾了碾。
    “你也觉得这俩可能有意思吧?我也觉得。”石文静学着她的样子伸手去摸自己的下巴,“有那么点儿棋逢对手相互交锋的味道了。”
    “……谁要说这个了。”虞莓斜了他一眼,开口道,“我是在想arna是不是不太适合去做现调,她直接做出镜主持就不错的,人长得漂亮,说话也从从容容不会露怯。”
    “啊?那我怎么办?”石文静傻眼。
    “你——?”虞莓侧过眼睛上下打量了他一番,手里握着文件在他肩头轻轻拍了怕,“老一辈,总要学会给新一辈让路,一个行业才会不断地焕发生机,understand(明白吗)?”
    石文静:“……”
    算了,反正还有现调任务,他才不去跟一个小辈去争呢,哼╭(╯^╰)╮。
    约莫半小时后采访结束,徐轻一刻也不打算在舞台上停留,正收拾收拾准备下去,却听身后张彦承叫住她:“徐……娅娜?”
    “嗯哼。”徐轻应道。
    “合约婚姻相处得怎么样?愉不愉快?”
    他的声音不算太大,然而演播室里人来人往的,徐轻瞬间脸色就白了,转身杏眼圆睁:“你——”
    “我什么?”张彦承轻轻笑了笑,好整以暇地望向她。
    “你——”徐轻深深吸了一口气,继续用已经酸痛的脸部肌肉做好充分的表情管理,“不要瞎说,我和我老公才刚结婚,我很爱他。”
    “看来徐小姐很容易爱上一个人,哪怕只认识了不到两个月。”
    “没错,我就是这样的一个人。”徐轻面不改色地点头,“既然张先生知道了我那么多,那么也应该知道我老公是一名律师吧?张先生应该……也不会想在某一天收到法院递来的文书?”
    “怎么会,我就是有些好奇而已。”张彦承垂下眼睛,姿态摆得谦卑而从容。
    “好奇心有时候不是个好东西。”徐轻劝他,“好兄弟,有没有人跟你说过,你说话的时候真的很像某些男频小说里的金手指男主,打破次元壁的那种。”
    “什么?”张彦承没听懂。
    “太可惜了,你可以去看看,会打开新世界的。”徐轻认真地看着他,“这种书里一般女主角也好多个,但大概率没有我这种类型——除了我老公之外我还有个前男友,在一起了四年,不太满足男频文里的女主设定。”
    “……”张彦承唇角抽了抽。
    徐轻挤出最后一抹笑容给他:“其他没什么事儿的话我就先走了啊,不太高兴能认识你。”
    第30章
    她转身走出演播厅, 下一秒脸上紧绷的肌肉就垮了下来,拿出手机给顾明衍发短信:“qaq什么啊,为什么我跟你在一起之后突然冒出这么多奇奇怪怪的人。”
    【顾明衍:怎么了?】
    【徐轻:就我今天做专访的那个独立投资人, 霍!!!突然开口说我俩是假的哦,关注这个做什么,他闲着无聊没事儿干啊?】
    【徐轻:干嘛不说话?我说的是真的呀。】
    【顾明衍:过会儿下班我来接你。】
    【徐轻:→_→你干嘛?】
    【顾明衍:这段时间我会在君恒住。】
    【徐轻:?】所以跟来接她有什么因果关系吗?
    那边就没有再回复了,徐轻心里像是有逻辑链的哪一个环节漏掉了似的觉得不对劲, 却也一下子说不上来哪里不对,塞在心里像个凸起的小疙瘩,怎么也消不下去。
    窗外的风势头越来越大了, 仿佛之前藏掖着铆足了劲才开始的喧嚣, 天空中翻涌的不知道是夜幕还是乌云。徐轻收拾东西准备下楼, 珍妮从后头小跑着跟上来:“徐轻姐你要不要伞?我们可以一起撑。”
    “噢, 不用,你先走吧。”徐轻摆手道。
    “嗯, 那我先走啦。”
    小姑娘撑着伞冲出门消失在雨帘里,徐轻伸手摸了摸自己因为凉风有点儿起疙瘩的手臂,在大厅里等车来。
    刚才虞莓找到她跟她聊了一会儿, 隐晦提了一嘴关于现调的事情,话里话外的意思是想让她专注于做晚间节目专访内容。可是……徐轻低下眼睛想,如果做的一直是这类型浮于表面的专访, 和她之前在汽车电台播音的时候又有什么本质性的区别呢。
    这么想着不由得叹了一口气, 街道旁有一辆车停下了,徐轻连忙出门钻到男人的伞下:“你来得好快啊,不是还有几个案子在接手吗?”
    顾明衍低下头, 见她一面抖落手臂上的水珠子一面抬起头, 昏暗的灯光里那双眼睛像新开的玻璃珠似的清, 鼻尖被凉风吹得红红的,有点像童话里猎户家的小女儿误打误撞地闯进了饼干屋。
    “不算很忙,”他的声音在雨帘中有些低,“明天还来上常日班吗?”
    “上呀,再不好好挣面包我就得饿死了。”徐轻突然想到什么似的抬起头,“……你送我吗?”
    “嗯,我送你。”
    “要钱吗?”
    顾明衍:“……”
    “问问而已嘛,现在有时候觉得你其实也蛮好的。”徐轻抬起眼弯眸浅浅笑道,拉着他的袖子左右摇了摇。
    “……”顾明衍下颚微动,没有说话。
    “就是我现在真的没有什么钱可以付给你的,”徐轻坐上副驾驶,等男人上车之后侧头看向他,“不过我可以给你做饭,也许不那么好吃。”
    “不用你来做。”男人身体微微前倾用指腹打开电台。
    “我良心过意不去。”徐轻把头靠在右边儿的窗户上,偏头看过来,“我们又不是真夫妻。”
    “……”
    车窗外的雨声与风声交杂在一块儿,倾盆下来的雨水将道路洗刷得滑溜溜湿漉漉。汽车在君恒大厦楼下停好,徐轻坐在车里等他过来,猫着腰钻进伞里。
    “我们快走。”她尽量垫着脚不去把裤腿弄湿。
    门口的侍者见到二人主动拉开大厅的门,应该是中央的旋转式门坏了,走的是侧边儿那扇。
    “欢迎先生太太回家。”侍者态度恭敬地微微弯腰鞠躬道。
    “谢谢啊。”听到这个称呼徐轻突然觉得有些莫名的好玩儿,伸出手拽了拽身侧的男人,“是叭先生我们回家。”
    似乎感觉到身边人有一瞬间的微僵,徐轻连忙收回笑容推他进电梯:“开个玩笑开个玩笑。”
    二人乘上十五楼打开门进入客厅,四周的家具依然不那么多,可是该有的也还算有,徐轻顺手把中央的小电炉一打,反而在这样的房子里生出一种难得的温馨感。
    “我们今天还是吃烤红薯嘛?”徐轻有点儿馋。
    “冰箱里有些菜。”顾明衍径直走进厨房。
    “你买的吗?”
    “嗯。”
    她把有些打湿了的外套脱下来放进脏衣篓里,披了个毛巾拖着拖鞋“哒哒哒”来到厨房,见他半挽了袖子正在砧板上切菜。可以看得出来刀工不错,土豆丝切得近乎透明那样细,应该是经常会做饭的人。
    “我有什么可以打下手的吗?”徐轻静静地看了一会儿,开口问道。
    “那边儿有蒜瓣,你可以剥一下。”
    “噢。”
    徐轻乖乖点了点头,把自己那个小凳子搬过来在垃圾桶边上剥大蒜皮。
    “烧什么呢?”
    “排骨。”
    “红烧吗?”
    “酱烧。”
    虽然不知道两者之间有什么区别,徐轻还是不懂装懂地点了点头,一片一片地剥着蒜。
    这样在厨房里的场景记忆里很少发生过,大多数时间宁越会请做饭或者打扫卫生的家政阿姨,厨房也比现在要宽敞许多,她抬起头看向厨房偏橙色的灯光中男人系着围裙的劲瘦的腰,窗外的雨似乎依然不打算停。
    “以前的时候你也经常会给自己做饭吗?”她忍不住开口问。
    “还行,大多数时候会吃面包。”男人的声音依然是轻轻浅浅的,带了点儿磁性,好像新开封未醒的某种清酒。
    “那什么时候会做给自己吃呢?”
    “很早以前的时候。”
    徐轻站起身把剥好的蒜瓣放在砧板旁边,灯光下每一片都胖嘟嘟白嫩嫩的,看上去有点儿可爱。
    “要开油烟机吗?”
    “嗯。”
    “那我在外面等你哦。”
    男人低低应了她一声,徐轻便打开龙头洗干净手,在毛巾上随意擦了擦推门出去。
    窗外的天是黑的,雨没有停,可是房间里小电炉的光甜甜暖暖的,徐轻坐在边上伸出手去烤,突然有一种自己的生活竟然就这样误打误撞开始进入正轨的感觉。
    自上次在名仕安居楼下分别之后,她便再也没有过关于宁越的消息。
    本身当初就是自己怀揣着目的刻意去接近的他,如今没有去哪儿打听或者去哪儿接触了,就好像两根相交过后又各自远离的线条,往不同的轨迹延伸出去了。
    并不是很想跟谁去问,其实也没有这个必要。
    徐轻一点一点垂下眼,发现自己竟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难过,回忆中似乎也只是以一个旁观者的视角,去想他们完全浸在题海里并没有太多接触的高中,想错过的这几年大学,又想后来工作的时候。
    周围的环境,遇到的人,发生的事,似乎每时每刻都在发生着变化,除了她。
    “可以吃了吗?”
    听到门被推开的声音,徐轻连忙起身跟上去:“哎呀,我来端就行。”
    “你坐着吧。”顾明衍把饭菜放在桌上。
    “没有关系啦,我在家里也经常帮爸爸妈妈端盘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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